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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来不及想(1 / 1)

在体力方面,初殷与“李华显”不相上下,你追我赶,跑马拉松似的跑了两个多小时。

跑着跑着,人流渐少,路也越来越窄,初殷隐隐感觉这里的环境有些熟悉,在夜色中转了一圈,终于明白了这种熟悉感来自于哪里。

往东一百米,以前是一所小学,现在迁了新校区,老校区就废弃了。

小学旁边,矗立着一排老旧的教职工宿舍,这一带交通不好,老教师们多半随着校区搬迁而迁走,但便宜的租金还是吸引了不少人,故而能看见几点灯光透过窗户玻璃闪闪烁烁。

初殷小时候和陈枚衔母子住在这里。

在没有被陈母收养前,初殷记得他那时候最喜欢睡小学后门的垃圾桶旁边。

那里简直就是一个风水宝地!

没有会咬人的野狗。学校旁边小朋友那么多,大人们自然不会允许会咬人的野狗靠近学校,所以初殷不用和野狗抢东西吃。而且很多小朋友胃口不大,还很挑食,等爸爸妈妈走了之后,会偷偷把营养早餐扔掉,初殷就能吃上一顿热乎的,不过这样的机会并不多。

学校附近还能捡到很多垃圾。初殷会捡瓶子和废纸去卖,他第一次见到陈枚衔,就是他捡垃圾的时候。隔着操场的铁栅栏,陈枚衔在喝一瓶牛奶。

初殷一直盯着他,倒不是想喝,而是想收牛奶壳。

“你的……壳。”初殷的脸灰扑扑的,显得他眼睛黑白分明,直视陈枚衔,完全没有捡垃圾的自卑感,“可以给我吗?”

隔着一扇铁门,铁丝里的陈枚衔和门外的初殷呼吸着同一片空气,却像隔着两个世界,陈枚衔穿着干净整洁的校服,白净的手指微微一松,将牛奶壳掷进了学校内部的垃圾桶里,微微一笑,道:“不行。”

初殷抿了抿嘴,眼睛霎时附上了一层薄薄的水膜,他看了陈枚衔一眼,拖着垃圾袋,继续往前走了。

陈枚衔一直忘不了初殷要哭不哭的样子,魂牵梦萦,越想忘越忘不掉,找了好几天,才找到了蜷在垃圾桶旁边的初殷。

初殷刚被收养的时候,非常警惕,晚上根本睡不着觉,贴着毛毛球,蜷在门边,像是随时准备逃跑。但是,陈母是一个非常有耐心的人,不睡床就由着初殷不睡床,怕他冻着,在地上铺了软软的儿童爬爬垫,还会揪着初殷脖子,哄他睡觉。

陈母在小学当数学老师,初殷称陈枚衔的母亲为陈老师,亦师亦母,恩重如山。

自陈母病逝后,初殷再也没有回过这里的,哪怕是开车,也是绕行的。

物是人非,触景生情,看一眼都觉得呼吸不过来了,谁知道今天会追到这里。

追逐了两小时的对象就站在离他十米远的地方,个子矮小,穿着黑色卫衣,带着口罩。

“我本来以为,你的目标是姚朝雾。”初殷靠着墙,先捡起了一块砖头,“现在看来,你是冲我来的。哼,害我连鱼都没吃上,非把你砸扁不可。”

“……大哥,有话好好说,别上砖头啊。”那人说话带着奇怪的口音,“我也就是个打工的。”

“……你故意引我过来干什么?”

“他给的钱。”那人指了指小巷深处,一个人慢慢从薄雾中走了出来。

陈枚衔。

陈枚衔消瘦了不少,颧骨都支楞出来了,脸色苍白,身上的黑色风衣让他更显得阴郁又变态,一只手背在身后,不知道藏了什么东西。

陈枚衔会出现在这里,初殷不觉惊讶,只觉不耐烦,道:“你什么意思?你别告诉我,你打算在这个破地方绑架我。”

陈枚衔道:“绑架你有用吗?你会乖乖待在我身边吗?”

初殷道:“……陈枚衔,我说了很多次,我们已经彻底结束了。”

陈枚衔呼吸加重,牙齿上下研磨,似乎是冷得发抖,“你以前也这么说,你说我们彻底结束,谁也别挨谁。到最后,你不也回到我身边了吗。”

初殷:“……”

陈枚衔:“我爸出车祸死了,我妈得癌症死了,初殷,你的名字在我家户口本上,是我仅剩的家人。但是你现在连和我单独说几句都不愿意……”

初殷道:“说什么?我已经听够你和我说对不起。你再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我和你说对不起?”陈枚衔的眼睛布满了厚厚的血丝,“是你要和我说对不起!你是我养的狗,我是你唯一的主人!!!但是你背着我爱上了一个贱货,傻逼!”

“他不是。”初殷捏了捏手里的砖头,生硬道:“陈枚衔,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滚开,不然我一砖头把你头打飞。”

“你打啊。”陈枚衔指了指额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初殷,“我妈站在你身后呢,你打给她看啊。”

如果燕云水在这儿,恐怕早就劈头盖脸地给陈枚衔上起唯物论了。但初殷是发自内心地怕鬼,二十八年如一日地把jio缩进被子里睡觉,加上此时小街黄雾渐浓,冷风飘荡,陈枚衔的面容模糊如鬼魅,搞得好像真的闹鬼的样子。

初殷僵住,一股寒意顺着脊骨爬到后颈,他心里是不信的,可眼珠还是忍不住转了一下,就这么走神的空档,陈枚衔忽的飞扑上来,张开手,手里的毛巾用力糊住了初殷的鼻子和嘴巴。

初殷在闻到气味的瞬间就屏住了呼吸,举起砖头,对准陈枚衔的脑袋猛砸一下,陈枚衔尤不松手,初殷抬腿把他踢飞。

陈枚衔满头满脸是血,一屁股倒栽在地,却像是感知不到痛似的,毫不在意,大吼一声又扑了上来,初殷脑袋晕晕的,往旁边躲闪,咳了一声,嘶声道:“……你也就用用迷药,卑鄙。”

陈枚衔捂着胸口,边尖笑边喘,“有用就行。我看你,就是故意的吧,不好意思回到我身边,非要我亲自抓你,欲擒故纵,欲拒还迎。”

初殷:“放……狗屁。”

初殷最后的视线里,陈枚衔沾满血的脸分化出了层层叠叠的幻影,绕着自己脑袋快速转圈,还像精神污染似的笑个不停,初殷捂着耳朵,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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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初殷失踪,不同于上次他和魏来吵架离家出走那次,带有一定的危险性。魏来第一时间报了警,和警察说明情况之后,魏来内心焦虑不减,在物业查监控的时候,菊之郎和燕云水陆续赶到。

燕云水不喜欢姚朝雾,远远看见他,先翻个大白眼,挽着魏来胳膊,痛心疾首地跺脚道:“短短一星期,我家男神就丢了两次!怎么回事嘛~”

菊之郎道:“嘤妹不是跑出去的?两条腿再长,也支楞不了多远,大致往哪个方向去的?我们先每条街都扫一遍。”

魏来大致确认了初殷去的方向,点了点头,准备开车自己找。

姚朝雾拦住魏来,道:“魏,你别急,我们配合警察调查嘛,不要自乱阵脚。”

魏来的心里不详的预感像海浪一般涌动,揉了揉眼睛,道:“你先在家里休息吧。我出去找找。对了……你把陈枚衔电话号码给我。”

姚朝雾脸色一僵,顿了顿,道:“你没他电话吗?打他电话做什么?”

众所周知,姚朝雾的演技,并不是很好。在银幕上容易用力过度,是烂剧男神,而在生活中,一紧张说话就显得很不自然,简称,尬演。

听了姚朝雾的话,魏来的心里泛起一丝异样,他对自己的事,不怎么上心,遇事很少细想,可一旦牵扯到初殷,整个人的状态都会不一样。

野鸡秒变战斗鸡,心眼多得恨不得原地变成千手千眼观音。

自魏来发现姚朝雾知道初殷花生过敏之后,就一直以研究观察的角度看待他的所作所为。他发现姚朝雾非常紧张,紧张得毫无道理,不像是在担心初殷,倒像是怕什么东西。

魏来道:“你知道陈枚衔在哪吗?”

姚朝雾思索片刻,道:“他脑震荡,应该还在医院吧。我也不太清楚。”

魏来道:“我没他电话,存着晦气。你把他电话号报我。”

“哦。”姚朝雾拿出手机,找陈枚衔的电话号码,魏来斜眼扫了他屏幕一眼。哪怕姚朝雾动作非常快,他点开电话簿的时候,魏来还是精准地捕捉到姚朝雾的最近通话记录中,有一个今天和他通过电话的通话记录。

陈枚衔现在还是姚朝雾经纪人,和他打电话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刚才姚朝雾表现出一副完全不了解陈枚衔情况的姿态,既然都打过电话了,为什么会对他的情况一无所知?既然矛盾,就必然有鬼。

魏来改口道:“你帮我打个电话吧?我懒得打。”

“好。”

姚朝雾给陈枚衔打电话,陈枚衔自然不接。

魏来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忙音,眼神晦暗不明。

魏来道:“这是他的私人号还是工作号?”

姚朝雾:“……”

魏来道:“干经纪人这一行的,入行培训第一课,就是一个合格的经纪人,除非死了,也不能漏接底下艺人一个电话。你说,陈枚衔是死了吗?”

姚朝雾喉结动了动,尬笑道:“魏,你的表情有点可怕。我知道你很焦急,但急有什么用呢,初殷那么大人了,肯定不会出大事。他可能正在跑回来的路上呢!”

魏来嗯了一声,道:“你觉得初殷现在在哪里?”

姚朝雾道:“我怎么会知道呀,成都那么大,随便一条街,钻进去就找不着人了。”

魏来道:“李华显出狱后,去了越南打工,目前还没有入境记录。你口中的私生饭,变态得出神入化,我一直想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摸清你在哪的,甚至连你叫了外卖,躺在哪个病房都知道。你身上没有窃听器,你的手机没有被入侵,那么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姚朝雾额头浮出一层浅浅的汗。魏来没有被大鸡鸡冲昏头脑的时候,是一个极度犀利精明的人,当他排除掉错误答案之后,剩下的结论就不会被私人感情影响。

“初殷上次在快乐对对碰,脸过敏了,这件事有你的份吗?”魏来追问道:“是不是根本没有所谓的私生饭,这个私生饭,是想引起我的注意还是初殷的注意?”

姚朝雾的脸顿时涨得通红,宛如受到了莫大的侮辱,气急败坏道:“魏来,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我是这种无聊的人吗???!初殷现在还没出什么事儿呢,你就先对着我喷,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你是不是要拿我祭天啊???”

“我们那么多年朋友,居然禁不起一丝考验,你就这么侮辱我,好啊,真的是,我真是瞎了眼,拿你当兄弟。”姚朝雾拿食指点了点魏来,“我就当你一时想不开,你去找吧,但是,从今以后,你我就别联系了!!!”

“等一下。”魏来叫住姚朝雾。

姚朝雾语气缓了缓,道:“算了,不给你添堵,我们的事,以后再说。”

魏来扯着嘴角笑了笑,笑得很僵,“我今天在医院,路过肛肠科,遇见了一个熟人。你拍的第一部电影的投资方,小李老板,你还有印象吗?”

“小李老板中年菊部松弛,硬是拉着我回忆峥嵘岁月,把我从上到下夸了一通,他的原话是这样的‘还是小魏你技术最好,小姚果然没介绍错人’,再一聊,可不得了,原来,当年他看上你,你递了我的名片?”

姚朝雾:“……你说的什么话,你是我经纪人,我不递你名片,递谁的名片?”

“哦。”魏来朝着姚朝雾走了几步,伸手一推,按着他胸口将他抵在车库的墙上,“我以为你会问,小魏你技术最好是什么意思,看来你早就知道了。算了,反正是我自愿的,也不能怪你利用我。我现在就问你一件事,初殷在哪里?”

姚朝雾咬牙切齿,“我怎么可能会知道!?”

魏来对着姚朝雾胸口骨裂的地方用力往下按,按得姚朝雾大叫了一声。

“你雇的私生饭演员,马上联系他。”魏来逼视姚朝雾,“不然,你的肋骨还得断几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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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殷在爬爬垫上醒来,这是他小时候的房间,脑袋昏昏沉沉,差点让他以为他穿越了。

眼前烟雾弥漫,但并不是二手烟的味道,初殷艰难地移动脑袋,被骇得一个激灵。

墙壁上挂着一张黑白遗照,女人笑得温柔和蔼,是初殷记忆中陈母的模样。

初殷刚才不知道吸了什么药,视野里的一切都在扭动,包括那张照片,陈母的脸逐渐扭曲,变成了可怖的模样。

她在怪初殷忘恩负义,怪他勾引她唯一的亲生儿子,怪他不听陈枚衔的话,没有照顾好他,还肆意伤害他,让他伤心难过。

陈母从照片里爬了出来,四肢着地,慢慢地朝初殷爬过来,初殷浑身冒冷汗,却动弹不得,下意识地叫:“魏……魏来……救我……”

陈枚衔听见声音,从门外进来,踢了初殷肚子一脚,“你还在想那贱人!你也不想想,你有什么资格!”

“你哭了?”陈枚衔蹲下来,捏着初殷下巴,笑了一声,“我最喜欢你哭了。这几个月,我看不见你哭,一直都不开心。殷哥,你还记不记得,你给我当过小贱狗?”

初殷瞳孔一缩。

陈枚衔愉悦地挠了挠初殷下巴,“那时候,你多光鲜啊,随便发一张自拍,就有成千上万的人给你打钱。谁能想到,你在给我当狗呢?一件短袖上万,进了门就只能一丝不挂地跪在我脚边,求我喂你吃东西。小贱狗,你还记得吗?”

初殷:“……你给我……滚。”

陈枚衔道:“你烂透了,脏透了,你只配和我一起。你知道魏来家是什么背景吗?你真的觉得,你有资格和他在一起?”

陈枚衔打开电视,电视机里开始放视频,他揪着初殷头发,强迫他看屏幕,“我知道你忘了。我帮你回忆回忆,你初殷,是个什么脏东西。”

视频里的画面,不堪入目,初殷仿佛回到了那个时候,揪着头发大叫起来,边叫边缩成一团,看起来极其痛苦。

陈枚衔满意了,在摧毁初殷精神的过程中品尝到了深入骨髓的愉悦,拿出一管注射器,先对着自己手臂打了一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钳住初殷手腕,不让他动,“你是我的,初殷,你不爱我,那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我们一起死吧。我想了很久了,我们一起死吧。到了下面,我们和妈妈团聚,我们还是快乐的一家人。”

初殷浑身没有一点力气,但他出了很多汗,神智清醒了一些,能勉强看清东西了,呼吸短促道:“……陈枚衔……你居然吸毒……你当真……陈老师的面……吸毒……”

陈枚衔歪了歪头,道:“吸毒有什么不好?我现在很快乐,我相信,妈妈也希望我快乐的。”

陈枚衔将针头对准了初殷手腕,“初殷,我知道你怕疼,别怕,这个不会疼的,你的心脏会跳的很快,像坐过山车一样飞到云巅,你看见光,就走过去,我马上就过来陪你。”

陈枚衔正欲扎针,初殷疯狂地扭动起来,抬腿蹬他,蹬歪了针头,陈枚衔烦躁地抓住初殷的脚踝,错眼看见了一圈红绳。

“哪个野男人给你系上的?魏来吗?”陈枚衔放下针管,伸手解绳子,“你不能带着别的男人的东西和我走。”

初殷缩起腿:“你他妈……不准碰。”

陈枚衔道:“呵。你以为魏来是什么好东西。他不也给你挂了一根狗绳吗?你就是换个人当狗而已。初殷,你是我的,你看看视频里,你那个样子,谁会要你?”

“不是……不是……”初殷脑子里盘旋的,极其痛苦的记忆像雪球一样滚到了悬崖边上,可莫名的,在这些记忆中,还混杂着非常温暖的声音。

别人家小朋友睡觉,会给他念睡前故事,可魏来不一样,他会倚在床头,声情并茂地给初殷吹彩虹屁。

“哟,你看这个粉丝,说你把她可爱晕了,希望肚子里的宝宝能继承你百分之一的可爱!!!”

“啊啊,还有这个顺口溜,嘤嘤怪,真可爱,麻辣鸡头烫起来!”

初殷不好意思了,把被子闷头一盖,“才没有可爱。都是什么鬼。”

魏来总会rua他的头发,“嘤嘤大宝贝儿,晚安啦,啵唧!”

嘤嘤大宝贝。

啵唧啵唧……

初殷摇了摇头,蓄力完毕,一脚把陈枚衔的脖子蹬歪,吼道:“老子是大宝贝!!!你死开!!!莫挨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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