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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三十一 自带枷锁(上)(1 / 1)

侍女们捧茶进来,头上都梳着高高的簪花发髻,臂上挽着粉色飘带。那茶杯最是特别,是由独节的竹子做成,外面雕着梅花,形似笔筒。片刻,又时新水果捧进来,所用的都是通透的绿玉荷叶形玉盘。

杨秀清向侍女们摆摆手:“让他们开始吧。”

侍女们应声退将出去。片刻过后,随着潺潺划水声,细乐管箫声缓缓而来。是一班嗓音清丽的女乐,开口唱的却是苏轼的《赤壁怀古》。

赵杉听着词曲不甚相配,便道:“这样的苍凉悲壮情怀,岂是女子唱的。还是让她们唱个《水调歌头》吧。”

杨秀清马上让换了来唱,随着“明月几时有”的乐声响起,赵杉站起身,拢起帘子看着天上那轮渐渐明亮起来的弦月,动了意兴,跟着轻声哼唱起来。一曲完了,又是柳永的《雨霖铃》。

几曲唱罢,天就完全黑了,船外的夹纱灯点起来,舱里显得越发昏暗。侍女们依次捧着十二生肖造型的灯盏进来,眼前霎时又明若白昼。

新乐又起,是一曲哀怨愁伤的《一剪梅》,刚唱几句,杨秀清便显得厌烦了,说道:“都是些无病呻吟的陈词滥调。”让止了乐声,对赵杉道:“你当年在篝火围前,唱的那歌子倒比这些个新鲜动听得很。”

因牵涉着前世,赵杉只得编谎道:“不过是由些乡间的小曲小调拼凑出来的。那日被点到头上,临时没有什么可演,胡乱唱来敷衍充数罢了。”

杨秀清道:“我们哪个不是生长在乡间,你只管唱。”

赵杉在心里暗暗忆想,那首《俩俩相忘》原词是记着的,但她那日在篝火围上哼唱时现改的那几句却记不太清了,摇摇头,笑道:“唱不得了,连词都记不全了。”

“给你这个。”杨秀清从袖里摸出块桃粉色绢帕来,说道:“当时在场的那些人,我挨个遣人去问,词全写在这上头了,你看看可有错处。”

赵杉不无惊诧地接过帕子,将上面所写词句看过一遍,又闭眼将那记不太清的几句默想了好半天,确信正是帕子上所写的,便就向他点点头,报之欣然一笑。

杨秀清笑吟吟看着她,示意她唱。

赵杉不存献艺讨好的的心思,只哼唱了两句,就又摇着手笑起来:“调也记不得了。”

“既是拼凑来的,必都是些常听过的曲调。你再唱一遍,我给你接。”

杨秀清挪动坐垫,向她身边靠了靠,摆出一副认真的模样。

赵杉便又重唱了两句,停住,让他接。他竟立时把所知的山歌小曲像是串烧般,轻声在她耳边哼起来。那些饶舌变调的客家俚语经他的口一出,就变得谐趣横生,赵杉被逗得忍俊不禁。再后来,实在忍耐不住,伏案大笑起来。

杨秀清谛视着她的灿灿笑脸,轻声叹道:“你有好多年没这么笑过了。”

赵杉正大笑着,听他这般说,急忙用手掩口。那笑声止得急了,引致呼吸不畅,就咳起来,胸口跟着突突跳的厉害。

“怎么不笑了?我想看你笑。”

温热的气息喷吐在赵杉的面颊上,她的整张脸便如火炭般燃烧起来,不由缓缓的垂下头去。

杨秀清伸手端起她的下巴,用食指在她的唇上抹了抹,把指上的胭脂放到嘴里吮了吮,说:“你往日都不大涂这个,怎么今日涂得这么浓?”

“很浓吗?”

赵杉已然忘记早上出门时是否涂过唇脂,用舌头呡了呡,还未尝出点别样滋味。

杨秀清却已快手先动,拿起那块带字的绢帕,端着她的下巴,将她嘴唇上的胭脂擦揩干净。

赵杉惯性的将干涩的嘴唇抿起来**时,杨秀清的双手已牢牢的擎在她的肩上,身体往前一探,整张脸紧紧贴在了她的脸上。

两人唇舌相碰相含的瞬间,一股混合着苦辣酸甜的暖热气流进入赵杉的气管,直入心肺。

随着那气流源源不断涌来,她心中某个特定的荒芜已久的区域变暖了。暖融融的像四季如春的“花房”,舌尖似嗅到了似桂如兰的芬芳,让她有了强烈的吸尽这暖流的**。

她附于彼背上的手开始向四面延伸,最终在他的颈后聚合,纤长的手指继续延伸向上,在那盘硕大的黑漆柔滑的发辫上任性的穿插抚摸着。杨秀清的手伸到她的外褂中,穿过单薄的夹衫,在她光洁的背上抚摸片晌,又转到前胸。

至坚与最柔间的两厢碰触间,擦出了麻楞楞的火花。赵杉被灼闪得身体猛然一抖,残忍的关闭了通向“花房”的门。

她心痛而悲哀地意识到:自己抱紧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具行将就死的尸体。所有的柔情蜜意顷刻间烟消云散。

她放开掌心流汗的手,抽动了一下酸酸的鼻子,说:“夜深天凉了,回去吧。”

杨秀清将手从她身上依依不舍的拿开,交叉揉搓着,不无失望地说:“我的手太粗,把你弄疼了。”

赵杉和缓了神情,用肯定的语气否认说:“没有,是天太晚了。”

“好,回去。”杨秀清牵起她的手,透露出满满的心花怒放。

马车穿街过巷极速平稳的行着,皎洁的月色照着,拂面的晚风吹着,还有一副结实的肩膀靠着,赵杉体会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舒心惬意。

“今日的游船好吗?”

赵杉挑帘看着月影斑驳的树影,听着嘶嘶虫鸣,爽心地说了声“好”。

杨秀清握着她的手又紧了一紧:“跟我回去吧。缀锦阁新换了透亮的水晶珠帘,我们可以通宵赏月,快到十五了,每晚都会有一**月亮。”

赵杉听到“十五”二字,身体抖了一下,打帘的手垂了下来,眼前瞬时一片黑暗。

“你冷?”杨秀清问。

赵杉摇摇头,轻声道:“是怕。”

杨秀清拍着她的背,笑道:“喝过洞庭湖水的人,也有怕的时候?”

赵杉郑重的点点头:“嗯,很久没觉着这么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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