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打谱息事宁人,顺带表示自己不是傻子、知道白奇活得别提多结实,却也没打算太下那对奇葩兄妹的面子,所谓“带句话给白大哥”,也可以说是带去白奇的坟头嘛。
白灵却吃人般瞪向她,劈口打断她的话:“你,又欠下青云派两笔血债!”
杜鹃心道吼什么吼,不就是怕姑奶奶当众揭穿白奇诈死?
终究不愿仇越结越深,她娇笑一声,翘唇道:“莫说的这等瘆人成不?两位前辈离死远着呢!若说缺胳膊断腿,瓦缸不离井前破,谁让他们一把年纪还不肯安享天年,非要争凶斗狠?姑奶奶又不是普渡慈航的菩萨,哪有你们要我命,我还伸长脖子任砍的,好笑!”
白灵被噎的一张脸涨成猪肝色,越发恨杜鹃入骨。身为全靠自己拼斗的女子,她平生最看不惯这种妖妖娆娆、专事迷惑男人的狐媚子。妖女一身奇诡的武功,不知是从多少男人那里搜刮的,个中准有自家胞兄的功劳!偏是从小到大,但凡自己向胞兄请教武功,胞兄总是一脸不耐烦,打发自己去问韦婆婆。
想起这些事她便心肝肺拧成一团,原本看杜鹃武功之高远出她的意料,她多少有些退意,这会却恨得几近失去理智,恨不能即刻在妖女的脸上亲手划上十七八道、再赤~条条悬尸示众,再冷眼瞧瞧那些昏头男人的嘴脸!
但见她牙咬卡嘣响,阴恻恻道:“你个蛇蝎妖婆,欠下无数血债,必无好死!”
正当华年的“妖婆”笑得花枝乱颤,她也就虚二十,偏还面相显小,瞧着好似年方十六的待嫁小姑,不负“迷魂妖女”的尊号。这与修真倒没多少关系,她的段数尚低,但宋代女子十五六便嫁为人妇,与她同龄的女人或许娃儿都生了两三个,不得不显老相。若没生,特么双十了还没生下娃儿,压力更大,天天受婆婆搓~揉、妯娌讥嘲。贫家媳妇更有繁重家务,大多未老先衰。若是衣食无忧、有下仆服侍,能细加保养的大户人家的媳妇,又少不了妻妾斗法、近亲远戚闹心,也不可能像她这样水灵灵,她可不就看着活似小姑。
眼见白灵双目喷火,她满不在乎地撇嘴道:“好说好说,反正欠下许多债了,再加一些也无妨,老话不是说债多不愁吗?”
白灵猛一扬头:“休要得意!这只是开始,明年此时定是你的祭日!”
杜鹃眨眼道:“明白,‘好戏在后头’,多谢白掌门知会。哎呀,妾身真个是走多夜路遇上鬼,死拖活拽要请妾身往鬼门关走一趟。事到如今,妾身也只能勉力试试,放手一搏,反正谁也活不到千岁万岁。有句话讲在前头,若早该千刀万剐的妾身死了,没什么好说;若白掌门不幸损命,本貔貅向来管杀不管埋。”
“放p!”出声的是黄衫少年,就见他闪至韦婆前面,貌似要独战妖女。其身形之轻灵,当真是步如凌波,身如御风。
杜鹃一瞅不由发愣,竟像见到白奇,目露赞赏道:“不错不错!白掌门,这是你的徒弟?怎么身手比你还高?”
黄衫少年是白奇的弟子,但白灵未予更正。两个黄衫弟子本是她从一众弟子中精选出来送给白奇的,当时白奇还不乐意收徒,是她磨缠许久,白奇才应许得闲时指点一下武功。白奇言出必行,真的只是指点,平日抓两个孩子练功都是她费心费力,说是她的弟子,又有什么错?
就见白大掌门面现得色,傲然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做徒弟的若不能胜过师父,这武功也不用练了!”言罢朝黄衫少女挥手:“龙凤阵!”
立即,黄衫少女如一朵云般飘了过来。
打量着两位黄衫,杜鹃喋喋赞叹:“好一对玉人儿!白掌门,您老人家可真是栽培弟子的高手!瞧这男的俊女的俏,照您老先前说的,竟已折损了上千弟子?呷!您老真个是铁石心肠,一个个我见犹怜的,居然任由他们被江湖狂蜂浪蝶……”
黄衫少年俊目圆瞪:“住口!休要污言秽语!听好了,我们师兄妹对敌,一个是两人上,十个百个也是两人上,并非占你便宜!今天先让你三招,请!”
江湖拼杀讲究一对一,群殴不说是无赖行径,终究没面子,黄衫少年这般交待,好歹算圆了青云派的脸面。
杜鹃吃吃娇笑:“小兄弟会说话!若先时白掌门没亲率贵派三位长老围殴妾身……”
黄衫少女脸一红,喝道:“休撑口舌之利!妖婆,前晚本派住在藏霞观的两位弟子,是不是被你害了?”——此女和青云派大部分弟子一样也是孤儿一枚,刚入门那会陈子平已十来岁,对她多有关照。这话她早想问,此刻正好用来打断杜鹃的嘲讽。
杜鹃如其所愿撇开围殴话题,红唇一弯:“这事儿不用问吧?那两位硬是追后头要跟妾身亲近,却之不恭,妾身只好成全他们,打发他们上路了。”
黄衫少女身一颤,寒声问:“他们的尸身呢?”
杜鹃故作疑惑:“大约丢路边了吧?都说了本貔貅管杀不管埋。芳驾又没特别付给本貔貅银子,哪来的钱给他们买棺材收敛。哎呀,过了两天还没找着尸身,去了何处?飞霞山无虎无狼,有也被三山五岳的英雄吓跑了,不过野狗总有些……”
话说的毒辣,其实她并不清楚陈、李的情形,她还是这会才知道有两个夜宿藏霞观的青云派弟子失踪了。前晚赴藏霞观的是挑花,丫只说拿回了青云剑,但以其辣手,她估丫遇上青云派弟子不会留情,没见水帮弟子丫都是一宰了之?北江水帮一直与她交好,出卖她的只是某些人,论理从情应递话给龙帮主,由龙帮主给她们母女一个交待。
就见黄衫少女俏脸扭曲,凤目充满怨毒,一举忽略黄衫少年许诺的“让三招”,连个起手式都没有,连人带剑旋风般扑向杜鹃。
“龙凤阵”顾名思义需要两个人配合,黄衫少年一瞧师妹的搏命打法,只得也当先前的许诺没说过,长剑闪出万点寒光。
眨眼功夫,一对少男少女如幽灵又如山神,将杜鹃紧紧缠在中间。
杜鹃有心探一下他们的功底,身影在流灿若电的寒光中游移,那叫一个倩影袅娜,扶风似娇花,两个黄衫弟子犀利的剑芒硬是伤不到她。
时间不长优劣便显出来,这对少年少女毕竟内力有限,而杜鹃虽然只比他们大几岁,却有师祖灌给她的一甲子内力,后劲绵绵不绝,每一招都加大劲势,一招接一招,很有那么股欺负人的味儿。
待到探的差不离,她脆笑一声,骤升半丈,飘带若利刃往下扫。
白灵失声惊呼,暴掠而上,长剑直刺杜鹃的中宫!
她这一下全力施出,杜鹃没料到她会玩命来救两个弟子,只好改招,反手击向白灵。
两个黄衫弟子反应也快,同时跃起,三人合力接下这招。
双方皆朝后一退,白灵摔跌在地,两个弟子倒在她身边,都是血染衣衫。
杜鹃不过发丝略乱,冷笑一声,言:“这可是你们要拼命,非要不死不休!好罢,咱们就比一比实际修为,还有什么杀手,放手使出来!”
这当口,以韦婆为首,还能打的四个长老不分先后,狂呼乱吼扑向她。不过除了韦婆是真的搏命护掌门,余者也就装个样子,白灵若死了,他们的日子好过许多。
奈何妖女不按常理出牌,足尖一点,酥~手刹那变利爪,统统废了没商量!
这招叫狠,对武林人来说,废了武功比残肢、丢命更让人受不了。
等闲她不会这么干,仇结的太大。奈何一让再让白掌门不领情!她算明白了,不论她怎么做,这疯女人都将她当生死大敌,那还不如把这些功力强些的老家伙废了,青云派的底蕴原就不厚,仅凭不敢出来见人的白奇,看尔等还能翻出什么风浪。
话说杜鹃到现在才算死心,可见她眼力真个有限,素日看色~男们是一等偏激,整一个利用;看女人……大约从不曾与一堆女人抢一个男人,可以说她不大懂同性,特么女人的嫉恨向来无理智,否则哪来那么多损人不利己的后宅倾扎?
你说这话不对,她那么多“裙下臣”,怎么会不与人争风吃醋?喳,她就没爱过哪个,哪会挖空心思去和别的女人争抢?无非搜刮一把,很快就踹掉。虽说很多女侠看她不顺眼,但那些男的也是花心萝卜,损点财物不是很应该吗?自然不会有女侠为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事,真刀真枪打抱不平,别污了自己的清名,让人误以为自己和色男有一腿。至于花心萝卜们的妻妾,“露水姻缘”算什么?又没弄回家掺和宅斗。故此像白灵这样动真格追杀她的女侠独一无二,大家也就是嘴上骂骂。
不过白灵非要至她于死地,倒也不全是女人的嫉恨——
数百年来,江湖上在培育弟子方面只有一个门派令人可望不可及,这就是七星伴月,又以本代掌门岩姑为最。人家栽培的弟子不是一个几个出类拔萃,而是整批整批,七星伴月死士无人敢惹。白灵早在小姑娘时就很羡慕,后多有借鉴。比如各门各派的弟子都是这个师伯那个师叔的徒弟,七星伴月没有,所有弟子属于门派、统归掌门旗下。她不能公然反传统,便以武功排座次,并用服色统一,立下新规矩“不论师父为谁,所有弟子以武功排位,分成黄衫、蓝衫、葛衣三等”,变相将所有弟子抓在自己手中。
七星伴月搞一个残酷的死亡谷训练死士,岩姑因此获邪名。白灵身为名门正派的掌门不能照搬,心中恨苦,直到雇凶追杀杜鹃失利,她才想到正好可以借着为胞兄复仇、将整个江湖当成“死亡谷”。这一着果然大见成效,她不可能放弃。
所以,青云派必须有“死敌”。迷魂妖女荣幸地当上第一个死敌,今天即遇上,自是一定要斩了妖女,不然岂不是出师不利?
白灵算盘打的不可谓不妙,惟一失算的是错估了杜鹃的功力,这会搞成骑虎难下。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这时刘素云带着师妹们赶到。先前黄衫少年吹箫,是招看客来看他们除妖卫道,也是召唤本门四散的弟子聚集迎敌,她们就在飞霞山主峰的山巅练剑,第一批赶到。
白灵以剑为杖,硬撑着站起,眼盯刘素云,同时对左侧的蓝衫弟子们挥手:“接下!”
为赶超令她深深佩服的七星伴月,武功无法顶尖的她扬长避短,读了不少兵书,青云派弟子被她训的如同军队。先前她没下令,弟子们目齿欲裂也不敢动,一经得令,两队人马立即不顾生死,如出鞘的利剑直刺杜鹃!
杜鹃从没读过兵书,也没上过千军万马的战场,一直是个混江湖的,见此气势竟有那么点心悸。
但她没把刘素云们看眼里,不过是葛衣弟子,还是些毛丫头,虽然此前在山巅上耍的招式看着不错,内力却是硬伤,一准连自己的衣角都碰不着,倒是很可能像前天一样,再次被交战的杀气所伤,还是积点阴德吧。
于是,她飘带卷起的凌厉之风尽数扫向蓝衫弟子们。
她忘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让她记起这句至理名言的是脊背突寒!
她心神俱震,本能地使出大连环功,将背上剑尖逼退。
虽然她反应够快,刘素云的剑尖仍划破她的衣衫,在她背上留下一道血痕。
众弟子纵声呼喝助威,蓝衫弟子们趁机反扑。
不过这次没便宜捡,但见妖女的飘带横扫,眨眼蓝衫弟子们尽数倒下……
现实面前,白灵身为一派掌门的理智终于回笼,暴喝:“素云挡住!撤!”
以刘素云为首的五个葛衣丫立即结成剑阵,顶住杜鹃的攻势。
那一头,两只黄衫弟子着实了得,业已挣扎着爬起,率未参战的葛衣弟子们驾着掌门和其他伤患狼狈逃窜。
杜鹃满脸不忍地朝后退了几步,高呼:“喂!白掌门,你别跑!听我说,咱们就此住手了罢,难不成非要不死不休?”
白大掌门的嫉恨不可能消弥,她怎么仍痴心妄想?摇身变成了圣母?喳,纠缠快一柱香的功夫,江湖好汉们哪能不来围观,脚力快的已接近,她自是要显摆一下气度。
白灵心同此想,她要显摆的是气节,遥遥怒声回应:“对!不死不休!青云派但存一人,亦必要斩除你个万恶妖孽!”
杜鹃以手抚额,觉得青云派尽是疯子,当下瞪了眼葛衣丫们,又好奇:“你们几个怎么忽地本领大起来了?”
刘素云冷笑:“你不是挖空心思诈走青云剑吗?我们却在流云的变幻中悟出了剑意!你有本事就杀了我们,否则我们必有一天将你斩于剑下!”
杜鹃真想立马宰了这几个脑残的未来杀手,终究只是重重哼了声,淡淡道:“你们倒是些天才种子,可惜天才都是脆弱的,往往因为一点小事就完蛋了,比如你们……罢了,说干嘴你们也不会明白事理。只一样,你们该明白,前日你们是走了大运,今天本貔貅继续送上泼天好运,祝你们一直活下去,活到有本事杀死本貔貅!”
作者有话要说: 挑花童鞋一直想做个有学问的,终于啃完四大名著。
丫神气地冲着黄衫少年斜眼:“兀那骚年这等面熟,你是宝哥哥还是林冲?特么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杵这块干吗?”又冲黄衫少女道:“分明长得像李师师,干嘛要跟着白骨精?小心她将你变成貂蝉,先送给吕布父子当妾,再落到糟老头曹操手中,最后被不解风情的莽汉关羽一刀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