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启容见赵杉她们又返了回去,指着林升一顿的训吼。待赵杉将萧元伟与邱二娘引见给他,又连声叹息:“常听讷言说,在娘娘身边时,意外收获频多。今日倒真是开了眼界。”
赵杉将与天地会合作的谋划略讲了一讲,道:“我不过是个大概的设想,具体如何施行,你们再详做细议吧。”让林启容自招待萧元伟,唤黄雨娇与邱二娘自去隔壁房间说话。
赵杉问起邱二娘日后的打算,邱二娘凄凄幽叹道:“出嫁从夫夫死从子,我又无子女依靠牵绊,待报了大仇,便再了无牵挂,只寻个清静古刹,青灯古佛,了却残生罢了。”
赵杉听了,只不胜叹息,道:“二姐对邱二哥情深义重。只是大好年华,就斩断尘缘,也着实可惜了。”
邱二娘眸子里闪出星星点点的泪光,道:“飘零半生,风吹雨打的着实觉着累了。只期望过些安稳日子。”
黄雨娇接口道:“要过安稳日子,也不用非要出家呀。要都学你,那尼庵、道观不遍地连成片了。”说完,却捂着胸口,哇哇干呕起来。
邱二娘睁大了眼睛,诧异问:“这是害喜吗?”
黄雨娇用帕子擦着嘴,道:“凭你问这个,可见心就还没死,出什么家呀。”
邱二娘脸上一红,讷讷道:“我只是…只是好奇。”
黄雨娇笑道:“好奇就自己怀一个,尝尝滋味不就是了。”
“你这张嘴,就会拿人取笑。”邱二娘羞臊得更甚,像个少女般的捏着衣角,垂低了头。
赵杉看了,也觉着她心里对尘缘还尚有留恋,便道:“将来要如何安排,当然由二姐自己做主。只是依我说,来日方长,还是先别急着做决定。”
黄雨娇附和道:“就是就是。凭什么男人可以朝三暮四,我们女人就要守贞守节。这世理也该变换变换了。”
正在说着,林升走进来,道:“林大人与萧舵主已经计议好了,请娘娘过去说话。”
赵杉带着黄雨娇、邱二娘走过去,林启容正把一只鼓囊囊的牛皮信封递给萧元伟。
萧元伟接了信,向赵杉深作一揖,道:“有东王娘的许诺加上林丞相的亲笔文书。这事便十成稳当了。”
赵杉微笑颔首:“有劳萧舵主奔走了。”
“客气客气。”萧元伟将信收到衣袋里,面上却微微起了几分凝重。
赵杉问:“萧舵主还有什么顾虑?”
萧元伟叹口气道:“斋教中成员多是拖家带口衣食无着的饥民饿殍,又无甚军械兵器,战斗力有限。指着他们牵制官军,实在撑持不了多久。只望天军速速了结兵事,兑现许诺。”
赵杉郑重的点点头:“我这就写信,叫人飞传天京,请萧舵主格外放心。”
“娘娘爽快,萧某告辞。”萧元伟说完,冲林启容抱了抱拳,便大步去了。林启容唤了十几个健壮军校随同护从了他去。
赵杉向林启容问起与萧元伟商议的合作细节。林启容道:“战局瞬息万变,具体细节并未过多言说。只约定他在那厢起事,我便出倾城之兵去攻湘妖。”
黄雨娇皱眉道:“连个具体日子都没约下,若他爽约,迟迟不动,难道就等着曾老九他们打上门来吗?”
林启容断然道:“我信他的为人。他甘冒风险,只艇渡江,足见是个讲信义的忠直汉子,定然不会负约。”
邱二娘插言道:“萧舵主的为人,我也可以担保。当日,二哥、阿三、阿四他们被胡贼用计拿了去,萧舵主夜半闻讯,披衣提刀便要冲去劫狱。二哥他们被害后,又披麻戴孝,绝食三日,歃血为誓复仇。我便是受了他的劝励,才没有追随二哥去。”
赵杉想起一直萦绕在心头的疑惑,问林启容:“你既预知湘军会倾巢来犯九江,为何在北门码头江岸上不做任何的布防?”顿了一顿,道:“是不是暗里与侯谦芳定下了什么谋划?”
林启容紧绷着脸,道:“娘娘不要问了,还是作速回天京吧。”
赵杉但要再耐着性子探问,黄雨娇却焦躁起来,叫道:“赶我们走,也得先把话说明白。你知道刚才有多险?上天条湘军舟船横在江上,若不是林升机警,不是做了刀下之鬼便葬身鱼腹了。”
“竟出了这等危情。”林启容愕怔片晌,扑的跪在赵杉身前,道:“是卑职思顾不周,叫娘娘受惊。”
赵杉见他推推搪搪,不肯实说,也有些恼了,冷冷道:“讷言给你吹了那么多枕风,怎么就没说当年在永安,她跟敏行被当做投毒的妖奸下在牢里那一回的事呢?”
林启容有些讪讪的:“有,她有说过。”
赵杉加重了语气,斥问道:“那还这里给我遮遮掩掩藏着掖着,是拿我当曾剃头派来的刺探军机的奸细?!”
“卑职怎敢起那样的心思。”林启容站了起来,走去堆满文卷的书案前,去抽屉里摸出一只拃长的竹节,低沉的声音,道:“娘娘想知道的都在这里,拿去吧。”
“给我。”黄雨娇抢上前,把竹节抓在手里。
林启容拿了盔帽戴上,又用手正了一正,望着赵杉,道:“那日,娘娘问卑职说‘生而为人,哪能没有半点的情思欲念’。卑职是太高估自己了。”说完,接过护兵递上的腰刀,大步走了出去。
黄雨娇往外拔着竹节封口的木塞,道:“‘太高估自己了’,他这话什么意思?”
赵杉叹口气,道:“他不肯对我实言,非是怕我被困在这里遭受不测而受责惩,而是顾及我们与讷言的情谊。”将竹节一把抢过,又放回了书案上。
黄雨娇有些愣怔:“他给我们了,又放回去做什么?”
赵杉没有回答她,却对林升道:“回头告诉林丞相。他不愿因私废公,我也不想。”
林升却把脚一跺,道:“林大人跟娘娘都是一片公心。罢罢,这自私的恶人就由小卑职来当吧。”说着,上前将门掩了,低了声又道:“林大人确是跟侯大人暗有约定。便是侯大人诱引曾妖头倾兵来攻九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