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即白原本冷的跟冰块似的脸终于有了松动,只是这松动的脸上,神情也不怎好看就对了。
梁敬飞心底泛憷,却又疯狂在作死的边缘试探:“长得不赖。”
裴即白起身:“少把你那些公子哥的习惯带到这里来,我不是老师,不会凡事都惯着你。”
梁敬飞乐了,他就喜欢看裴即白这种表情,不然素日理冷着脸,跟什么错都不会犯一样。
提到冬青,他身上终于有了点人性。
裴即白越不开心,他就越开心,惹毛他,是他认识裴即白这么多年里,最爱做的事情。
他本就是个聪明孩子,加持家境又好,人生前十几年过得可谓一个舒坦了得。
自他爹收了个关门弟子,样样都胜他一筹,他的那些小聪明忽然就不够用了生活也开始变了味。
原本只是自家爹喜欢就算了,毕竟他家挣钱多的还是女性,说话有分量的还是他妈。
谁知裴即白这人生得一张哄骗女性的脸,性格又靠谱,他家那个妈没俩天就倒戈,天天指着他太阳穴骂,他要是能有裴即白一半省心就够了。
最开始他还有逆反心理,逮着裴即白就是挑衅,或者捉弄,谁知人压根只把他当傻子看,他挖的坑,不跳,挑衅的话,不听,梁敬飞那些年可被气得够呛。
好不容易等裴即白出国,清净了几年,谁知人又铩羽而归,回国的头一件事就是登门拜访出国前器重他的老师。
梁敬飞好不容易过了几年清净日子,现在耳边又开始泛起了唠叨。
裴即白不让他好过,他就一定不让裴即白好过,是他奉行的原则,所以他来州城给他找点不愉快。
“我什么习惯?”心情变好的梁敬飞半躺在沙发上,脚踏在茶几上,一副大爷样,吊儿郎当的样子,“美人,君子好逑。”
裴即白起身,身上灰色的家居服松松垮垮的套在身上,梁敬飞泛起了嫉妒,人比人气死人。
他单腿抖得勤快,挑衅道:“我明天去她公司,你要不要一起。”
裴即白弯腰拿起搁在沙发上的电脑:“你爱怎样就怎样,不要惹事,不然我不能保证你还能这么周整的回去。”
梁敬飞听这话的意思怎么都是威胁,可他偏偏不是个受威胁的人。
裴即白也不管他,直接回了房间,留梁敬飞呆着客厅,一时不知去留。
梁敬飞和裴即白在较真,冬青却忙着加班,店铺被职业打假人士盯上了。
打假人士姓顾,名叫顾根,一连在店铺拍了几万块的酒,拍时商品品名是十五年陈酿。
客服聊天时,被顾根三言两语绕了进去,承认了是十五年,这一承认,就被顾根拿住了把柄,发货前,千叮万嘱一定要发十五年的,不然他会投诉。
到此时,客服这才反应过来,这可能不是个正常顾客,急忙报给了店长。
店长一看聊天记录,认准了这就是职业打假,但凡对酱香型白酒有一点了解的人都知道,酒虽说是十五年,其实都是用十五年基酒加陈年老酒盘调的,但客户的话里行间认准的都是灌装日期。
店长没这么大的权限处理,只得交给冬青拿主意。
冬青第一时间嘱咐客服在旺旺上同客户沟通,解释。
客户油盐不进,一口咬死如果灌装日期不是十五年前,他们就是虚假宣传,他要上工商局投诉。
说到上诉工商局,冬青确信了就是来敲诈勒索的。
冬青这才开始回忆顾根这个名字,去年也是有这么个人,也是姓顾,至于叫顾什么,她记不太清。
去年年底,店铺也遇上过一次打假,只是上一次,他咬死的是详情页上的配料表只有高粱和水,可实际他们的配料表是高粱、水和小麦。
当时临近过年,他们早就放假了,最后这件事是留守公司的副总赔了点酒,了结了这件事。
想必是去年尝到了甜头,今年又来了,冬青对这种贪得无厌的人有着生理上的厌恶。
尤其是,今年他还不止自己来勒索,还带上了自己的朋友,连话术都一样。
其实这事也不难解决,但偏偏选在这个时候,临近年中晚宴的同时是618年中大促,冬青的意见和上级出了分歧。
领导的意思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个时间点,马上就要年中答谢晚宴了,把工商局闹过来实在不像话,被客户见了也会心存芥蒂。
冬青会上虽没立刻反驳领导,却在会后敲了刘总办公室的门。
她认为这件事不能再纵容下去了,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如果第二次也妥协,之后就会有无数次,所以这次必须处理干净。
刘总沉吟,同意了,要求是等答谢晚宴过后再处理,所以冬青需要拖时间或者是提前解决这件事。
冬青不想拖,店铺也不能拖,马上就要618了,越快处理越好。
从办公室出来,她从客服那拿了平时联系客户的手机,给顾根播了电话。
冬青自报家门,表明来意,那头话说得直白而又谦虚,却又无比可耻。
“我也不像其他人,要很多钱,我就想搞点酒喝喝,你们酒这么贵是吧,想必利润也不低,你们也没必要替老板省这个钱,该给我的给了,我自然就不会去投诉了。”
冬青强压着怒火,安抚了几句,那头以为她妥协了,傲慢开口:“早这样不就结了?整这么久,不是浪费时间吗?时间就是金钱,你这可浪费了不少钱啊。”
对方挂断电话,冬青将电话录音保存,回到工位上就和平台小二联系上了。
那边答复给得很快,这算是恶意勒索,只要工商那边没问题,这笔订单是不需要遵守七天无理由退货的。
冬青将所有举证提交上去,才算结束完这天的工作。
生活从不不会给人喘息的时间,第二天她依旧得去公司。
人刚到公司,不少人就上来道喜,还有人冒着酸味开口:“冬青,看不出来啊,闷声不吭拿了个这么大的客户。”
冬青步子顿住,没有与来者不善的同事寒暄,到工位上,发现个眼熟的人瘫在她的椅子上,手里把玩着她放在桌上的摆件。
冬青顿时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梁敬飞感觉到冬青的视线,将手上的摆件放回桌上,转过凳子,冲冬青招手:“嗨。”
冬青心底飘过句脏话:嗨你妈个大头鬼。
心里能发怒,面上却是礼貌的微笑:“梁先生,早。”
“不早了,我都来了二十分钟了。”
冬青看了眼腕上的时间,笑着开口:“我们九点上班。”
“那是我来早了吗?”
冬青面对他的找茬,依旧微笑,面上看不出丝毫情绪,梁敬飞突然觉得无趣,在她身上,他似乎看到了裴即白的影子。
她是不管他人说什么,任人怎么刁难,都是副笑脸,而裴即白是不管你怎么挑战他的耐心,他都是副淡然的样子,仿佛你只是个跳梁小丑。
两人都是对外界不在意的人,没意思。
无趣,乏味,虚伪,这是梁敬飞对冬青的评价。
他起身,任绯背着包风风火火闯进来:“wifi怎么还连不上,冬青你打卡没?”
再一看冬青的工位,坐着个男的,冬青站在工位前,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咽回肚子里,冲梁敬飞露出个标准的笑容。
梁敬飞眼皮一掀,瞧了眼,没给任绯好脸色,他心底给任绯盖了个章,趋炎附势之人。
他起身,长腿一迈:“带我参观下你们公司啊!”
冬青公司不大,只有一层而已,简单的介绍完公司后,她带梁敬飞进了茶室。
州城人喜茶,因此冬青进公司第一件事就是培训茶艺,当时冬青虽不懂为何线上人员还要学习这种礼仪,秉承着技多不压身的原则,她学得挺认真,因此看起来也像是那么回事。
梁敬飞关注点不在茶上,直盯着冬青看,不假丝毫掩饰。
冬青被盯得久了,不自然起来,放下手上的茶,诚恳地问:“梁先生,您不是诚心购酒的吧。”
梁敬飞有种被戳穿的心虚,也仅仅只是一瞬间,就仰起头:“怎么不是诚心的,要不现在就签合同。”
冬青叹了口气,她总觉得梁敬飞是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孩子,他身上有股孩子气,如果是她刚进工作那几年,她肯定不会想太多,毫不犹豫的把合同拿出来给他签了。
可是这两年,她圆滑了不少,钱她想赚,可她更想把酒卖给志同道合的人,而不是像他这样花着家里的钱,去做无谓的事情的人。
她递了杯茶给他,开口:“梁先生,我们的酒圈层小,虽有升值空间,可如果你用不到,就是坛死物,封坛后,酒是要在茅源镇存放一年的,一千斤,大概有960瓶到1000瓶左右,按照您说的,5坛,约在5000瓶上下,你确定你有这个需求?”
梁敬飞听出她话里赶客的意味,眉一挑,道:“怎么,你不想做这笔买卖?”
冬青抿了口茶,大红袍,清甜之中泛着涩意,她放下茶,手搁在桌上:“梁先生,钱谁不喜欢,我自是想做成的,可是如果客户没有这个需求,一年后您要怎么处理这些酒?”
梁敬飞对钱没什么概念,买酒于他而言,就跟平时打游戏充钱是一样的,更何况,他本来就只是想花钱与冬青扯上点干系,好去逗逗裴即白。
能让裴即白不开心,他不觉得这钱花的不亏。
“你管我怎么处理,我拿去浇花也行。”
冬青默不作声,将话题引到别处,也不谈购酒合同的事,只介绍了下酱酒这块的一些知识,以及品牌来历。
梁敬飞几次想往她私生活掰扯,都被冬青不动声色的挡了回去。
俩人聊了近2小时,梁敬飞一句有用的也没掏出来,他也就失了兴致,起身告辞。
冬青给他叫了辆车,送他下楼。
楼下有颗老榆树,它的一根枝条被风吹断,半枯半青地垂在冬青头上。
冬青视线被遮挡住,往旁边挪了一步,原本刷着手机的梁敬飞突然开口:“你有男朋友没?”
冬青愕然,好在他的无礼与贸然,冬青已经习惯,她用手拨开枝条,不在意地回答:“有了。”
梁敬飞张嘴:“啊,”转过身,继续看手机,嘴里顺势发出了声叹息,“那有人要伤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