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格格小心翼翼：“您和赵老爷子没谈拢？”
苏若面色愉悦：“挺顺利的。”
朱格格：“那您为何还要去见沈夫人？”
苏若没有正面回答：“有一些小事。”
朱格格知情识趣,自然不会再问。
*
丽城朱贺楼。
亭台楼阁,古色古香。这里是女人们喝茶谈天的悠闲地，也是贵妇人们最常光顾的茶楼。
朱贺楼四周栽满了稀奇而美丽的花。每一时节，都有应季的花盛放。朱贺楼处于一片花海之中，贵妇人们伴着花香喝花茶。
沈夫人年约三十,容貌姣好，气质不俗。听说沈夫人的父母是从事艺术工作的,在帝国内有些名气。
“若若，你来了。”
沈夫人称呼苏若时带着一股独有的亲昵。她的声音犹如黄鹂鸟,清脆而悦耳。
“沈夫人。”苏若点头致意。
沈夫人倚在窗边，窗外的花朵繁盛。植物多,蚊虫应当也多才对。但是苏若一路走来，没见到一只虫子。
苏若走到沈夫人的对面,坐下。
“朱贺楼风景真乃一绝。”苏若莞尔一笑。
沈夫人微微点头。她身上带着一种古典美,一举一动，都温婉典雅。
“若若，你这次来找我,”沈夫人顿了顿，带着期待问，“是那件事有眉目了么？”
苏若：“嗯。”
沈夫人微微蹙眉,眼中含泪：“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抱歉。”苏若抿唇。
沈夫人摇头：“你不必和我说抱歉。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呢。两年前,你帮我的朋友解决了一件大事。我才找到你。”
苏若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沈夫人当初找上我，是对我的信任。可惜我能力不足，所以才没有接下您的委托。”
沈夫人微微一笑,美丽的模样一如桃花盛开。
“是呀，”她点头，“你那时候没有接下我的委托，但你向我承诺，一旦你有能力为我解决这个烦恼，你就会联系我。我一直将信将疑，以为那不过是一句客气话，没想到你真的来找我了。”
两年前，沈夫人经人介绍，联系到苏若。沈夫人的朋友就是锦城吴家的受害者之一。沈夫人知道苏若以一己之力扳倒吴家，大有触动，方才找到苏若，将她与沈家的事情和盘托出。
沈夫人的丈夫是沈向东。
沈向东是沈家的掌权者，是小尊口里的“沈家老头”，刚过了七十岁大寿。
没错，沈向东已经七十岁了。沈夫人今年不过三十，两年前方才嫁到沈家。按照年纪，沈向东差不多都可以当沈夫人的爷爷了。
沈夫人青春貌美，沈向东却垂垂老矣。二人着实不般配。
两人的婚姻可以用八个字简单概括——见色起意、强取豪夺。
沈夫人不是沈向东第一任妻子，也极有可能不是最后一任。沈夫人的父母并没有卖女求荣的意图，只是无法抵抗强权，无可奈何而已。
但沈夫人的父母好歹在艺术界有些名望。沈向东不敢随意“玩弄”她，这才和上一任妻子离婚，急急娶了沈夫人。
如果换成有其他毫无背景的女人，沈向东绝不会给她婚姻。
两年前，沈夫人被迫嫁给沈向东，心如死灰之际，经过朋友的介绍找到苏若，希望苏若能让沈家也变得和吴家一般受到法律的制裁。
苏若：“那时候掌握的证据不够，沈家势力太大，我无能无力。今日我有足够的能力，却不知道沈夫人想让沈家成为第二个吴家的决心是否坚定。”
沈夫人睫毛微微一颤。
据苏若所知，沈夫人利用沈向东的冷冻精子诞下一女。沈夫人如今不再独自一人，若有犹豫，也属正常。
苏若要做的事情一旦开头，便绝不可能半途而废。所以她要确认沈夫人的想法有无动摇。
沈夫人唇角微勾：“若若，我还是两年前的我，从未变过。你愿意帮我，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在沈夫人面前，苏若不得不残忍些。
“沈夫人，一旦你脱下沈夫人的标签，变回两年前的自己，你获得了自由，但你也失去了财富。你的生活会天翻地覆。朱贺楼消费高昂，你一旦失去沈家的支持，你很可能不能像如今一样随时来朱贺楼喝茶谈天了。”
沈夫人双眉微蹙：“确实有些可惜。”
苏若动作一顿。这不是她想听到的答案。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苏若温和道，“沈夫人好好考虑。”
沈夫人和赵盛不同，她是个受害者。苏若不会强迫沈夫人做决定。可说实在的，不论沈夫人愿不愿意加入，沈家都注定会失去以往的辉煌。
苏若本不必来找沈夫人。沈夫人是不确定因素。但是苏若念及两年前的委托，对沈夫人多有怜惜。她也知道，对于沈夫人来说，沈家是她的心病。
沈夫人目光放空：“若若，我嫁入沈家后，便和一些贵妇人做了朋友。其中有一位，她的丈夫很喜欢娱乐圈明星，隔三差五便会闹出一些绯闻。她整颗心都系在了她的丈夫身上，对于丈夫出轨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沈夫人一边述说，一边给苏若倒了一杯茶。玫瑰花香扑面而来，沁人心脾。
苏若轻声致谢。
沈夫人接着说道：“前些日子，她的丈夫又闹出了绯闻。小三是个网红。说来也是奇妙。第一个发现丈夫出轨的不是她本人，而是小三的粉丝。粉丝顺着小三的公开社交页面查，查到了她丈夫的身影。”
“而后便是轰轰烈烈的网络大战。这个网红在网络上树敌不少，落井下石的人很多。但是这回，一向对这类事置之不理的丈夫为了小三站了出来，他出了大价钱将网络舆论压下——不，与其说是压下，不如说是让这些舆论彻底消失了。”
沈夫人冷笑：“你能相信么？头一天小三的社交留言里双方还在对骂，第二天一早，世界再度变得和平美好，小三用她丈夫的钱继续买包买表晒名牌。她的丈夫不仅收买了舆论，还专门为小三开了娱乐公司，公司里的艺人只有她一人。之后两人公开屡次公开露面，将我朋友视为无物。”
苏若微微皱眉。
“我朋友自然不依。但她丈夫和她说，她如果再闹，就和她离婚，正好给小三腾位子。她这时才知道，小三怀了丈夫的孩子。”沈夫人表情变得奇怪了起来，“我以为她不会咽下这口气的。但是听到丈夫的威胁之后，她安安分分，没有再闹了。”
沈夫人：“我又是奇怪又是不解。我去问她，问她为什么要忍下这口气。她和我说她别无选择。她膝下还有一双儿女，不能让他们没了爸爸。”
苏若微微一顿。
“若若，你或许以为她是老派的女人，尊崇所谓的相夫教子。但是她在结婚之前，也有自己的事业，也小有成就。她和丈夫结婚之时，没人觉得她是高攀。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在环境的影响下，她渐渐地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沈夫人接着道：“面对现在的困局，她也不是毫无办法的。她手上有丈夫在经济上的罪证。但是她从来没考虑过将这些证据流露出来。”
苏若不解：“为何？”
沈夫人：“因为有‘前辈’告诉她，她和丈夫是共同利益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苏若疑惑：“但我觉得她丈夫并没有把她当成共同利益体啊。”
“还是你看得明白。”沈夫人无奈，“我也劝她，干脆离婚吧。她丈夫的心已经偏到小三身上，很少回家了。现在离婚，她至少有谈判的资本。”
沈夫人顿了顿：“你猜她怎么回应我的？”
苏若摇头。
沈夫人笑：“她说她斗不过丈夫。可笑不，结婚前明明是势均力敌的二人，但只有她被婚姻束缚住手脚，再也施展不开。”
苏若提醒道：“她手上还有她丈夫的罪证，怎么会斗不过呢？难道她丈夫家里势力很大？”
沈夫人否认了这点：“不是的。她这么说不过是因为‘前辈’告诉她，如果将罪证公布于众，她丈夫的财产便会减少。”
苏若没听明白：“嗯？这有什么可怕的？”减少的是丈夫的钱，又不是她的钱。
沈夫人叹气：“因为她信奉夫妻是‘利益共同体’。”
苏若反驳：“但是如今丈夫没有承担丈夫的责任，妻子完全成了个空壳。夫不像夫，妻不像妻，这样又如何能算利益共同体呢？”
“是啊。但我劝不动她。所以后来我退而求其次，用她的思维思考。我劝她，既然她丈夫的心已经不在她的身上，自然也不会为她花钱。随着时间的推移，小三得到的越来越多，她得到的越来越少。到了最后，她很有可能一无所有。现在离婚，至少还能分到些财产。虽然日后的生活质量不能同如今相提并论，但是比拖着强多了。我这么说，是不是很有道理？”
苏若抿唇：“夫妻关系失衡后，有权有势的丈夫不会对妻子怀有怜悯之心。我有好几个委托人都是被出轨的丈夫净身出户的。”
沈夫人：“是啊。在这个圈子里久了，见的事情也多了。喜爱的时候爱如珍宝，厌恶的时候弃如敝屣。处于弱势地位的人总会对另一方抱有幻想，觉得对方会悬崖勒马、浪子回头。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只见过浪子回头后又翻车的，没见过一个真的回头好好过日子的。”
沈夫人愁眉：“我的朋友一开始也不是这般模样的。她走到如今的地步，选择不多。膝下又有一儿一女，我可以理解她的犹豫。”
“但我不是她。这桩婚姻非我本愿。我也不愿在时间的磋磨中成为我朋友。财富并不一定能带来快乐。我不想让女儿也生活在这个围城里，我想带着她一起逃出去。”
沈夫人目光明亮，仿佛又回到多年以前的模样。
她定定地看向苏若：“若若，你能帮我把围城打破，让我逃出来吗？”
苏若目光柔和：“当然。”
简单两个字，却给了沈夫人莫大的信心。她莞尔一笑，笑中带着感激。她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相信苏若的能力，也相信苏若是个守诺的人。
苏若抿唇：“还有一件事。”
沈夫人双眉微蹙，神色紧张。
苏若微微一笑：“我也不能总是称呼你为‘沈夫人’吧？你应当也有自己的名字的。”
“若若，我叫顾柔。”顾柔脸上的笑意愈发明亮。
作者有话要说： 顾柔：我想从围城中逃出来。
苏若：好，我们一起打破围城，届时你再从容地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