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一早飞往z市的飞机。怕早高峰交通拥堵,邵书楠早早地出了门。
一路还算顺利地到了机场，她办妥了登机手续过了安检，找了家咖啡店买了份早餐，朝登机牌上显示的登机口走去。
远远地,看见两名新人已经在登机口那等着了。大概是出校门的第一个项目,又碰上第一次出差,两人连行李箱看着都是才准备的崭新商务款。还带着稚气的脸上写满了兴奋，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布，他们已经是真正的职场人了。
毛晓薇先看见邵书楠，赶忙拉了拉施彦。待人走进了些,齐齐地打了声招呼：“书楠姐早。”
“早啊,”邵书楠冲她们笑笑,自己才毕业的那年,也是这么活力四射的样子吧，“吃过早饭了么？”
“嗯，吃过了,”毛晓薇点点头,她踮起脚尖朝后面看了看,“还差个卢芊姐，我们人就到齐了。”
邵书楠看了眼时间：“没关系，还早。”
坐在邵书楠身边，两名新人看上去有些拘谨的样子。毛晓薇咬了咬下唇,试探性地问道：“书楠姐,我们做这行的,以后是不是需要经常往外跑呀。”
“理论上是的，客户在哪，我们在哪。不过s市是所国际化的大城市,j&n的业务最初也是从s市辐射出去的，所以s市本地的项目数量也不少，”邵书楠看着一脸认真地听她说话的二人，笑道，“新人初期一般没有什么选择权，之后你们如果有什么想法，比如说偏本市通勤还是更喜欢出差，都可以提出来。”
“一般单身狗喜欢出差，有家有口的会倾向本地，对吧？我还以为j&n很魔鬼呢，没想到这么人性化！”毛晓薇赞了一句，自然而然地问道，“那书楠姐，你偏向出差还是本地通勤呀？”
本来是句再平常不过的疑问，加上前面半句，就显得有些微妙了。
一旁的施彦使了个眼色，毛晓薇很快意识到，忙道：“啊，对不起书楠姐，我不是要打听你隐私的意思。对不起对不起。”
“没关系，”邵书楠抬起眼，道，“我听公司的安排。”
两名新人的眼里又升起了崇拜之光。
看看，这就是新时代的独立女性！女强人！
“前往z市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航班现在可以开始登机了。”
登机广播响了起来，却还没见到卢芊。邵书楠拿出手机，给她去了一通电话。
无人接听。
邵书楠脸色有些微沉。
毕业这么些年，出了这么些的项目，难免会遇上没赶上高铁、误了飞机之类的意外情况。如果目的地是在大城市还好，大不了兵分两路，大部队先进客户现场，迟来的给个地址，之后自己赶上便是。
最怕误点的，是去类似她们目的地的这种小地方。小地方通常没有自己的机场和高铁站，一般是客户自己安排司机，到临近城市的机场接送。若项目组里有一个迟到的，就得全组人，连同客户司机一起等着他改签下一班的过来。
给客户留下不守时的第一印象，实在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毛晓薇也跟着一起着急起来。她伸着脖子，不时张望着。
“乘坐由s市飞往z市航班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航班将在十分钟后停止登机，请没有登机的旅客尽快登机。”
“书楠姐，我们是不是先登机比较好？”
邵书楠刚要开口，就听施彦一声——
“卢芊姐，这边！”
施彦长得高，看得远，突然朝安检口过来的方向招了招手。
卢芊拖着行李箱，气喘吁吁地小跑着过来：“不好意思，路上稍微有些堵。”
“到了就好，”邵书楠没多说什么，“走吧。”
四人有惊无险地踩着点登了机。
卢芊的位置，安排在了邵书楠的身边。和后面两个初出茅庐，看什么都兴致勃勃的比起来，她看上去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怎么了？”邵书楠问。
“没什么，”卢芊回过神，“可能是太久没出项目了吧。不好意思，让你们担心了。”
……
两个钟头之后，飞机降落在了z市。同s市比起来，这里的空气要稍稍湿润一些，气温也不像s市的夏天那般炎热难耐。
平古竹业安排了一辆大型的商务车来接机。作为组里唯一的男丁，施彦和司机一起帮三个姑娘把箱子搬上车之后，自觉坐上了副驾驶的位子，肩负起了路上陪司机聊天的重任。
不愧是明英姐推荐的新人，聊起天来完全看不出才从学校出来的样子。他头脑活络，表面上是在恭维司机，话里话外地，又都围绕着这家被收购企业的情况。
司机也是个健谈的，两人很快就聊到一起。据司机自己说，他还是平古竹业老板妹夫家的一个远方亲戚。
“啊，我就说！一般的司机师傅，哪里懂得这么多公司的事情。”
“哎哟，没有没有，”司机嘴上这么说，脸上却是笑开花，“我平时没什么兴趣爱好，也就喜欢开车，后来家里就介绍来这里干活。从z市到工厂的这条路，我开了好多年了。以前公司才刚起来的时候，根本没什么人过来，现在我经常一周要跑好几次。喏，说起来我昨天还来了一回呢？”
邵书楠随口接道：“接客户参观工厂？”
“不知道，我感觉不像。他们一共来了三个人，领头的那个一看就是个没吃过苦的富家子弟，一脸不情愿的样子，”司机说着咂咂嘴，摇了摇头，“特别不好沟通啊！和你们不一样，你们一看就很亲切的样子。”
邵书楠笑。
基层的嘴里从来是最容易套出话的。一些他们以为不过是八卦、茶余饭后拿来消遣的谈资，深挖下去，往往会有意外的收获。
所以，和他们搞好关系尤为重要。
邵书楠这么想着，把刚才司机提到的那个不情愿的富家子弟默默在心里记了一笔。
一路聊着，车子离开市区，走上了乡道。又开了半个多小时，弯弯绕绕地进了山里。
山里的空气比起城市来说清新了不少，气温也偏低，已经隐隐约有了一丝秋意。
“前面不远就是我们村子了，”司机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指向前方某处，“再朝里面开个五几分钟，就到我们厂区了。”
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早上媳妇给我准备的东西我给落家里了，一直催我回去拿。你们能不能在村口稍微等我一下，我家离村口不远，十分钟就行。”
邵书楠：“没事，这里风景好，我们正好看看。”
司机将车停在村口一家农家饭店前，和老板打了声招呼，让邵书楠她们几个在这坐会，便朝着自己家的地方去了。
已经过了午餐的点，店里没有一个客人，看店的也只有一个看起来五十岁上下的阿姨。
“你们是老王载去厂里的客人吧，来来来，坐会。”阿姨热情地招呼着四人。
“大姐，这么大一家饭店，平时就您一个人看着么？”施彦看了一圈，问道。
这家饭店依湖而建，共上下两层，一层大厅，二层包厢。穿过大厅就是湖景后院，主人在这儿种了些小菜，养了点家禽，还有一条护院的小土狗。
“还大姐呢，我儿子都比你大一截了，”刘阿姨乐得脸上笑出了褶子，“平时就我一个人看店，家里人都在山里的厂子呢。我儿媳妇排班早，差不多四点多跟领导打声招呼就回来了。晚点我这边做做准备，等我媳妇回来再一起帮忙帮忙，等厂子的人下班了，刚好吃饭点。现在的年轻人啊，都不会做饭，厂里的食堂吃多了也就那样，我们这里又不像外面大城市还有什么外卖，就我这了。”
这家店能开在这里，像是有点来头的样子。
原本也是个清闲的午后，正好来了批客人，刘阿姨也就顺带抓着聊聊天，解解乏：“说起来真是老吴家出了个人才，开了这么一家厂，一下子带着全村致富了。那，你们瞧这一片，原来都是平房，现在都盖起小楼了。咱们村里除了些老的小的，基本都在那里讨生活，还有临近几个村子也往这来。”
说起方圆几里无人不知的平古竹木，刘阿姨一脸的骄傲。
“啊，附近几个村子的劳动力基本全在这了！”毛晓薇叹道。
邵书楠抓着手机，纤长的四指有节奏地在手机背面敲击着。
“谁说不是呢，”刘阿姨继续说道，“现在越做越好，听说也有大公司看上了我们这家小厂。不过老吴跟我们村里人都拍过胸脯做保证的，公司他是绝对不会卖的。”
毛晓薇不解：“为什么，由大集团来接管，不好吗？”
“开什么玩笑，”刘阿姨的脸顿时拉长了，“我老伴儿子媳妇都在厂里干活，亲戚朋友还有我饭店的客人全是厂里的，那么多张嘴，就靠着这个厂活着。他把厂卖了，我们这些人喝西北风去啊？”
“只是换了个老板而已，工厂还是在的呀？”
“那能一样么？我大老板嫌我们手脚慢，一个不高兴开了呢？没保障不是。”
刘阿姨说着说着，突然警惕起来。她上下打量着邵书楠四人：“哎，你们是来干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