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八点,天源酒吧。
苏若和周琛如约来到目的地。虽然昨日对齐诺的手段和想法做了推测,但这到底也只是推测罢了。
苏若和周琛并没有将希望全部寄托在这上面。他们一直以来就在查齐诺的身份,但齐诺藏得太好，他们耗尽人力物力，也毫无进展。
角斗场与往常不大相同。
往日里嘈杂的人声、兽吼俱都消失不见，观众席坐满了戴着面具的男性观众。或许是做了掩饰，他们所有人的衣饰、姿势都一模一样。
就和克隆人似的。
训练有素、毫无感情。
全场雅雀无声,只剩令人惶恐不安的寂静。
“唔，唔……”
角斗场中央传来一阵呜咽声。
苏若循声望去，小尊被缚住手脚，整个人蜷在地上，努力挣扎,想要引起苏若和周琛的注意力。
而小尊的身边,站着一位戴着面具的高个男人。那熟悉的身影，苏若不必细看，也知他是孙娇。
“苏若，周琛,好久不见。”
角斗场的广播台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机械音,没有节奏、没有韵律、也没有停顿。
苏若明白,这不是由变声器生成的声音，这应当是语音转文字生成的。
她环视一圈，往密密麻麻如蚂蚁般密集的观众席看去。也就是说，在这成千上万的观众当中，或许就有齐诺。他很有可能正拿着手机编辑文字。
台上的孙娇拿着麦克风,为苏若做指引，“你们前面的座位底下就有话筒，你们可以用它和咖德帝交流。”
角斗场里异常的静。
孙娇的声音产生了回响，从场的一头慢悠悠地传到那头，末尾几个字重复了一遍。
周琛准备去拿麦克风。
苏若拦住他，自己小心翼翼地用脚把麦克风勾了出来。
广播台的声音再次响起。
“啧，好恩爱啊。”
苏若权当做没听见。她拿起麦克风，试着发出几个单音，待调试好后，方才慢悠悠道：“齐诺，你人呢？”
话里全无恐惧与害怕。
她很清楚，如果一开始就向齐诺示弱，无异于将自己脆弱的脖颈送到他面前，任他宰割。
齐诺：“我就在这里，你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来找我。如果你能在规定时间里找到我，我就放了小尊，如若不然……”
决斗台发出一声巨响。
机械板互相摩擦，发出刺耳且令人不适的声音。苏若和周琛站在高处，可以轻而易举地看到决斗台。
决斗台的底面是类钢机械板，此刻一块极为厚重巨大的机械板被抽走，决斗台的面具顿时少了四分之一。
而被抽走的机械板底下，并非空无一物。
数十只留着口水虎视眈眈的大型野兽聚在一起，向台上望来。
广播声再次响起：“他们已经三天没吃饭，饿极了。”
台上的小尊发出阵阵呜咽声。
齐诺：“让小尊说话。”
孙娇遂把小尊口上的黑胶带撕下。小尊眼圈发红。嘴边一周也发红——应当是对胶带过敏。
场边的大屏幕“贴心”地给了小尊一个特写。
孙娇将话筒放在小尊的嘴边。小尊神色颓靡，叫喊道：“若若，快救我，我不想被野兽吃啊……”
中气十足，而且还记得不提周琛，想来没多大事，苏若稍稍放下心。
齐诺：“倒计时一小时，你们找不到我，就让小尊去地底下，和小动物们玩耍吧。”
小尊的嘴还没被封上，他这时候还能杠一杠：“这叫小动物？你是没见过小动物吗……”
他说到一半，就被孙娇压住，用黑胶带重新封上口。
齐诺：“游戏正式开始。”
大屏幕上出现一张倒计时板。
苏若和周琛兵分两路，查看起来。他们小跑着，一边还要观察观众的模样。虽然已经尽快，但事半个小时后，二人连四分之一的观众席都没检查完。
人数实在太多了。
渗人的广播声再次响起：“你们的动作好慢啊。我这里有个新提议，不知你们愿不愿意采纳。”
苏若停下脚步，她原本是不怎么流汗的体质，此时额上却密布一层细细的汗水。
苏若：“你说。”
齐诺：“一换一，把小尊换上来。”
苏若当即答应：“好，我去。”换她去，她还真不一定怕底下的那群野兽。
谁的力气大还难说呢。
齐诺：“怎么可以让美貌的女士面临危险呢？以一换一，自然是用男人换男人。”
换言之，他是想让周琛上决斗台。
周琛站在另一侧，从座位底下勾起一个麦克风，微微喘气。
二人隔着决斗台遥遥相望。
周琛朝苏若微微点头。
苏若咬唇。
台上的小尊再度挣扎了起来。
齐诺让孙娇再次撕开黑胶布，小尊高喊：“你们谁都别来替我，我一点忙也帮不上的，到时候还耽误事。不换还要一线希望，换了我们三个里就真有人咬下去喂野兽了呜呜呜……”
“封上他的嘴。”
齐诺命令道。
虽然机械音听不出他的语气，但他没等小尊说完话就打断他下了命令，可见他的气急败坏。
在小尊说话之时，苏若和周琛走进了些许。周琛将黑色薄围巾取下，套在苏若的脖子上，打了一个松松的结。而后借着这个动作，他将手里的东西一起递给苏若。
齐诺：“决定好了吗？”
周琛抬眸：“我换小尊。”
台上的小尊眼睛微微睁大，十分抗拒地滚了滚。
机械声毫无感情道：“再滚就把他扔下去。”
小尊立马怂了，止住动作。
周琛迈步走下观众席，往决斗台走去。他将小尊手上的绳子解下：“去苏若那边，跟着她，不要乱跑。”
小尊含泪点头。
周琛笑：“你哭什么？有我和苏若在呢。快去吧。”
小尊郑重点头，向苏若跑去。孙娇正准备绑上周琛，广播声再次响起。
“不必绑他。”
孙娇停了动作。
齐诺：“他是个中行家，绳子和手铐困不住他。绑他毫无意义。作为代替，揭下他的面具，正大光明的特检院院长不需要伪装。”
不待孙娇动作，周琛先揭下定制的面皮，露出底下俊俏非凡的脸。
一旁的孙娇面色复杂——毕竟在不久前，他还在说“苏念”长相普通，配不上苏若呢。
齐诺：“很好。接下来就看我们的苏若，她能不能找到我了。”
苏若抿唇。昨天，因为担心周琛安全，苏若曾经起了让人代替他来的念头——毕竟他一直戴着伪装，即使被替换也没人能发现。
后来她思虑再三，也没有下定决心，最后问了周琛，周琛也拒绝了。
好在她没有动这个念头。
但是……
苏若看向场中央的周琛，以及决斗台底下的嘶吼的野兽，心微微一缩。
不论是小尊，还是周琛，不论是朋友，还是爱人，她都不愿意让他们落到现在这个境地。
小尊气喘吁吁半爬半跑上来，他知道时间没剩多少，因而也没说废话，直接开口问：“苏若，我现在要做什么？”
苏若：“什么也别做，跟着我。”
小尊点头，没有再问。他的腿还是有些软，被绳子缚住的地方还有些疼，但他坚持助住，没有叫痛，而是非常乖巧地跟在苏若身后。
跟着，跟着，小尊发现苏若并不是在查看观众，而是有意识地往某个方向走去——他们相处了这么久，这点还是能看出来的。
他压下嘴角的如释重负的笑意，用毕生的演技装出一副面无表情，甚至带着点疲累的模样来。
他的演技这回没有出现纰漏。
……
齐诺：“只剩五分钟了。苏若，你找到我了吗？”
苏若：“还没有呢……”
话说一半，她以极快的速度向台下第一排跑去——她之前一直在后排徘徊。
她的速度非常快，小尊几乎只能看到她动作的残影。来不及震惊，小尊赶忙跟上。
苏若飞速奔到第一排，将一位观众扑到身上，在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前，将其拷上，并从裙子底下大腿侧部拿出一把枪，指着男人的额头，拖着他往决斗台移动。
男人自然不会任她拖走。
但是苏若的力气极大，他几乎没有反抗的余地。男人的眼里只剩震惊：“你的力气怎么会……”
苏若微笑：“我找到你了。”
她用手圈住他的喉咙，不给他逃离的机会。苏若离决斗台越来越近。
男人问：“为什么要上去？”
苏若勾唇：“你以为我不知道么？你一开始就没准备让孙娇活下来吧？决斗台的四个机械板都可以移动。为了保证周琛的安全，我得把你也拉上。”
她不会认为孙娇站在台上，就觉得台上暂时是安全的。
小尊刚爬上去，现在又一路跑了下来，腿都快不受控制了。
苏若：“小尊，走到台子附近，不要离我太远，也不要上台子，更不要离观众太近。”
小尊喘着气，努力理解着苏若话中的意思，再三丈量，小心地站在台子边缘。
苏若拿起话筒：“我找到你了。”
广播没有回应。
小尊一喜，喊道：“苏若，你找对了！所以他才没有回应。这个广播和手机相连的，他现在被你拷着，自然不能打字，也不能用文字转语音。”
一秒后，广播里传出了两个字——“哈哈。”
仍是机械音。
小尊身子一僵，瞧被苏若禁锢着的男人看去，他双手被拷，手上并没有手机。
小尊恐慌道：“他，他没动！难道我们找错了？怎么办，我们找错了！”
小尊看向大屏幕。
只剩下三十秒了。
他再也控制不住，腿一软，抱着栏杆，坐到决斗台边缘的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