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狐跟着九大长老离开了,白泠并没有立刻走。他站在王宫外,看着空无一物的半空,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笑。白烈死了,接下来,就该大长老了。那些害死他爹,又对他父亲赶尽杀绝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白泠回去的时候,白隽在栏杆旁站着,眼睛一错不错的看着王宫的方向。
风有些冷,白隽的衣摆随风飘舞,裹挟在其中的他看起来格外的单薄瘦弱。
白泠快步走到白隽身边,想要靠近,却又不敢靠近,他刚刚才杀了白隽的父亲,如今他甚至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白隽。头一次,白泠感到了无措。
白隽听到白泠停在身后的脚步声,缓缓回身看着白泠,忽地扑进了白泠怀里。他紧紧抱着白泠,像是要把自己嵌进白泠的身体。
白泠愣了一下,缓缓抬起手抱着白隽,他是最没有资格安慰白隽的人。
“他该死。”良久白隽才开口,声音凉薄,却又带着几分痛苦。
白泠没有说话,尽管他也是这么认为。
白隽不知道抱了多久,才放开手。他勉强朝白泠笑笑:“玄泠哥哥会不会觉得我很冷血?”
白泠摇头,他并不觉得白隽冷血,恰恰相反,他觉得白隽拥有成为一个优秀的王的潜质。他认是非曲直,而不会被感情所困扰。他是最有情的人,却也是最无情的人。
白隽回身看着远方,整个狐族尽收眼底。白烈已死,不日他将是狐族的王,他也将以命守护这里。
“玄泠哥哥,你会滥杀无辜吗?”白隽转过头看着白泠,眼中满是紧张。
白隽结舌,他应承了父亲要覆灭整个涂山狐族,狐族百姓何辜?
白隽见白泠不说话,心顿时沉了下来。他以为白泠仅仅只是要为父报仇的,可看来根本不止于此。那白泠还要杀无辜的谁?
“夜风寒凉,回屋吧。”白泠拉过白隽的手,将他送回屋。
白隽站在屋内,却没有关门,他背对着白泠,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终于把那句话说出了口:“玄泠哥哥,若你滥杀无辜,那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然后……”
白隽顿了顿,回身看向白泠,目光中几分决绝,几分伤感。
“然后我会随你去死。”
白隽的房门缓缓关起,门内门外二人却都是各怀心事。
白泠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却是难以入睡。他把几案摆在窗前,皓月当空,繁星闪耀,手中的玉壶中玉液摇晃,每一缕酒香都是愁。
白泠一杯接一杯的往下灌酒,却越来越清醒。他动摇了,覆灭涂山狐族,坚持了八百年的信念,因为白隽的一句话,他竟然动摇了。他不怕死,却害怕与白隽刀剑相向。
与白泠一墙之隔的白隽也没有睡。他躺在床上,眼神空洞的望着床帐。他一直都知道白泠是带着目的来的,却还是把白泠带了回来。他甚至想过待白烈去往青丘之后,他把狐王之位让给白泠,以期化解些许白泠的仇恨,可如今看来,这狐王之位不能让。白泠的仇恨比他想象的要更深,若当真把这个位置给了白泠,白隽不知道白泠会做出什么来。
当年的事情是白烈和长老院一手造成的,他们理应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可很明显白泠想要让付出代价的,绝并不仅仅是他们。
白烈历劫失败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座涂山,他们惊讶着白烈如此高的修为都失败,却又暗暗庆幸被雷劈到魂飞魄散这种事情恐怕是他们毕生都不会经历的。
白烈死后一个月便是白隽的继任大典,这件事本该是长老院忙着张罗的,可奈何最近八位长老闭了关,一位长老一病不起,是以这件事便交给了长老院的护法来准备。
白隽对继任的仪式并不太看重,可奈何民众对他呼声高,见不得他的继任仪式这么简陋,便都跟着来帮忙,结果张罗起来,声势比以往的狐王继任都要浩大。
白练自白烈死后,便一直闭门不出,他害怕白隽会报复他,可一连等了数日都不见白隽有反应,他的心才稍稍放下,却也知道这样下去不行。过惯了肆无忌惮的日子,白练并不甘于日后小心行事。
于是在白隽继任大典前,白练特意从过去白烈送他的礼物中挑了一个看起来厚重,可对他也没什么用的玉珊瑚。
据白烈说,这玉珊瑚有凝神聚魂的作用,白练刚拿上的时候戴了近百年,可是一点用都没有,便再也没戴过了,如今送给白隽,倒也舍得。
拿上东西,白练又觉得这么拿过去有点寒酸,又鼓捣着找了一个盒子,这才往碧华宫行去。
白练去的时候没有注意时间,去了看到白隽和白泠正在用饭这才反应过来现在是饭点,可来都来了,再走又不合适,白练索性厚着脸皮迎了上去。
“哥哥,近来安好?马上就是继任大典了,我思来想去,还是应该来恭喜一下哥哥的。”白练早已习惯了对白隽冷嘲热讽,如今腆着脸对白隽笑,那笑容横看竖看都透着股虚伪的谄媚。
白隽对白练视而不见,待吃饱喝足了,这才停箸看向白练。
“恭喜我?”白隽哼笑一声,“我以为你应该在王宫伤心靠山没了。”
白练脸上的笑一僵,心中骂着白隽小肚鸡肠,面上也不由把那小心思体现了几分出来。
白隽轻摇了摇头,对白练,他没有丝毫期待。
白练在这里站着也难受,可目的还没达到,又怎么能轻易离开呢?他向前走了几步,把那漂亮盒子奉上,对白隽道:“哥哥,这里是玉珊瑚,听闻有凝神聚魂的功效,对修炼大有裨益,还请哥哥笑纳。”
“心意我领了,东西拿回去吧。”白隽对白练的礼物丝毫兴趣都没有。
“送出去的礼物,哪有收回的道理?”白练说着,把玉珊瑚放到桌子上,看样子是如何也不肯收回了。
白隽见状,伸手拿过那玉珊瑚看了看,一眼就看出了出处。当年白练拿到这个玉珊瑚的时候,可是没少在他面前显摆。
白练见白隽拿了礼物,生怕白隽反悔,忙道:“礼物已经送到,那我就不打扰哥哥了!”说罢,已经一阵风似的离开了。
“慢着!”白隽喝住白练,“礼物我收了,但并不意味着我会纵容你肆无忌惮,以后行事规矩些,否则我绝不会手软。”
白练闻言,惊怒的看着白隽,他把礼物都送出去了,白隽居然给他说这个?可看着白隽认真而严肃的神色,白练到底什么都没敢说。
白泠侧目看着白隽教训白练,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白隽感受到白泠的目光,有些不自在的避了避。
白泠见他害羞,再对比刚刚白隽对待白练时严肃的模样,白泠忍不住探手抚上白隽的脸。他很欢喜,面前的这个少年只有在自己面前才会露出这般害羞的模样。
白隽被白泠摸得有些不自在,轻唤了声“玄泠哥哥”。
白泠回过神,笑道:“白隽,你一定会是一个好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