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让下山成了难事。场记撑着一把黑伞飞速地下达着一个又一个命令,工作人员穿好雨衣有条不紊地一起收拾这天气留下来的烂摊子。
夏黎初和助理撑着一把黑伞站在一旁。他刚刚被淋了一身雨,厚重的戏服黏在皮肤上,带来一种很难受的触感。更重要的是他感冒还没好,这倾盆大雨直接给他来了一个透心凉,冻得他直打哆嗦。
晴晴看他唇色渐白,担忧地说:“夏哥,我们先回车里换套衣服吧,给乔姐发条消息就好。”
乔真去找施磊了,估摸着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剧组车辆停在不远处,但要穿过一条小道才能抵达目的地,小道不长但不好走,而且这一片有好几条小道,夏黎初连上来的路都不太记得了,更别说下去的路。
夏黎初视线随意扫荡着,发现有几个艺人陆陆续续离开,而且有工作人员带领。如此想着,夏黎初的身体很不争气地打了个哆嗦,接着他又打了一个喷嚏。
夏黎初觉得自己需要换一套衣服,不然今晚的体温或许会非常漂亮。他抬眼望了望天空,黑沉沉一片,看着就十分压抑,还是在酒店中让人安心些。
正好又有一个艺人带着几个助理离开,夏黎初见状立即和附近的一个工作人员打了个招呼,告知对方自己先带着助理离开,麻烦他等会儿跟场记说一声。
夏黎初和晴晴小跑着喊住了苏若一群人,跟在了他们队伍的后面。
晴晴背着一个大背包,夏黎初则负责撑伞,两人搀扶着在雨幕中行走,他们与苏若等人的距离很近,一群人结队而行倒是不怎么害怕了。
才走出不远距离,还能够看见身后的拍摄地时,一道急切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夏黎初下意识回头,原来是剧组中的一位洪姓副导演。
洪副导撑着一把伞,脸上挂着笑容,由于走得太快,脸上沾了些水珠子,他抹了把脸,说:“这么大雨,怎么都不找个人送送?”
夏黎初笑了笑,说:“我前面就是苏若他们,有人带着的。”
说罢,夏黎初便转过了身体,然而苏若一行人早就不见了踪影,应该是在他与洪副导说话的这几分钟走远了。
洪副导没有看见人,爽朗一笑,说:“人已经走远了,雨太大了,路都看不清楚,我送送你们。”
眼下的情况也只能如此了。
夏黎初道了声谢谢,接着一行三人往外围走去。
走出一段路后,洪副导突然接了一通电话,他对那边说了些什么,表情有些严肃,接着对夏黎初两人歉意的笑了笑,“我这临时有点儿事情。”
面前是三条分叉路,洪副导抬手指着其中一条说:“就顺着这条路走,走个五六分钟就能看见一块平地,车就停在那儿。”
说罢,几人便互相道别朝着相反的方向前进,夏黎初和晴晴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雨幕中。
行走的时间明显已经超过五分钟,晴晴拉着夏黎初停下了前进的步伐。这里是一片树林,这里的每一棵树都很高大,但却稀疏地分布着,仰着头向上看能够看见沉沉的天幕,往前看是不知道何处是尽头的树林,没有任何空地的影子。
晴晴轻轻地呼了口气,她往夏黎初身边靠了靠,气息不是很稳,她有些不确定地问道:“夏哥,这和我们上来的路是不是不太一样?”
夏黎初是一个极其没有方向感的人,在这方面,他的神经格外迟钝,在晴晴的提醒下,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条路的奇怪之处。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皆有错愕。他们不约而同地转身,雨幕层层叠加,厚重得如同一层纱布,一眼望去尽是连成线条一般的雨珠,来路已经看不清楚。
山脚下,乔真暴跳如雷,这个女人不再保持体面与矜持,她像只发狂的狮子,斥责的声音穿过厚重的雨幕震得人的耳膜嗡嗡响,脸上的表情凶恶地像是要把人生吞了。
在场的人都噤若寒蝉地站在一旁任由她骂着,连施磊也是一言不发,满脸焦急。
乔真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她的脸上都是雨水,妆容尽花,她的气势凌厉,表情凶狠,手指指着天,“你们给我看着这个天气,夏黎初出事了,你们一个都跑不掉!”
乔真知道自己该冷静,可是她根本冷静不了。夏黎初和晴晴这么大两个人说不见就不见了。这要他们怎么冷静?
陪同苏若几人下山的工作人员嘴唇死死闭着一句话都不敢说。
他们是抵达目的地才发现身后跟着的人不见了,那时大家都没当回事,以为夏黎初和晴晴打转回了小树林。结果没想到清点人数时,却少了两个人。
施磊脸色也很不好看,夏黎初已经在剧组出了一次大事,而这一次出事却完全是因为工作人员的失职。
雨下得那样大,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山中情况只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更加复杂,而随着大雨而来或许还有泥石流这样可怕的灾害。
说句难听的,在山里多待一分钟,生命危险就会多一分。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夜。
在情况复杂的山中寻找两个人,若是不依靠专业人员,仅凭着村民和工作人员去寻找,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剧组选择寻求警方的帮助,雨依旧很大,乔真执意不肯离开,施磊也不可能离开,气氛一时间变得格外沉闷,直让人喘不过气来。
海市突然下起了大雨,然而这并不会影响一场华丽舞会的如期进行。衣香鬓影西装革履,男男女女端着一杯红酒穿插期间,偶尔对视,流转着暧昧不明的无形波动。
徐家的继承人在任何一个地方都是话题与视线的中心。
徐卓晏穿着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身形挺拔,额间的碎发梳了上去露出了光洁饱满的额头,他的五官深邃俊美,如同展馆中最精美的雕塑,气质冷峻得如同一把出鞘的刀。
他的身边站着一位优雅知性的美丽女士,是刚从旧金山回来的于文曼。
再次送走一位夫人和小姐,于文曼轻轻拍打了一下徐卓晏的手臂,小声提醒道:“你能不能有个表情?既然答应了我,那就好好表现。”
徐卓晏皱了皱眉,有些不自在,“我是答应了,但你没有说过是现在就开始。”
于文曼有些生气,她想要说什么,但一触及到徐卓晏眼底的强烈抵触时便闭了嘴。
宴会进入尾声已快要十点,徐卓晏并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如果不是于文曼,他今天根本不会来这里。
于文曼回海市很少会回老宅住,而徐卓晏最近都是住在老宅,于是两人在酒店门口便互相告别,而后乘坐不同的车辆离开。
徐卓晏闭眼靠在座椅上,耳边是雨珠打在窗户上的声音。他半睁开眼,外面的雨下得很大,也不知道夏黎初是否回了消息。
徐卓晏松开衬衣最上方的两颗扣子,而后从口袋中拿出手机解锁,首先跃入眼中的是二三十个来自不同人的未接电话,最多的是梁语,其次是周秘书。
徐卓晏心头很狠一跳,深吸一口气才选择回拨了梁语的号码。
已经是凌晨两点,雨势渐小,在强降雨的影响下,在这座大山已经监测到好几处山体滑坡。
乔真等人暂时待在了附近的一户村民家中。
桌上是热腾腾的大麦茶,然而每一个人都无心去碰那杯茶。
警方留下了两位工作人员陪乔真,不多时,他们的通讯器响起,待他们说话,乔真立即激动地询问着结果,梁语则要冷静许多,按着她的肩膀让情绪稍微和缓些。
警员安抚着乔真,“还没有找到,不过有一个好消息,发生山体滑坡的几个地方都没有人员伤亡。”
夜晚的山林寂静无声,晴晴红着一双眼睛努力地支撑着双眸微闭的夏黎初向前行走,她怕夏黎初彻底睡过去,便一直在跟他说话,“夏哥,我们再坚持一下,等会儿等雨小了,手机就有信号了,就有人来救我们了。”
夏黎初意识已经有些模糊,大概是感受到了女孩子的担心与焦急,他撑起眼皮,几乎是用气音在说:“我们先找个地方坐坐,饿了半天了,我们先吃点东西。”
两人意识到走错路后试图按照原路返回,却没想回到原点后又有几条岔路,他们寻着记忆走了一段,很快就被复杂的地势困住,事情的指向性很强,两人从最初走的路就是错的。
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夏黎初被冻得起了高烧,脑子变得昏昏沉沉。夜色降临,山中能见度实在太低,他一脚踩空,若不是晴晴扯着他,怕是要滚下去,但这样也还是在腿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两人找到了一块石头,勉强算是一个能够坐的地方。
夏黎初努力撑着眼皮,从背包中摸出两个面包,将其中一个塞到了晴晴手中,他扯了扯嘴角安慰正哭得伤心的小姑娘,“好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先吃东西,才有力气继续走路。”
其实夏黎初也蛮想哭的,太疼了,他对徐卓晏的渴求也达到了一个极点。
夏黎初闭了闭眼,脸色青白,身体忍不住颤抖,生理上的脆弱使他连续紧绷的神经也达到了一个临界点,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将倾泻而出。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周五的更新哦~下一更明晚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