房间内的二人面面相觑。
苏若连忙爬回床上,干笑道:“他又误会了。”不知怎的,她这话说的没什么底气。
想来也是,一次两次便算了,次次被人误会,那可就不是单纯的巧合了。
苏若也觉得自己有些奇怪。她和周琛走近,固然有任务和职业的原因。但她素日里也不是这么快就能和人熟络的,怎么偏偏碰到周琛就破了例。
她同他似乎走得太近了。
苏若微微抬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周琛。她总觉得周琛有些熟悉。但周琛相貌英俊,而且不是一般的英俊。如果她以前真的见过他,怎么会认不出来呢?
门外的玫瑰警官等的不耐烦了,敲门道:“唉,我说您二位动作能不能快点,等这案子解决了,我给您二位上丽城大酒店……”
门突地开了。
苏若从门里走出来,后面跟着周琛。二人衣着整齐,正经得很。
玫瑰警官促狭地笑了一声:“打扰你们是我的不是,但我这不是没办法嘛。咱们互相体谅、互相体谅。”
苏若本没想解释,但听玫瑰警官越说越歪,忍不住道:“我们什么也没干。”
玫瑰警官一副过来人的模样,“我知道,您二位清清白白,啥也没有。是我多虑了。”话是这么说的,但他满脸的“我明白”、“我懂的”。
苏若:“……”这还解释不清了。
她只好先转移话题:“岑佳晖那边怎样了?”
“他承认失手杀了岑佳云。”
苏若有些意外,她还以为岑佳晖会负隅顽抗呢。
“但是,”玫瑰警官神色一沉:“他把这件事一个人揽下来了。从头到尾,把岑家父母摘得干干净净。”他说到这,嘲讽地笑了一声,“这家伙还挺有‘孝心’的。”
苏若微微皱眉:“岑佳晖不是这种人呀。”说到这,她突地一顿,“不对,岑家一定留了后手。”
玫瑰警官好歹也办了多年的案,经苏若一提醒,马上反应过来:“好哇,岑家怕是早就商量好了第二计划。既然不能全员清清白白,那就弃车保帅——舍弃岑佳晖、保住岑家父母。”
“岂止,”苏若脸色沉沉,“不到最后一刻,他们是不会放弃岑佳晖的。对了,岑家父母和岑佳晖现在在哪儿?”
玫瑰警官道:“因为当时是以‘协助调查’的名义请他们过来的,所以现在暂时把岑家父母分别安置在两间办公室里。当然,岑佳晖例外。他现在还在审讯室。我们的审讯人员正在向他问话。”
玫瑰警官的话似乎能让苏若安心了。但她的心情却莫名有些烦躁,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逃脱掌控了。
苏若压下心头杂念,又问:“之前送来的骨灰能确认身份吗?”
“不太可能。”玫瑰警官委婉道,“做亲子鉴定的前提是能提取dna。这玩意只有细胞里才有。人被烧后都化成灰了,全是无机物,提取不了。”
这个结果在苏若意料之中。
这时,迎面急匆匆走来一名警官。苏若对他还有些印象。当时她被岑佳晖扑倒在地,这位小警官是第一个冲上去制止岑佳晖的。
“不好了,”他神色焦急,“长官,岑曾舜也来了。”
玫瑰警官:“曾舜也?他又来干什么!”
小警官:“他是岑家请来的律师。”
苏若疑惑:“这个律师有什么问题吗?”
玫瑰警官叹气:“曾舜也原本也是警察。他当年就在我们丽城警局任职。按资排辈,他比我的资历还要老上几分。”
苏若:“既然如此,为何他现在又去当律师了?”
玫瑰警官:“他犯错被警局辞退,后来便改行去当律师。因为懂法律,明白我们官方的一些‘潜规则’,资历又深,很快就混出名堂了。”
小警官忍不住插话:“曾舜也最是可恶。别的律师是‘依法维护当事人的合法权益’。他倒好,专门给有钱的恶人干活,钻法律的空子。说他是败类都是抬举他了。”
“小刘。”玫瑰警官微微皱眉。
小刘义愤填膺:“您何必为他遮掩。他就是这样的人物。我知道为了法律的公平与正义,恶人也需要律师,也需要人帮他辩护。但曾舜也不是帮一两个恶人辩护了。他所有的客户无一例外都是犯了罪的有钱人。您何时见过他为善良的人辩护过?您何时见过他为受害者辩护过?”
玫瑰警官轻叹了一口气:“唉,不说了。”
气氛一时沉闷下来。四人加快脚步,来到玫瑰警官的办公室。曾舜也已经在房间里等着了。
他看上去比玫瑰警官年轻,一声笔挺的铅灰色西装,精英范十足。他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杯咖啡,抿了一口。见到众人进来,他又慢悠悠地从茶几上拿了颗糖,剥下外包装后塞到嘴里,而后随手把垃圾扔到茶几上,扯出一个敷衍的笑:“想必你们都认识我,我就不自我介绍了。”
因为嘴里还含着糖,他的声音有些含糊,但语气里的傲慢显而易见。
“我来接我的雇主。他们过来协助调查,也不能在你们这里待太久,小梅,你说对吧?”
也是经了他的口,苏若才知道玫瑰警官姓梅。在警局里,梅警官资历已经很深,大家都称他“长官”,很少有人喊他“小梅”了。
这曾舜也还真不见外。
梅警官语气冷淡:“曾律师,我们警局请公民协助调查,走的是正常的手续。配合警方调查也是公民的义务。”
曾舜也噗嗤一笑:“小梅,你都是我带出来的。你那一套我很了解。根据《调查法》第十二大条第三小点,公民有义务配合调查,但是配合调查的时间是有限制的。我记得是五小时吧?”
他低头瞥了眼名贵的表:“哎呀,怎么办,五小时已经过去了。”他说话的内容并不出格,偏偏语调特别讨人厌。
小刘警官受不得激,当下就要反驳:“你算个什么……”
苏若忙扯住小刘的手。这时候冲动,只能给对方送把柄。
曾舜也的目光移到苏若身上,“咱警局什么时候来了这么标致的人物?小梅,你不够意思啊,这么重要的消息都没和我说。”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苏若,而后笑道:“上班时间不穿制服,我若上报,这小姑娘的职位怕是不保咯。”
苏若微微一笑,“您多虑了。我并不是警局的人。”
“哦豁,”曾舜也挑眉,“小梅啊,不是警局的人都能来办公场地了?我记得你的办公室也不是谁都能进的吧?你这不是徇私枉法吗?”
苏若笑容不变:“根据《调查法》第五大条第七小点,警方可以邀请具有资质的外援参与调查。不巧,我就有这个资质。”
曾舜也微微皱眉。据他所知,业内有资质的人寥寥无几,这么年轻的更是少见。他抬眸:“你是苏若?”
“不错。”
曾舜也右手微颤。苏若是民间人士,梅警官不知道是正常的。但是曾舜也在律师界混,就不可能没听说过苏若的名字。
苏若可不好惹。
曾舜也顿了顿,看向梅警官,阴阳怪气道:“原来小梅你备了这么一手啊。”
梅警官不明所以。但他见曾舜也不开心,便知他没占得便宜,当下便道:“曾律师,我敬你原是我的前辈,所以才对你多般忍让。但你也该知道,你现在已经被辞退,不再是警局的人了。”梅警官提醒他注意分寸。
曾舜也轻哼一声,也没回应:“你把人给我,我马上就走。《调查法》上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不能扣着他们。”
确实,强扣着人倒是他们理亏。梅警官微微皱眉:“好,但岑佳晖除外。经过调查,我们发现岑佳晖有涉案嫌疑,要对他进一步调查。”
“可以。”曾舜也见好就收。他在警局工作过,对警局的流程很是熟悉,转身往外走去提人了。
只是经过小刘警官的时候撞了他一下,挑衅意味十足。
“你!”小刘警官神色愤恨,正要上前。
“小刘!”苏若和梅警官异口同声。
小刘止了脚步,只脸色仍不好看。
“抱歉。”曾舜也不咸不淡道。
他心里还有些可惜。若是小刘真的动手,他还能多个把柄,未来交涉时多些便利——这些小年轻嫉恶如仇,是很好鼓动的。
曾舜也走后,梅警官就把小刘警官叫到一旁,训起话来。苏若向梅警官要了一份曾舜也的详细资料,同周琛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
商务用车上。
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有钱,就能请到全帝国最好的律师。即便是杀了人,判刑都能轻上几年,有些人甚至能逃过法律的制裁。
“……更何况人又不是我杀的。”岑父满不在乎,只是想到儿子,神色又沉了下来,“曾律师,我儿子还在里面呢。这和之前说好的不一样啊。”
曾瞬也收了吊儿郎当的模样,整个人显得再正经不过:“岑老板,您之前请我的时候,也没和我说苏若掺和进来了啊。”
“谁?”岑父有些迷茫。
“苏若?”倒是岑母有些印象,“我上回见南区那傻妞的时候,她和我说她新交了个朋友,是徐默请来的。”
曾舜也微微皱眉:“徐默?”
“对,徐默被跟踪,就特地去锦城请了苏若来。”
曾舜也手指轻敲大腿,像是在思考什么。良久,他才道:“岑老板,既然苏若已经掺和进来,我们原来谈的价格便不能作数了。”
岑父心里直骂曾舜也不守信还贪财,表面还要装出一副爽快的模样:“价格好说。”性命掌握在人家的手里,自然便没了议价权。
“我也不多要,两倍就够了。”曾舜也道。
岑父一顿,点头:“好。”
曾舜也手机收到一条消息。他低头查看,迅速翻阅,然后抬头问道:“岑老板,您认识锦城通达公司的老总严总么?”
岑父:“不管我认不认识。只要你有需要,我就能和他搭上关系。”
“好,”曾舜也轻轻一笑,“我这边的事情您不用管。你只需做一件事。”
“你说。”
“让锦城的严总给苏若使绊子。”
“为何?”
“苏若是梅警官请的外援,您拖一拖她,我这边做起事情来便更加得心应手。”
“放心,”岑父拍了拍胸脯,“这事包我身上。”顿了顿,岑父又补充道,“若实在搞不定,我就找人杀了她。”
岑父语气淡淡,把“杀人”说的和买东西一般,轻描淡写得很。
曾舜也眉毛微微一跳。他见过的混账与恶人多了去了,像岑父这样敢随时不计后果杀人的还真是第一次见。
挺合他胃口的。
*
警局办公室。
一名女警端着茶水进来。因为梅警官还在训小刘,她只好往苏若那边去。又因为周琛气场太强,寻常人不敢靠近,于是她只好递了一杯茶给苏若。
“谢谢。”苏若随意瞥了她一眼。
女警将剩下三杯茶水放在茶几上,又把桌面的垃圾清理了,就准备离开。
“等等!”苏若的视线紧紧锁住女警。
她这么一喊,其余几人也纷纷看了过来。
“怎么了?”女警心道自己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呀。
苏若上前两步,盯着女警细细看了几眼,忽又伸手摸了摸女警的脸颊。
苏若长得极为漂亮,虽然动作毫无暧昧,但是女警还是有些害羞。当然,这种害羞无关情爱。人见到美丽的事物都会心跳加速,女警自然也不能免俗。
过了良久,见苏若还没放手,女警脸蛋羞红,小声道:“有点痒。”
苏若心中无甚把握:“你......”她顿了顿,又把剩下的几个字咽了回去。
女警十分好奇:“我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