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个壮汉跑得实在跑不动了,没见到聂然有追过来,这才停下来喘气,一个个弯着腰,手撑着膝盖,气喘得恨不得躺到地上去。
好一会儿过后,他们才把气喘平,然后给雇他们的魅姐打电话。
他们几个平时就是在酒吧里给人看场子,收拾那些来闹事的。现在酒吧生意不好做,好多都黄了。他们这副外形模样,找工作很难,魅姐出手大方,又不让他们跟人动手,只是去对方门口站着,自然是乐意的。哪里想到会惹到这么个事儿,还不如跟人打一架进去蹲个十天半月的。
他们不愿意再去,告诉魅姐,闹鬼,邪门,不去了,这活不干了,干不了。
魅姐详详细细地问过他们遇到的那女孩子长什么模样及闹鬼经过,说了句,“行了,我知道了,你们别去了。”便挂了电话。
几人仍旧不放心。
花臂男问:“你说她会不会缠上我们?”
突然,头顶上传来一个声音,“肯定会啦。”
他们几人抬头,就见到之前遇到的鬼一样的女孩子正挂在人家的店铺招牌上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几人吓得齐齐发出惨叫,又一次拔腿就跑。
聂然不紧不慢地跟着,直到他们跑不动了,爬都爬不动了,快累死了,绕到他们前面,说:“核对个电话号码而已,你们至于吓成这样子吗?”
他们原本还是用双手撑着膝盖的,这会儿,全跪了,喘着大气,淌着大汗,求饶。
聂然朝刚才打电话的人伸出手,说:“手机给我,解锁了再给。”
壮汉赶紧把手机解锁,双手奉上。
聂然调出他刚才的通话号码,再在自己的手机拨号中输入手机号,跳出了魅妖的名字。她哼了声,把手机扔回给壮汉,转身,以最快的速度离开。
那几人跪在地上,就见那女孩子跟瞬移闪现似的,几闪几闪便走远消失了。
他们吓得浑身哆嗦,手脚发软,站都站不起来。
……
她家是什么情况,魅妖他们要是想打听,早就打听完了,这会儿找几个混混过来,完全可以排除掉踩点准备下手的这个可能,透露出来的信息就是他们盯着伍慧只为威胁警告,但不想把仇结死。
聂然不会认为妖怪的这点威胁会用用。她妈妈是普通人,遇到妖怪鬼物作祟没办法,她又不是。解决威胁的最好方式,并不是妥协,而是彻底让威胁不再具有威胁。
不过,她现在有好多事情要忙,没空搭理他们。
聂然发消息,问杨雪岭要到她现在的住址,叫了辆计程车过去。
魏光和云昭两人已经等在小区大门口,见到聂然下车,便笑嘻嘻地迎了过去,先恭喜她出关。
聂然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都夜里十二点了,问:“这么晚你们还没睡?不会是等我吧?”她估计自己在封妖窟遭遇填鸭暴击的事,能让洞天观亲友群里的好多人激动得睡不着觉。
两人笑得颇有些意味悠长,美滋滋地把聂然请到住处。
他们住的地方是蒋明坚借出来的别墅豪宅,房子大,房间多,住的人也多。
宽敞的客厅里聚了十几个人,除了六师祖一个老人家外,其余的全是二三十岁的年轻人,还有一只养得毛皮油光水亮的狸花猫。
花狸一只猫占据着一个单人沙发位,四条尾巴铺展开,悠闲从容,半点没有妖怪在道士堆里的小心翼翼,极是自在的样子。她见到聂然进来,起身,跳下去,到聂然腿边蹭了蹭,打了个招呼,便又跃回到沙发上趴着。
作为一只妖怪,在洞天观这么多人聚会,且关系到门派功法传承的事情时,尽量不要招人眼,还是变成猫比较低调没那么惹人注目。
聂然先向六师祖行礼问好,再向在场的众同门抱拳打招呼:“师兄师姐们好。”她进门晚,且是在场的人里年龄最小的,称师兄师姐总不会错的。
杨雪岭从楼上下来,身上还带着水汽,一副刚洗完澡的模样。她把花狸一把捞在怀里抱住,坐在花狸刚趴的位置上,先环顾一圈众人,说:“半夜三更的不睡觉准备去做贼呐?”
一群年轻道士们见杨雪岭并没有生气,要么笑嘻嘻的,要么假装没听到。
杨雪岭没好气地扫他们一眼,又看向聂然,问:“不困?”
聂然说:“知道你们惦记我在封妖窟里学的东西,这不,我自己送上门来了嘛。”
杨雪岭招魏光招招手,说:“纸和笔都给你准备好了,你给记录下来吧。”
聂然抬眼看向杨雪岭,问:“你是认真的?”
杨雪岭说:“认真的,画出来,再带解说,口诀。”她说完取出一本功法秘籍递给聂然,说:“按照这个式样来就好了。你可以参照电视里的武功秘籍画,只要看到书的人能懂就行。”
聂然翻翻书,挠挠头,扭头环顾一圈四周,见到客厅一侧还有个小茶厅,那里有张中式茶桌,正好可以当课桌。她接过魏光手里装有纸笔的托盘过,先看了眼笔,是钢笔不是毛笔,暗松口气。
她坐在桌子前,以杨雪岭给的秘籍式样为参考,随便挑了个自己记得比较清楚的画。
她在封妖窟里学了那么多东西,先画几样来交差给他们解解馋,至于其它的,那就以后有空了再说。
剑术是最简单的,都是比划嘛,也没有什么深奥难懂的口诀,那个太容易了。
聂然拿着钢笔开始画招式。
众道士们小心翼翼地观察杨雪岭和六师祖的神情反应,很好奇,想知道聂然到底是不是真的学到了好多失传绝学,但又怕说成是偷窥门派秘典,挨训。八卦之火熊熊燃烧,一个个抓心挠肺的。
杨雪岭哼笑一声,抱着猫过去看聂然画武功秘籍,一眼扫过去,眼睛都瞪圆了,失声叫道:“你这画的是什么?”聂然的绘画水平比小学生还差,大概就是一个大字上面顶了个小圆圈,小人的右手再划了根小棍子,之后,脚底下跟蜜蜂跳八字舞似的在那画圈。
她这一喊,众年轻道士们抓住时机,一窝蜂地涌过去,然后齐齐喷了!这是秘籍?这是小孩子涂鸦吧!敢画大点不?洞天观买得起纸!
聂然问:“看不出来吗?一个小人,拿着剑在挥,脚下还踩着太极。”
杨雪岭心说,就算我天赋过人,也看不出你画的是什么鬼。
聂然说:“不懂吗?很简单的,我比划给你看。”
她放下秘籍,召唤出斩不平,往客厅去,抬起手便开始舞。她的每一个迈步,每一个挥剑,每一个转身都掀起气流,气势十足,一派高手风范。
魏光抓起聂然画的那一页,看看纸上画的几个指甲盖大小的小人,再看看聂然挥舞的剑势,说:“小师叔,这个误差……有点大哈……”
云昭一本正经地说:“我觉得我们应该像小师叔常说的那样,要与时俱进。”他的语速突然加快,飞快地说道:“我觉得我们最好拿dv给她录下来。”
杨雪岭斩钉截铁地说道:“录!”
六师祖闻言蹭地起身,过来,正要反对。这新式样很东西确实要接受,但电子产品,容易坏啊,听说还有黑客什么的,容易失窃。那被偷了,就当是道术发扬光大了,那万一坏了就失传了。
云昭见六师祖想反对,二话不说,把魏光手里的纸递给六师祖,说:“您看聂然画的。”
六师祖看到纸上的画,第一反应也是:这是什么鬼玩意儿?
行,绘画水平差点,好点写点要诀解说下吧。他问聂然,“剑诀要点是什么?”
聂然收剑,很纳闷地问:“这么简单看一眼就会的,要什么剑诀要点?”
六师祖被噎了下,说:“例如你挥剑的时候是怎么运气的,动作跟真气是怎么配合的,迈腿、抬臂、挥剑时,手、脚、腰、腿要怎么协调,发力的是什么部位,力量发出去的又是什么部位。”
聂然说:“依瓢画葫芦,照着比划,自然而然的,丹田里的真气就刷刷刷地往外冒了呀。”
众年轻道士齐刷刷地看向杨雪岭。
杨雪岭淡淡地回了句,“你们看她像是我教出来的吗?”她又对六师祖说:“有些人天赋过人,一学就会,但是让她教,她是不会的。”
六师祖放弃反对,说:“录,录。”她对杨雪岭说:“录下来后,你再整理成册,收进藏书楼里。”
聂然开心,终于不用埋头在桌子上默写了。
众年轻道士们齐动手,把客厅的沙发桌子全部搬开,给聂然腾出地方,大家围成一圈。
云昭把他的dv供献出来。
六师祖在旁边叮嘱,“录清楚点,别漏了。”
都零点过了,大家伙儿谁都没有睡意,一个个聚精会神地围站在旁边,看聂然表演……咳,展示所学。
聂然站稳了清清嗓子,先从最难搞定的下手,就是那些什么天干地支奇门遁甲之类的东西,有好多口诀的,现在还记得多少的就背多少,反一过几天忘了,怕是要被师父按着锤,毕竟那些是师父的兴趣爱好点所在。剑法拳术忘了什么的,师父应该不会太在意,反正师父是不爱学这些的。
聂然哇啦哇啦地背着,所有人一脸懵比:什么玩意儿?
杨雪岭也是满头雾水:念经呢?
聂然看到大家的反应,问:“你们听不懂吗?”
杨雪岭反问:“你说呢?”
聂然说:“那些道士是这么念给我听的,我以为只有我听不懂,没想到你们也听不懂,那我心理平衡了。”
杨雪岭让聂然重新背,她又再听了遍,突然听出聂然的发音跟老家的方言有点相似,但又有不同。她反复琢磨比对了下,基本上可以确定,这些是用古代的方言背的。那时候的发音,是现在是有些变化的。
聂然边背,还用镇狱火把配的图案给展示出来。她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记错,但反正现在记得的就是这样子的,有些模糊的地方便模糊地放在那,回头让他们自己琢磨填空去吧。
她背的嗓子都干了,喝口水,润润喉咙,又继续背。
背累了,便耍几套剑术拳法什么的活动一下。
众年轻道士们从最开始的聚精会神兴致勃勃到后面满脸懵比,再到哈欠连天,最后一个个悄悄地溜回房睡了,告辞!
云昭只想哭。他供献出了辛苦攒钱买的dv,还要加班熬夜地受这个罪。他暗示聂然,“你不累吗?”
聂然精神着呢,继续巴拉巴拉地背着。
云昭生无可恋地继续录。
好在,魏光够兄弟,小小地睡了一会儿,下来换他。
聂然记的东西多,也很杂,还有点乱,想到哪背到哪,有些还是巅倒的,反正这个让他们自己整理去。她当时也很混乱的呀。
杨雪岭坐在旁边听着。基本上聂然背的都是她熟知的,发音也有相通之处,多听一会儿,差不多都能听懂。
她听出不对劲的地方,也没有打断,拿纸笔先记下,等回头问清楚聂然才说。
杨雪岭基本上可以确定,聂然被填鸭式暴击也只学了个囫囵,除了拳脚本事,大部分都没学懂。有先祖教过她术法,但是她一样都没学会,全靠用镇狱火摆出个图案加口头解说。
镇狱火很难拍得清楚,杨雪岭只能在旁边拿小本子速写画下来,以作备注。
她无比庆幸现在科学发达,不然好不容易机缘巧合能够把一些失传的东西补全,却又得失传了。
杨雪岭熬到天亮,困得大脑都反应迟钝了,叫停,让聂然回头空了再来,她得去补觉了。
聂然是真的不困,很精神,当即说道:“那我去找狗哥啦。”
杨雪岭打着呵欠挥挥酸痛的手,说:“去吧。”她抱起连夜画的厚厚的一个本子,累得有气无力的,飘也似的上楼睡觉。
花狸从沙发上跳下来,跟在杨雪岭身后准备上楼。
聂然喊道:“花狸,走啦,跟我一起去找狗哥。”
花狸犹豫了下,冲杨雪岭喵了声。
杨雪岭说:“去吧。”上楼,回屋,睡觉。
聂然带着花狸往外走,说:“我妈这个周末就结婚了,我得给她备点嫁妆,让她风风光光地结婚。”
花狸闻言倏地扭头深深地看着聂然,她活了三百多年,头一回见到儿女给亲妈备嫁妆的。
聂然说:“什么眼神呐。”
花狸答道:“大小姐一片孝心。”
聂然哼了声,说:“不能让人看扁了。”
花狸点头,问:“嫁妆要怎么备?”
聂然说:“怎么风光有面子怎么来呗。”她又转了笔钱给花狸,说:“我妈有房子了,就陪嫁一部车子,要豪车,我看短视频网站里总是拍那个带翅膀的小飞人车子,很贵的,开在路上别人不敢沾的,来一辆。”
花狸斜瞄眼聂然,说,“成。”大小姐现在兜里有钱。
聂然说:“金银首饰得有,你看着办。”她把能想到的都安排了遍,想不到的让花狸再补充。
花狸还真有补充的,“女方宾客这边,怎么安排?总不能伍慧结婚,去的都是生意上的朋友或公司员工,家人只有你一个女儿出席吧?”
聂然说:“对哦,我还记请些亲朋好友去参加她的婚礼。”她向花狸道谢,把置办嫁妆的钱转给花狸,便又跑去找伍慧要喜贴去了。
花狸目送聂然一阵风似的跑远的身影,心说:“你可真舍得。”不过,话说回来,大小姐真不是个吝啬的,对身边的人是真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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