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赐死(1 / 1)

姜洛掀开被子要坐起来。

却是才动了那么一下,就被容景按住。

也不知他刚才站着看她看了多久,他手掌温热,身上不带半点寒意。他让姜洛好好呆在被窝里,他自己则未除外衣便上榻,将她整个人连着被子抱进怀里。

之那场雪过后,陆陆续续地又下了两场。下雪不冷化雪冷,加之扶玉担忧姜洛体虚受寒,因而永宁宫里的地龙昼夜皆烧得暖热,姜洛身上盖着的被子也是加厚的,被容景这么一抱,她很快就觉得热。

她没试图挣开,只说:“松一点,你抱得太紧了。”

容景依言放轻力道。

姜洛这才伸出手,按着他胳膊调整了下姿势,从背对他变成侧坐,以便看他。

奈何帐内的光线太暗,姜洛看不清他的脸,更看不清他神色。

她摸他的脸,摸出他应如李美人所说的不眠不休,连着赶了天几夜的路,途中不曾停歇,亦不曾花时间打理自己,以致于下巴都生出了胡茬,有点扎手。

姜洛觉得新奇,又觉得有些震动。

身为帝王,他仪容向来严整,至少姜洛在此之就从未在他下巴上发现有胡茬。此刻她轻轻摩挲着这短细却刮刺的胡茬,问他:“你回来多久了,怎么不去沐浴?”

容景先回答:“不了,待会儿还要走。”而后才道回来有半刻钟了。

姜洛说:“怎么不喊我?”

容景道:“看你睡得沉,不想喊。”

原本想亲眼看看她,确定她是真的没事,就打算离开。

谁知她自己醒了。

姜洛也清楚他说的待会儿是真的待会儿,便没问他要不要躺下来小憩,道:“我不是在传书上说我没事了?你不用回来的。”

边关与京城相隔何止千里。

千里迢迢都不足以形容他过去的天几夜。

容景说:“我知道。但还是想见你。”

姜洛说:“就为了见我这一面,你把边关的事全丢给我哥,自己一个人跑回来。”

容景说:“无妨,能者多劳。”

姜洛说:“你这是任性。”

他说:“那就任性吧……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

他微微低下头,亲吻她指尖。

再顺着转移到掌心,继而又低了些,下巴的胡茬扎在姜洛脸上,扎得姜洛不自觉地躲。

等他要亲了,她还是躲,笑着推他的脸说他没洗漱,不给亲。

容景说:“嫌弃我?”

姜洛反问:“不能嫌弃吗?”

她还要再说些什么,容景已经趁势吻住她,让她把嫌弃吞回肚子里。

姜洛近来不管是在现代还是大夏,每晚睡前都有喝作用于补血养气的药。药味浓重,即便用牛奶或白水去压,也还是免不了残留少许的味道。

容景尝到了,停下来,问喝的药苦不苦。

“不苦,”姜洛到底也没嫌弃他,只是他胡茬扎得她脸细细密密地发疼,她不由自己揉了揉,克制着想拿小匕首给他刮胡子的冲动,“都有放蜂蜜冰糖,有的还挺好喝的。”

“不苦就好。”

注意到她脸有点发红,容景没舍得继续亲她,免得她又疼,抬手帮她揉。

自己揉别人揉的觉相差太大,姜洛安心地垂下手,指挥着他往左往右、往上往下,使唤皇帝使唤得相当顺手。

这么温存片刻,容景便要走了。

当然他没忘记唤三七出来,问陈宝林如何了。

得知因为以李美人为首的后妃们对陈宝林实在痛恨的缘故,陈宝林没被送去大理寺狱关押起来,而是囚禁在凝云殿里,容景正要吩咐赐鸩酒,话到嘴边临时改口,赐了另一种酒。

姜洛问他这两种毒酒有什么不同。

容景答:“鸩酒饮之立死。你那天疼得吐了那么多的血,让她饮鸩酒,未免太便宜她。”

随后又下旨诛陈家九族,顺便给穆不宣留了道口谕,将陈宝林毒害皇后一案的后续全部处理好,他松开姜洛,准备趁夜走人。

走前姜洛叫住他,问如果捉到徐徽同,他会把徐徽同怎么样。

“挫骨扬灰。”

姜洛闻言恍惚了下。

这答案李美人说的一样。

待她回神,容景以不会扎到她的方式亲了亲她额头,往她手里放了包什么东西:“好好养身体,等我回来。”

直到这个时候,姜洛才终于看清他的脸。

许是习武之人的体格较之常人要更强健些,他脸色比姜洛预想的要好上不少。除下巴的胡茬外,他头发有些凌乱,眼里也难得起了血丝。

——要知道以往他就算熬到四更天,乃至是五更天,没合眼就去上朝,下朝后又连轴转地处理政务,然后到夜里接着熬,周而复始的,他也还是神采奕奕,眼睛从没生出过血丝。

唯有这次。

姜洛本就心疼他,这下子更心疼了。

“嗯,”姜洛也亲了他额头,又亲他眼睛,“你要平安回来。”

她缩在被窝里没出来,看着他走。

直至满室灯火中,再不见那如梦似幻的朦胧身影,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臆想。姜洛掂了掂油纸包,沉甸甸的,打开发现里面装的全是糖。

西北那边特有的糖。

数了数,差不多七颗,刚好够她吃到过年。

这是暗示他会在过年回来吗?

明知该睡了,但姜洛还是拈起其中一块,送入口中。

甜。

……

陛下孤身赶回京的事没被太多人知晓。

凝云殿里,看皇后娘娘甫一到来,就赐毒酒给陈宝林,宫人们纷纷大气不敢喘,更枉论替陈宝林求情。连同安香都只能跪在那里,垂着头听皇后和陈宝林说话。

皇后问陈宝林道:“本宫素来与你无冤无仇,你何至于要给本宫下毒?”

按照以往,被皇后这么问及,陈宝林必然是要哆哆嗦嗦,吞吞吐吐,说不出什么话来。

然而这次她不仅没有哆嗦,正相反,她还挺直脊背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直视皇后。

她说话也口齿清晰,半点都不吞吐含糊:“无冤无仇?莫非娘娘以为,妾被降位分,被幽禁半年,被各种轻贱鄙夷,这些都与娘娘无关?”

姜洛闻言稀奇道:“你这话就说得不对了。明明是你自作自受。”

就算当初那本账簿查到陈家头上,陈家最多也就落个抄家流放的下场,而非现在的九族尽诛,连根独苗苗都留不下来。

至于陈宝林,虽然不再有娘家能依靠,但宫里养的闲人多了去了,陈宝林只要安安分分的,不说升回才人,少说也能暖衣饱食地活到老。

结果倒好,陈宝林竟然把罪名安在她身上。

姜洛觉得她简直白白遭了那么大的罪。

“就因为这些,你想置本宫于死地?”姜洛越发到稀奇,“你心眼儿得有多小啊。”

小心眼儿的陈宝林当即脸都绿了。

旁边李美人附道:“可不是嘛。自己手段不高明,导致东窗事发,结果不承认做了错事也就罢了,还反过来怪别人太明察秋毫,世上哪有这样的歪理。”

这番话既嘲讽了陈宝林,又巧妙地拍了马屁,陈宝林脸更绿了。

她张张嘴,却是还没出声,就听李美人又补充道:“当初陛下命你面壁思过,你就思出这些?恕我直言,你脑子不太好用,脸皮也未免太厚。”

陈宝林总算道:“你知道什么!”

李美人道:“我不知道什么。我只知道,你有胆子做没胆子认,连最基本的担当都没有,你白活这么多年。”

陈宝林道:“你……”

“你什么你?”

李美人忽然起身,逼近陈宝林。

她杏眼一贯是澄澈的,天真又烂漫。此刻那杏眼却仿佛侵染了来自深渊的晦暗,满满的都是阴鸷的恨意。

那恨意几欲化作实质刺穿陈宝林的身体,直让陈宝林心下一跳,没能把刚才那句话说完。

李美人就这么注视着陈宝林,声音也刻意压低:“多活两辈子又能如何?还不是没点长进。”

这话听得陈宝林心神剧震,脸色也大变。

穿越重生,这是她最为秘密的秘密。

她自觉重生以来一直伪装得好,也从未对任何人说起过。怎么李美人会知道?

莫非……

陈宝林不禁骇然道:“你——”

照旧是只说了这么个字,就被李美人打断。

“吉时已到,来人,”李美人眸中恨意依旧,此刻却不免多了些快意,“送宝林上路。”

端着毒酒的宫人立时上,把毒酒往陈宝林跟一放:“宝林,请吧。”

酒气刺鼻,陈宝林不得不把目光从李美人身上转到毒酒上。

回想起第一世白绫赐死,陈宝林呼吸陡然变得急促。她像是回到当初掩埋衔蝉奴尸体,被皇后抓了个正着时,身体不自觉地开始哆嗦,险些瘫软,正应李美人那句没点长进。

是了。

多活两辈子,兜兜转转,也还是逃不过一个死字。

周围全是盯着自己的宫人,莫说偷梁换柱,连想体面地触柱都不行。陈宝林死死瞪着那杯毒酒,终究颤抖着手端起,送到唇。

饮下,她重新抬头,看看她记了整整三辈子的皇后,又看看道破她秘密的李美人,不甘心道:“我能被上天眷顾两次,就能被眷顾第三次。如若有来世,我必当……”

话未说完,下颚被狠狠擒住,手中毒酒也被夺走。

对方半是粗暴,半是强硬地撑开她的嘴,毫不留情地把毒酒一滴不漏地全灌进去。

毒酒入喉便立刻生出极大的痛楚,陈宝林不由扼住自己的脖子,伏地作呕,呕出一大滩血。

“来世?”李美人冷笑着摔了酒杯,“有我在,你来几世,我让你死几次!”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倒计时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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