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者是没想到沈晞和居然真的病了,后者则是因为沈万钧对她的另眼相待。沈晞月咬了咬嘴唇,水蒙蒙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甘,“祖母,都是我不好,光顾着来给您请安,忽略了对三妹妹的关心。”
老太太拍了拍沈晞月的手,“傻孩子,这怎么能怪你。”要怪也只能怪命运弄人,“以后还是离着她远一些吧。”
她算是看明白了,那个孩子主意大的很,但最让她头疼的是对方能闹腾也有能力摆平麻烦,这就让他们做长辈的感觉很是无力。
看老头子的态度,那孩子怕是入了的他的眼,既然如此,她就放手不管了。
“晞月啊。”老太太看着眼前乖巧顺和的孙女,眼神慈爱,“过了年你就十四了,是个大姑娘了。”再过一年就好嫁人了。
她的语气中透着一股不舍,沈晞月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眼睫一颤,柔顺的趴在了老太太的膝盖上,撒娇道,“不,我还小,还想留在您身边多尽孝两年呢。”
老太太摸着她如瀑般顺滑的秀发,抬起手指点了点她的眉心,“你呀,净说些孩子气的话。”若是旁人老太太还能拿出国公府的权势留意留,但对方是太子,是君,就不能她能左右的了。
“可是祖母,那份婚约本来就是三妹妹的,我.........”沈晞月欲言又止,紧张的揪着自己的手帕,最后鼓起勇气道,“我是不是该还给她啊。”
老太太:“........”
这还真得好好想想,从私心里讲她自然是想让晞月嫁给太子的,那位不论是人品还是样貌都是一等一的出众,也只有晞月这么优秀的孩子能配的上。但是当年皇后定的是福安公主的女儿,现在正主另有其人,再按在晞月头上似乎也不太合适。
得找个机会和老头子好好说道说道了。
老太太这么想道。
另一边,沈万钧去了清荷苑并没有找到人,问了服侍的小丫鬟才知道她去了书房,等来到书房的时候沈晞和正好放下手里的资料,见到他后举了举爪子,“祖父,您回来的挺早啊,看来今天的事情很顺利嘛。”
沈万钧见书房里面只有她一个人,吩咐随从候在外面,关门上前,“你似乎一点都不惊讶?”
沈晞和叹了口气,顺势给他倒了一杯热茶,“您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呗,自家人还要拐弯抹角的,不累啊。”
沈万钧接过茶水抿了一口,润了润喉咙,“好,那我就直接问了。”他看着眉目从容的少女,神色一寸寸严肃,“你如何知道今天诸位大臣会同意我的提议,或者说,你做了什么?”
他一错不错的盯着沈晞和,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然而结果却让他失望了,对方在面对他的质询时仍旧一副十分平静的样子,甚至连他放出的威压都仿若未觉,也是在这个时候,沈万钧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一件事。
这个孙女不是一般人。
就算是从小长在他膝下,被他教养了数十年的儿子在面对他全力释放的威压时也会露出些许慌乱,但她一个流落乡野没受过多少教育的小姑娘却能面不改色的承受,甚至还心有余力跟他过招,这份定力和心性不得不让人侧目。
沈晞和举起一根手指,“我只能回答您第一个问题。”
沈万钧本:“嗯。”
沈晞和一本正经的道:“我掐指一算,算出来的。”
沈万钧:“........”
我感觉你在驴我。
小德子:“是的,她就是在驴你。”
沈万钧放下茶杯,还剩下一半的茶水在里面晃了晃,险些溅出杯外,他乜了沈晞和一眼,皮笑肉不笑的道,“你觉得我很好骗?”
沈晞和一脸的认真,“我没骗你。”
沈万钧:“好,那你再算算接下来你会怎么样,算对了我就信你。”
小德子从他平静的语气中听出了几分危险,顿时警铃直响,“沈晞和,他要动真格的了。”
沈晞和自然知道他生气了,但是她早就有了应对之法,“身在红尘,情牵因果,我给自己是算不出来的。”见沈万钧有抬起手似乎要叫人,沈晞和连忙扑上去按住对方,“但是我能算出谁能倒霉,您一定会这个人很感兴趣。”
看在她是自己亲生孙女的份上,沈万钧决定在给她一个机会,“哦,是谁?”
沈晞和:“李文博。”
沈万钧挑了挑眉,“那你可算错了,他的霉运过去了。”如果没有捐款这一出,李文博身为户部尚书却拿不出钱肯定会被皇上削一顿,甚至当出气筒贬官撤职,但现在嘛,破财消灾,皇上那关已经过了。
沈晞和摇了摇头,“非也,我算出他不止破财,还有贬官甚至杀头之祸。”
沈万钧眸色一深,不自觉坐直了身子,“应在何处?”
沈晞和:“他手下有一名杀手叫李四,今上午杀人的时候被我撞见了,现在就关在我城外的庄子里。”
“而且他的女儿李飞鸢谋害国子监祭酒的前夫人,一尸两命,又给继子下毒,还将手伸到了顺天府的大牢。”
沈晞和一口气扔出了好几枚炸*弹,炸的沈万钧应接不暇,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你说真的?”
沈晞和食指中指并在一起指天道,“比真金还真。”
沈万钧当即站了起来,在书房里来回走动,一张儒雅的脸上一会严肃一会欣喜一会踟躇,最后他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已经变回了处事不惊从容不迫的荣国公,“有证据?”
疑问句却用了肯定的语气,沈万钧也说不出为什么,就是觉得沈晞和不是在无的放矢,她肯这么说就一定掌握了证据。
“有。”沈晞和点头,“人证就是李四,还有刚死的那个小厮张平。”
“那个承认杀了路扶摇的下人?”沈万钧对这个名字还有印象,只是没想到他也死了,随即他很快理清头绪和关键,“也是李四动的手?”
沈晞和竖了一个大拇指,“这都被你猜到了,厉害。”
沈万钧瞥了她一眼,“夸的一点都不走心。”
沈晞和权当没听见,继续道,“季望舒还孩子现在估计还在外面流浪,他身上的余毒也能作为证据。”
“还有先季夫人,开棺验尸的话也能查出她的真正死因。”
“她就不必了。”人死为大,证据够用的前提下就不要打搅死者了,沈万钧打开门,吩咐手下将李四和张平的尸体一块带来,然后又让手下去万丰楼定了一桌酒席,约了几个同僚,美名其曰共同商量捐款买粮草一事。
等他走后,小德子终于找到了机会询问,“他就这么轻易被你打发了?”
沈晞和“啧啧”了两声,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这你就不懂了吧,政治啊,向来如此,能把敌人变成朋友,朋友变路人,路人变仇人,仇人变知己,端看立场如何了。”
小德子听的一头雾水,“我还不太明白,他方才明明追着你问昨晚的事情,怎么听见李文博的事后就改变了主意呢?”
“因为他是聪明人。”
沈万钧知道从她这里问不出实际的信息,而李文博是他一直想搞掉却没有合适的机会的人,现在她将机会送到了他的面前,如何取舍他自然明白。
小德子想到她方才说的政治立场,摸到了一些头绪,“李文博是谁的人?”
沈晞和:“大殿下萧景湛。”
而荣国公是站在太子这边的。如今萧景湛势大,若是让他上位荣国公府肯定不能像现在这样舒坦,再加上李文博吃相太过难看,于公于私都该除掉他,换上自己人。
小德子听完后沉默了半晌,“你们人类怎么这么复杂,天天算计来算计去的不累吗?有那时间还不如修炼呢。”
说到这里它顿时打起了精神,“这些凡人间的勾心斗角你就不要参与了,赶紧去修炼,你都筑基多长时间了还没有突破。”
沈晞和摊了摊手,“这能怪我吗,那美人骨简直太毒了。”
每当她攒够了灵力准备晋升的时候,美人骨就出来捣乱,害的她不得不分出灵力来压制毒素,一来二往的,毒没解除,修为也没提升,亏死她了。尤其是昨天晚上她用了梦蝶和镜花水月给那些四品以上的大臣造梦而灵力耗尽,那美人骨居然趁机反扑,要不是她储物袋里有灵石提供灵气修炼,她此刻恐怕又变回小凤村那又黑又胖又丑的样子了。
说起昨晚上的造梦,小德子就忍不住老生常谈,“你造就造呗,怎么还学着人家套娃,一梦套一梦呢,这样你有再多的灵力都不够你霍霍的。”
沈晞和避重就轻,“你看着爽不爽?”
小德子:“爽,可是太耗灵力了。”
第一个梦境中,他们不想捐款,后来辽军攻破郴州,一路直下汴京,他们不得不重复十三年前的行为,再次卷铺盖跑路,然后被辽军斩杀于马下。
第二个梦境中他们再次回到了最开始的地方,这次他们学聪明了,捐了一点点,然后晚上睡觉的时候穿到了那些守卫边境的将士身上,吃不饱穿不暖兵器还钝的不行,杀人不成反被杀。
然后死后又回到了自己身体,发现自己之前做的坏事被人揭发了,惹得龙颜大怒,抄家灭族,无一人幸免。
所以今天早上才那么配合,有的甚至愿意拿出大半的家产,不是因为他们良心发现,而是怕捐的少了噩梦成真。
“哎等等,你不要岔开话题。”小德子反应过来,“之前你担心边关的将士,所以给他们弄粮草和兵器我就不多说什么了。”道家虽然不像儒家那般讲究达则兼济天下,但对苍生也怀有善念,能帮则帮。
“你现在真要把提升修为作为第一要紧事来办了。”小德子语气严肃,“我感觉冥冥之中似乎有一股力量一直在暗中窥视我们。”在它追寻的时候又不见了踪迹,虽然暂时没感受到恶意,但挺令它在乎的。
沈晞和:“???”
她打了一个寒颤,后背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那得想办法先把美人骨解决了,不然修炼出再多的灵力也晋升不了。”
小德子:“这确实是个问题,你要不去找毒郎中看看?我觉得他给季望舒解毒的那个蚕宝宝似乎有些来头,说不定真能解毒。”
沈晞和原本不想被人当做小白鼠试验,但既然小德子这么说了,她也不由察觉到了一股紧迫感,“好,那就去找他看看。”
........
济生堂的后院内,黑乎乎胖嘟嘟的蚕宝宝仰面翻着肚皮,躺在毒郎中的手心一动不动,看起来像嗝屁了。
沈晞和悄悄的将破了个口的手指头藏到了身后,毒郎中像是背后长了眼睛,嗖的射了过来,一张胡子拉碴的脸冷若冰霜,杀气肆意。
沈晞和尴尬的笑了笑,“那个,它许是吃撑了想要睡一觉?”
毒郎中看了一眼蚕宝宝,“你到底中的什么毒?”
沈晞和目光一闪,有些心虚的道,“美人骨。”
“什么?!”
两道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伴着一道铜盆落地的“哐当”声,那个先前给季望舒诊治的老大夫大步走了过来,他一双眸子瞪的极大,里面盛着沈晞和看不懂的情绪,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声音颤抖,“你中了美人骨?”
“师兄,你冷静些。”
毒郎中本来还想拍桌子发作的,但一看师兄比他还疯,心中不由担忧,他按着对方的手,“深呼吸,莫激动。”
沈晞和不停的点头,“对,别激动,您有什么话慢慢说。”她晃了晃被抓着手臂不能动弹,示意他先松开。
老大夫这才察觉到失礼,赶忙松开,但是一双眼睛仍旧紧紧的盯着沈晞和,“姑娘,你告诉老夫,你怎么会中美人骨?”
沈晞和本来想编个理由的,但触及到他眼角的水雾时忽然一顿,“是从我娘那里遗传的。”
老大夫呼吸一紧,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娘是、是........”
沈晞和:“福安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