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之进到屋内的时候,两位上仙正在……
——分赃!
林泉清一手拿了个绛紫色的钱袋,一手拿了个深蓝色的荷包,颠了颠,道:“这二夫人不愧是管事的,给的钱就是多。”
颜夕:“嗯,我们要平分。”
离之额角一抽。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白日里两人吵架根本就是唱了个双簧!
林泉清拒绝:“我看这一人一个也挺好,分起来怪麻烦的。”
颜夕挑眉看了他一眼,明摆着不同意他的说法。
林泉清咳了一声,求道:“师妹,你看师兄经常下来买酒,若是没钱……”
“平分我就不告诉四师姐。”颜夕淡淡道。
林泉清一拍桌子,“成交!”
只见他将两个小包翻倒过来,碎银子铜钱哗啦啦地铺了一片,而后便开始认真地分了起来。
离之坐到颜夕旁边,问道:“师父怎么知道当时师伯是在演戏?”
“他当时朝我使了个眼色,”颜夕微微笑了笑,“而且他从未生过气,所以必然是假的。”
离之目光复杂,低头轻声道:“可师父经常生气……”
颜夕一愣,突然明白了他的想法,“你是不是想问……如何知道别人想同你作戏?”
离之立刻想反驳。
他明明只想知道师父的想法而已。
可张了张嘴,那话最终也没说出口,顿了半晌,只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嗯”。
“看眼神吧。”颜夕道,“如果想看一个人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情绪是真实的还是伪装的,就看眼神吧,眼神骗不了人的。”
离之情不自禁地顺着那人的眼睛看了过去。
那是一种柔和的平静,平静深处似乎蕴藏着一些笑意,不明显,但一定存在。
颜夕看着他的样子,挑了下眉,问道:“看出什么来了?”
离之眨了眨眼,轻声道:“师父……很放松。”
颜夕勾唇笑了。
“是啊,”桌子另一边的人终于忙完了,看着两人悠闲的模样,心底这个不舒服啊,当即插口道,“有钱了能不放松吗!”
他仍将深蓝色的荷包递了过去,颜夕也没看数量,直接推到了离之面前。
离之一愣,“师父?”
“你拿着吧,我不常用。”颜夕道,“明日带你上街。”
顿了顿,她又道:“你的饭食还是在一品楼解决吧,这里鱼龙混杂,你不要去了。”
闻言,离之倒也不推拒,点了点头就收了起来。
看着二人的模样,林泉清突然叹了口气,“我还想着师妹得了这样的徒弟真是好福气,却没成想,平日那样的六师妹竟对弟子不是一般的好。”
“果然是因果吧。”
离之扬起笑脸,乐了起来。
颜夕却道:“我如何?”
林泉清面不改色地胡诌:“……你挺好。”
颜夕哼了一声,转过头去没理他,可那人却不依不饶,奇道:“今日那二夫人与洛长墨在堂前争吵,你竟也没有半点不耐烦,这不像师妹的作风啊!”
“哦,”颜夕想了想,道,“我没太注意。”
离之看了看她的神色,问道:“师父是因为那个洛知卿?”
颜夕点点头,“这个女孩挺有意思的。我想帮她,她拒绝了我,可她后来又回答‘想’。”
“经历苦难方可涅槃,她这是以退为进。”
她突然转头问向离之:“白日在大堂你看出什么来了?”
离之愣了一下,马上思考起来,将种种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他道:“洛长墨与洛知卿是已故大夫人的亲生儿女,也是嫡长子和嫡女,他们二人与如今掌事的二夫人不对付,并被欺压,二夫人并不喜欢洛知卿,但表面上却装出一副怜爱的模样。”
“洛知卿看似柔弱可欺,但其实另有一番算计……那个洛云瑶如今尚小,应该只是个单纯的小孩子。”
顿了顿,他总结道:“这是话本子中的宅斗。”
“哈,”林泉清摇了摇扇子,对颜夕道,“你平日不会给他看的都是你房里的话本子吧?”
“自然不是。”颜夕一脸正经,“还有《做糖葫芦的百种方法》。”
林泉清:“……”
师妹没救了。
林泉清轻咳一声,拉回正题,“师侄说的不全对。”
“洛云瑶虽小,但九岁,也已然有了辨是非、为善恶的能力,单纯与否并不能仅靠表面便下决定,包括洛知卿等人,谁也不能保证他们的真实到底是如何。”
离之点头:“离之记住了。”
颜夕侧首看了身旁人一眼,有些话却并没有说出口。
洛长墨看似一直在替洛知卿说话,尤其是后面甚至与二夫人为此争论,但在洛知卿没有到达之前,他为何忍气吞声,沉默不语?
是真心为他的妹妹考虑,还是在她面前做做样子?
洛云瑶……隐藏自己的功力可谓是登峰造极,除了介绍,余下的时间完全不会让人注意到还有这么个人。
单纯可爱还是心思深沉?
二夫人在堂上说的做的几乎都要公之于众了,明摆着是算计洛知卿,但这种深宅大院出来的,各个都是人精,会如此轻易的就让人看出来她的想法?
这洛府,当真是藏龙卧虎。
不过这些问题于他们这些外人来说并不重要,人心如何也不急于在离之面前展现的彻底,有些事情,他自己发现为好。
第二日,颜夕依言带离之去了一品楼,吃过饭也没什么事,就在这街上逛了起来。
离之本以为是闲逛,结果却发现,颜夕竟是有目的的。
他跟着颜夕一路直行,直到来到了一个成衣坊。
离之问道:“师父为何来这里?”
颜夕抬步就走了进去,“给你买件衣服。”
坊内各色成衣琳琅满目,样式齐全,颜夕却看也不看,直接对迎上来的掌柜说道:“我要一件狐裘大衣。”
中年妇人笑眯眯地问道:“请问是谁穿啊?”
颜夕将身后离之拉了过来,“他穿。”
那掌柜立刻去后面找了起来。
离之恍然,他突然想到昨日颜夕问他的那个问题。
原来师父竟是考虑到了他的内力不足以抵御寒冷吗?
昨天一整日都在奔波,倒也确实忘了这回事,此时意识到,才发现身体已经有些僵了。
他看向低头沉思的颜夕,眼中是止不住的开心。
没过多久,那掌柜就走了出来,一边将狐裘递给颜夕,一边笑道:“姑娘真是好眼光,这狐裘是今年的新货,许多贵人家里都买回去几件,现在存货已经不多了呢,幸好您来的早。”
颜夕方才拿过狐裘,动作却一顿,问道:“许多人家里都买了?”
“是啊!”掌柜道,“这衣服又保暖,又好看,当然要买了!”
颜夕摸了摸那狐裘上的软毛,而后将它披到了离之身上。
离之刚想接过带子,颜夕却并未松手,蹲下身子,白净的手在那人胸前灵巧地系起了带子。
两人挨得极近,颜夕因为蹲下比离之矮了一些。从离之的角度,能看到她小扇般的羽睫与脸侧旁细碎的发丝,纵然是管中窥豹,仍然会觉得光彩夺目。
他何德何能,能遇上一个如此美好的人。
离之所想颜夕自然不知,她其实是在走神。
当年妖界选择助纣为虐其实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有人在人妖边界处恣意猎杀白狐,取皮做裘,这本没什么,因为妖界信奉的一直都是“强者生存,弱者灭亡”。
但后来猎杀猎到了最高贵的九尾白狐身上,这就有些过分了。
妖族的扒高踩低是六界之中最严重的,身份代表了话语权,而九尾狐族不仅高贵,还是唯一团结的一个种族,这就让他们的强大立于不败之地。
因而上一任妖王一挥手,就以这个理由加入了仙魔大战的行列。
不过自从此任妖王继任之后,妖界的作风已经改了许多,各族的团结是显而易见的,放任同族死亡这种事也很少发生了。
但为什么会在此时出现这么多的狐裘?
她一抬眼,冷不丁对上离之的视线,倒是愣了一下。
那目光中有尊重敬仰,庆幸喜悦,她一时不知道如何回应。
良久,她慢吞吞地道:“你是不是……又高了一些?”
“……啊?”离之回神,惊讶地看着那人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而后点点头,对他道,“确实长高了。”
颜夕收回手,嘀咕道:“怎么长得如此快……”
离之却暗自高兴,这样下去,岂不是很快就能追上师父了!
掌柜见两人心情不错,顺口夸道:“这小公子多俊啊,肤色白皙与狐裘搭配得正正好,客官,你可真是有了个俊俏弟弟啊!”
“我不是弟弟!”离之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瞪着掌柜道。
中年妇人一下子变得很尴尬,“这……”
颜夕看了气鼓鼓的离之一眼,对掌柜道:“是我徒弟。”
“啊!”掌柜恍然大悟,立刻充满歉意地道,“对不住对不住,老粗没见过世面,下意识地就说出来了,小公子莫要生气啊。”
离之低了头没回话。
颜夕觉得有些奇怪。
离之不是个容易生气的性子,怎么这人说了一句话就炸毛了?
外人面前她也没好意思问,不过她倒是下定决心,此次回去定要先将传音入密这个技能教给他了。
暂且将这件事放下,颜夕对那掌柜道:“你可知狐裘是哪里做的?”
掌柜神情一僵。
哪有客官会关心这个问题的,这人怕不是个同行吧?
妇人的笑淡了下来,“客官,恕我不能告知。”
颜夕一听她这话就想起来了这行规矩,她将铄华剑摆到了柜桌上,道:“颜夕这个名字,你可听过?”
掌柜的神情当即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