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乔这个人的运气吧,委实不大好,不干缺德事儿还好,一干坏事儿准会以失败告终。
偷淑妃宫里的波斯猫,被猫挠了;翻墙出去找皇后,把腿摔了;烧太傅留的课业,差点把栖梧宫都给烧了,还好没烧着她自己,不然这个美丽的世界,也就没她什么事儿了。
这么多年,她亲手做的最得意的事也就是推可恶的苏元礼下荷花池,唔,她一点儿也不后悔,虽然她也没落着什么好儿,谁让苏元礼说她有娘生没娘养来着?活该!
说来也怪那时候符流没进宫,否则她也不用搞成那副模样儿,大半年膝盖都疼得走不动道儿。
每每想起这茬,南乔就捶胸顿足特别后悔,母后为什么不早点送符流进宫?符流为什么不早点进宫啊!
你以为她这样就改了吗?
俗话说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直到符流进宫,她才收敛一点儿,几乎所有龌龊事儿都怂恿着符流去做了,而她呢,一脸无辜的在旁边出鬼主意。
假面具戴久了,连她自己都要以为自己是个大好人了呢!
在养心殿顺手牵羊牵走她皇帝老爹的藏宝图的时候,南乔就已经想好帮手了,然而她万万没想到,她的运气会这么背!别说宝藏了,毛都没见着一根就栽在宋如希手上了。
没天理啊呜呜呜……
天光大亮,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南乔翻了个身,一束光透过窗棂正打在她脸上,挣扎了半秒,一骨碌坐起来,气鼓鼓骂:“谁把帘子拉开了?”
“我。”宋如希穿戴整齐站在床前,面色有些不自然地冷淡。
“早啊驸马。”南乔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迷迷瞪瞪还没睡醒,“你起那么早干嘛?今儿个又没啥事儿。”
这一觉睡得可真舒服!说着南乔伸了个懒腰,身上挂着的古香缎锦衾顺势滑了下来,春光乍泄。有点凉?
南乔还没反应过来,宋如希已经扯了薄衾裹在她身上,“赶紧起来穿衣服。”
宋如希脸红通通的,不知道是害羞还是害羞。
“嘿嘿。”南乔眨眨眼睛,“这下两清了,你看光了我,我也看光了你,可不能再拿昨晚黑灯瞎火没看清来说事儿了。”
“你先起来。”宋如希脸红的厉害,抿着嘴神色却很冷淡,半晌才憋出了句,“咱们谈谈昨晚的事。”
“就这样谈不行吗?”南乔紧了紧身上的薄衾,抬头望着坐在床檐上的宋如希,坐着也比她高,生气。“唔,昨晚驸马的手艺很不错。”她偏了偏头,认真地评价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宋如希皱着眉,一脸严肃,“我会对你负责的,关于昨晚的事。”
“你想怎么负责?”南乔笑嘻嘻的问:“你是本宫的驸马,还不够负责吗?”
瞧着宋如希吃瘪,南乔拍了拍她的肩膀,哄道:“别生闷气了嘛,现在负责去帮我拿身衣服来好了。”
宋如希凝神看了她一眼,似乎真的不在意,而且好像还有点认真,想起昨晚她说的话:我就不能喜欢宋如希了吗。
喜欢吗?能吗?不能吗?
想不明白,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乖乖去给她准备衣物。
嘿,这个宋如希还挺好哄,南乔笑着在床上打了几个滚,管他宋如希还是林云松,日子不都得过嘛!
何况宋如希真不赖,按了按酸酸麻麻的腰,南乔点头肯定了驸马的技术。
不过话说回来,宋如希不累吗?明明可以不管林云松的死活,却偏偏要想方设法救他出来;明明可以假装什么事儿也没发生过,却说要对她负责什么的,真是个宝藏女孩,南乔心想。
像宋如希这样根正苗红的姑娘,宫里可不多见。
*
林云松祖家在河南,正称了南乔的心意。林昀检任职河南布政史时落的马,时隔多年,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她还挺怕查到最后什么也没查出来,也怕查到最后整个朝堂没一个干净人儿,不过怕也阻止不了想要查明的决心。
如果执法的人将一国之法当做儿戏,不仅伤害了遵纪守法的无辜百姓,更是将大国的尊严践踏在脚底,这样的国家离亡国还能有多远?
身为大齐公主,南乔有义务担起维护国法的责任。
“所以明天就要启程去河南?”符流抱着他那把擦得锃亮的鱼肠剑,哈了一口气,漫不经心的问:“你就不怕你那女驸马露馅?”
“关你屁事。”南乔翻了个白眼骂道:“擦你自己的剑就完了,本公主只是通知你一声,你小子再乱跑小心我把你的腿剁下来。”
“靠!”符流抬起头,眼睛瞪得老大,“你晚上不都睡得跟死猪一样嘛?小爷就一个晚上不在你就知道了?”
蠢货。南乔心里暗爽,小屁孩就是好忽悠。要不是昨晚她和宋如希失踪那么久也没见符流找来,她哪里知道符流又一个人瞎跑去了。
“毛都还没长齐呢小流儿。”南乔站起来摸了摸符流的头,忍着笑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要乖乖听大人的话哦。”
“去去去就你?”符流拍开南乔的手,一脸嫌弃的说:“武术废柴。”
……
南乔一直认为是皇帝不让她习武,选择性忽略了符流刚学武时她缠着要一起学的悲惨经历。
若说符流是难得一见的武术奇才的话,南乔就是武术界的奇葩,说是废柴一点儿都没贬低她。
旁人学武有为了防身的、锄强扶弱的,就南乔学武不一样,她学武是为了伤自己的。扎个马步把脚崴了,耍个鞭子在自己手上抽出一条杠,练习剑招捅了自己一剑,莫说武术师傅不敢让她学了,皇帝也不敢。
好好儿的干嘛要作死呢。
“还有事儿吗?”符流收好剑站起来,“没事儿你赶紧走吧,别在我这儿杵着,我得收拾收拾东西。”
“哟哟哟,咋啦?还有隐私啦?”南乔说:“小屁孩儿,你光屁股的样子我都见过。”
“苏南乔!”符流黑着脸喊:“你有完没完了?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也不知道害臊!”
不就大我两岁嘛?讨厌的苏南乔,从小到大都这么讨厌!
“说起来下个月你就十六了哦。”南乔摸摸下巴,一脸玩味:“是该找个小姑娘谈谈情说说爱了哦。”
“你还说!”
“好好好不说就不说。”南乔嗽嗽嗓子,“说正事儿成了吧。”
“说。”
符流还是气鼓鼓的,苏南乔根本不用学武,直接气死别人还快。
“你既然去襄阳见过林云松了。”南乔说:“宋如希和他到底退婚了没有?他俩的退婚书你拿到手没有?”
“你问这个干嘛?”符流挠挠头,“这还用问吗?宋之卿怎么可能办不成这事儿,我不过就是去凑个热闹。”
“那退婚书呢?宋如希的庚帖呢?”
“宋如希的庚帖当然被宋之卿收走了啊。”南乔问得急,搞得符流摸不着头脑,“退婚书我只拿到林云松的那份儿。”
符流从枕头底下掏出一个包裹,左摸右摸掏出一个信封,丢给南乔,他就是犯贱才给她收集这种东西,生怕哪天用得上又没有。
南乔接过退婚书仔细读了两遍,读到‘各听自由,两得相宜’的时候,一颗心才放回肚子里,宋如希和林云松没有半点关系是最好的,她就是再心大也接受不了宋如希身上还有婚约就把她俘获了,有了这玩意儿就不用担心林云松有什么屁话说了。
当然南乔现在自然想不到,三年后林云松会因为宋如希来找她的茬,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南乔仔细将退婚书收在怀里,心情好得恨不得高歌几曲。
“你安排个人去襄阳将林云松弄出来。”南乔说:“别暴露身份。”
“哦。”
被宋之卿动用关系发配到临海捞沙的林云松突然有一天被狱卒推出去的时候还有点懵,这个曾经的官家大少爷穿着破破烂烂的囚服满身是伤的站在大牢外头,心情不知是喜是忧,回首这数月,恍若一场梦。
南乔说的救他,仅仅只是救他出大牢,以后的日子怎么过,那是他自个儿的事。
要说比南乔更倒霉的,林云松算得上一个。
出狱之后林云松就想着回河南祖家,婚事没了也罢了,偏偏人生地不熟越走越偏,走到了西南夷族的地界儿,他的模样儿本来就被折磨的像个叫花子,身上又没银子,走着走着‘哐’的一声就倒地上了,后来被一个捡柴火的夷族小姑娘捡了回去,这才保住一条命。
*
走出符流的房间,南乔是一步一步蹦蹦跳跳蹦回寝宫的,心情好得还哼了好几段小曲儿。
“驸马~”南乔还没踏进门,就把嗓音拉的老长。
宋如希伏在桌前,腰杆笔挺,一支毛笔握在手中,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
“驸马在写什么?”南乔凑过去,“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身如琉璃,内外明彻,净无瑕秽,光明广大,功德巍巍,身善安住,焰网庄严,过于日月,幽冥众生,悉蒙开晓,随意所趣,作诸事业。”
“这是什么?”南乔问。
“药师经。”宋如希停了笔,“闲来无事抄着玩玩。”
“哦。”南乔点点头,盯着宋如希,“如希现在就已经如琉璃一般通透了。”一脸认真。
“是吗?”宋如希笑了笑,“多谢公主。”
宋如希抬眼对进南乔的眼,两双透亮的眼,两颗滚烫的心,南乔在笑,宋如希也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