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没事吧。”林宁手脚麻利的将沈晞和扶了起来,取出手帕给她擦了擦嘴角的血渍,手指不经意间粘上了一点,她眼睫一抖。
这触感,不太对劲啊。
抬头,见女孩悄悄对她挤了挤眼睛,林宁心中了然,却仍旧紧张的扶着她,将这一场戏做完。
荣国公也大步走到了沈晞和面前,他伸出手似乎是想要碰触又觉得不太合适,半途将手收了回来背在身后,拧着眉催促仆从,“大夫怎么还不来?”
随从擦着额头的冷汗,“大夫已经在来的路上了,马上就到。”说着还瞥了一眼呆在原地的一眼,幸亏她刚给小少爷叫了大夫正好让他捡了现成,不过想到这局面是三夫人一手造成的,心中对她的那点感激顿时又没了,还多了点埋怨。
蒋秀秀缩手缩脚的站在那里,像个鹌鹑似的低声叫道,“爹,您怎么来了。”
而二喜和四福已经跪在了地上,身板挺笔直,“国公爷,这事跟三夫人无关,都是我们的做的,您要罚就罚我们吧。”
蒋秀秀嘴唇蠕动了几下,弱弱的辩解,“不,是我要她们这么做的。”想到儿子身上的脚印,她眼眶一红,顿时有了底气,“爹,她伤了眀濯!眀濯长这么大我都没动他一根手指头,被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野丫头给打了。”
语气还颇为委屈。
荣国公一愣,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么一层,但余光瞥见被折腾的不成样的院子,听见她对女孩的指责,心中刚升起的对孙子的心疼就化作了泡沫,他横眉一扫,沉声道,“那你也不能没个长辈的样子对一个小辈出手,还下手这么重。”
毕竟是儿媳不是自己的媳妇,不能越俎代庖,“去看看老三下衙了没有,回来后让他来见我。”
什么玩意儿,连自己的媳妇都管不好,还做什么官,别给人造成冤假错案才是。
蒋秀秀听出了话外音,脸都白了,扑了好几层的□□簌簌的往下掉,几次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被荣国公挥手打断,“这两个丫鬟虽然是你陪嫁过来的,但在我国公府行凶伤人,打二十大板罚半年俸禄你没意见吧。”
蒋秀秀将头摇成了拨浪鼓,她自己都泥菩萨过河了,哪还敢有意见。再说了这俩丫头自幼习武皮糙肉厚,二十大板死不了人,最多在床上躺半个月而已。
荣国公叫来仆从将二喜和四福带下去受罚,蒋秀秀脚底就跟扎了钢针似的,见没人注意到她,脚底抹油悄悄的往外挪,眼看着就要穿过拱门,忽然被一个身影拦住。
“三弟妹走这么快干什么,难不成是心虚?”福安公主似笑非笑的道。
蒋秀秀挺了挺胸口,“我、我才没有勒。我、我是想回去看看眀濯怎么样了。”
“对,就是回去看眀濯。”
福安轻笑了一声,迷人的桃花眼中的讽刺一览无余,蒋秀秀看着这双眼睛却忽然出了神,她转过头,盯着那个靠在门上一副受了重伤虚弱无比的女孩,眨了眨眼,“她的眼睛跟你长的好像。”
不止是眼睛,就连五官都有一种莫名的相似,里面还浸透着另一个人的身影,是谁呢。
蒋秀秀皱眉思索,不光不经意的触及到荣国公,一道灵光劈开了混沌的脑子,“啊,她的轮廓怎么跟爹那么像?”
难不成是他在外面的私生女那她岂不是要多了一个小姑子?这事娘知道吗?国公府怕不是要炸。
一瞬间诸多念头在脑子里一闪而过,蒋秀秀忘记了溜走,一双猫眼一会看看荣国公,一会看看福安,闪动着震惊又惊疑的目光,一看就知道她脑补了一堆废料。
福安懒得跟一个蠢货计较,而荣国公则是心中一动,认真的打量了一下这个据说是自己亲生孙女的女孩。
别说,还真有他当年的影子,整个国公府的小辈当中属她最像自己,不是长的多像,而是一身的气质贴合。
荣国公看她的眼神顿时温和了许多,露出了一个亲切又和蔼的笑容,他踯躅了几下,还是伸出手扶住了女孩的另一个胳膊,“先回屋躺着,一会让大夫好好给你看看。”
“咳咳。”沈晞和掩唇咳嗽了两声,轻轻摇了摇头,“我没事。”她抬着脸,看着这个面容儒雅气质沉稳的中年男人,将胳膊从他手里抽出来,退后一步,“你是谁?”
荣国公感觉手心一空,连心脏似乎都跟着空了一块,他望着女孩清澈的眸子,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
最后别过眼,将那个一直看热闹的儿媳叫了过来,“福安。”他道,“你来和这个孩子说。”
福安挑了挑眉梢,没想到这个一向严肃威严的公公居然也会有手足无措的一面,心中意外之余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女儿也多了几分好奇。
她施施然走了过来,看着那双和自己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眼睛和嘴巴以及一身黝黑的肌肤,冷硬的心也软了一分,
“孩子,我是你娘。”顿了顿,她补充了一句,“你的亲生母亲。”
福安公主声音难得温和,就连脸上的表情也是柔情脉脉,若是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见了说不定真的能陷进这场美色的温情中。
但是沈晞和是谁啊,为了追赶逃犯独闯深山老林,徒步跋涉三天三夜终于将人缉拿归案,连夜审讯连环杀人饭、精神变态毫无倦色,将人逼得差点精神崩溃,常年在法律的边缘反复横跳还步步高升。要不是因为那一身警服和信念,她说不定比那些杀人犯变态狂危害更大。
小德子稳坐钓鱼台看戏,只见这个戏精身子一颤,那双温柔多情的桃花眸定定的望着对方,晶莹的水雾若隐若现,“你是我娘?”
福安公主对她的反应很满意,矜傲的点了点头。
沈晞和:“那,你有证据吗?”
福安公主:“嗯???”
沈晞和摸了摸眼角不存在的眼泪,揉了揉,“寿松园的老夫人说要验证身份,这个我无法证明,但若你是我亲娘,肯定不用验身就能证明我的身份的,对吧?”
说完,她期待的看着她,眼神希翼。
福安:“........”
“当、当然。”福安僵硬的点了点头,尾指上的玳瑁指甲划过柔软光滑的外衣,勾出一缕细丝,“大夫很快就来了,让他给你把把脉就知道了。”
她的视线落在女孩黑乎乎的肌肤上,眼神难得有几分心虚,不自然的瞥过头,对着身后的丫鬟命令道,“那大夫怎么还不来,过去催一催。”
“来了来了,大夫来了。”荣国公身边的小厮望着姗姗来迟的大夫喜出望外,连忙上前拽着人来到了主人面前,“这就是一直给府上看病的济世堂的许大夫。”
许大夫擦了擦额头的热汗,拱手作揖,“见过荣国公,见过福安公主,不知是哪位贵人身体有恙?”
福安指着沈晞和:“是她。”
林宁指甲掐进了手心,担忧的看了沈晞和一眼,无声的询问,“不会穿帮吗?”
沈晞和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灵力运转,扰乱了脉象,许大夫把脉的时候眉头紧皱,神色十分严肃,“这姑娘,伤的不轻呐。”
荣国公闻言脸色顿时一沉,再次决定好好的教训三儿子一番,正回家休点的沈千峰忽然打了一个喷嚏,感觉后背毛毛的,有种不祥的预感。
“不仅如此,这姑娘似乎........”许大夫谨慎起见,两只手都用上了,闭眼查探了一会后,看向她的眼神顿时多了几分可惜,“身中剧毒。”
荣国公眉心拧成了一座小山,一股无声的威压席卷整间卧房,在福安身上一顿,“什么毒?她怎么会中毒?”
许大夫身上一重,仿佛压了一座大山,“看脉象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毒,十分霸道且阴狠,要不是这姑娘服用了能克制毒素的灵丹妙药,恐怕现在.......”
剩下的话他没有明说,但屋子里的人都听明白了。
荣国公一巴掌拍在了一张案几上,红木桌子晃了晃,“哗啦”一声碎成了数段摔在了地上。
哪怕对这个孩子没有感情,但自家血脉被人下毒还差点没命,是个人都不能忍。
“可能解?”
许大夫摇了摇头,“在下无能为力。”
荣国公深吸了口气,又问,“何人能解?”
许大夫再次摇头,“这世上恐怕无人能解。”
“若是在下没有看错,这应该是当世最厉害的毒药--美人骨。”
知人知面不知心,画皮画虎难画骨。
美人骨一旦入骨,药石无效,神仙难救,且中毒之人容貌丑陋身材虚胖面黑身臭,越是骨相好的人,中毒后越是丑陋。
这姑娘只是皮肤黑了些已然是三生有幸了。
“咔嚓。”
一道清脆的断裂声传来,福安公主握紧手心,见众人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轻飘飘的道,“这玳瑁有些掺水,不怎么结实。”
许大夫低下头看了一眼那成色明显就是上品玳瑁的指套,默不作声。
荣国公让人送许大夫离去,等屋子里只剩下自己人的时候,他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福安漫不经心的道,“很明显的事,当初有人给我下了美人骨,没想到我正好怀了身孕,那毒就到了这孩子身上。”
所以她说找个大夫来看看就知道了。
当年她中毒的事情不少人知道,只是没人知道是美人骨罢了,现在知道也不晚,正好当年的账也是时候翻出来算一算了。
这么说来,这孩子的到来还算是恰逢其时。
想到这里,福安心中因为美人骨勾起的怨愤和怒火消了一些,看向沈晞和的眼神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的慈爱。
荣国公对她这副不以为意的语气很是不满,声线低沉,带着谴责,“你当初中的既然是美人骨,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福安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发出一声轻笑,“您这话说的可真有意思。”她目光冷淡,“这美人骨可是皇家不外传的秘药,只有身份最顶尖的那几位才能接触到。我就是告诉了您也没用啊。”里面地位最低的一位都能压他们一头,让他们伤筋动骨,他们凭什么斗,嫌自己死的不够快吗。
荣国公被怼的词穷,“那你现在怎么肯说了。”
福安毫不客气的道,“那不是您先问的,况且要证明这孩子的身份嘛。”
荣国公:“......”
小德子“哦豁”了一声,兴致勃勃的道,“我总算知道你这副性子随谁了。”母上大人威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