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糊之味弥漫天空。
那些中招的鞑靼勇士们被压在已经重创而亡的重装战马之下,因伤重无力挣脱,烧死之前惨叫声此起彼伏,听之让人胆战心惊。
躲过此劫的大半部鞑靼骑兵竟然就近挥刀斩向将死之同袍的喉咙,一并解决他们的痛苦和嚎叫,又提缰纵马跃过火墙集群继续突进。
数百步之外,鞑靼骑兵即将冲到明军的阵前,鞑靼人手中耀眼的刀锋在风中抖动。
京军阵中一箭穿云,忽然龟板阵最中间顶盖的大盾左右一分,向上冲锋的鞑靼骑兵群刚刚跃离火墙,从京军的龟板阵空档之中,飞出无数投枪,乌云一般盖在鞑靼骑兵的头顶,引发一片人喊马嘶。
这一整股数百名鞑靼骑兵还未反应过来,连人带马便被从天而降的投枪雨扎成了血淋淋的一堆箭猪!
京军官兵也是平日被放纵惯了,见此情形,不少兵士从藏身的龟板之下跃出来欢呼。
战场之上,胜负未分,哪容屑小如此猖狂。
号炮之后,尘土飞扬,第二轮冲击的鞑靼骑兵阵营早己冲到山腰,他们先伏在马上弯弓搭箭。
箭如飞蝗,直逼而至,将不少忘形的京军兵士射死当场。
侥幸拣了性命的京军兵士们这才知道哈腰抱头,赶紧爬回龟板阵。
在山下的牛角号催促之下,鞑靼骑兵们或徒手扒开火墙,或错开燃烧的圆木寻找缝隙,一时人呼马跃,鞑靼前锋军一股作气终于冲上山顶!
京军的龟板大阵在此时竟然整齐向后撤出三百尺!
盗洞之中的兵士远眺,这一股鞑靼骑兵悍然挤上山头,众人大为诧异道,“京军这是准备列阵厮杀了吗?”
江濒只能摇头道,“京军如果这么笨,就熬不到今时今日了!”
平地之上,步军不堪与骑兵为敌,鞑靼骑兵既然立足,也不整理阵形,一颵上千骑兵手持长枪和狼牙大棒扑向龟板大阵。
京军最外一层的扛盾兵士见之,丢下不少物品仓惶后撤。
鞑靼骑兵见京军们也不放箭,干脆趁势掩杀,三百尺距离之内,鞑靼战马抬腿就到。
鞑靼先锋军以狼牙棒清路,京军抛下的杂草被服之下,竟然冒出一堆几层圆木做成的人字架,无数枪头穿在人字架的横木上!
“拒马!”第一排鞑靼骑兵惊呼一声。
成百上千军马前冲,谁能刹住冲势,这些鞑靼骑兵话未说完,就被随后涌来的友军马群推揉着,连人带马被硬生生扎穿在拒马阵的枪尖之上!
平常时候,拒马之功震慑多于伤敌,只是这方寸之地上,一次性推进如此多的兵马,小小拒马坑得这些急进的鞑靼骑兵们止步不住马匹互相踩踏……
龟板阵之中的京军见鞑靼骑兵们再次中计,躲在巨盾空隙中,明军手持弓弩射出一排排利箭。
也因为距离太近,箭头顺利地刺穿对方铠甲,拒马陷井中,鞑靼骑兵死伤无数。
炮响三遍,又一拨鞑靼骑兵狂呼着冲上山头。
京军兵士此时再想推动滚木抗敌,才发现平地之上圆木不便滚动,哪里有优势可言。
京军兵士迟疑的这一瞬间,不少鞑靼骑兵寻到拒马之间的空档,分成二三十匹战马一伙绕行而过。
京军兵士惊惧,赶忙扛巨盾回防,百十个鞑靼骑兵己经冲到龟板阵前,手中弯刀拨开身周长矛攻击,他们丝绺一紧,跨下战马的马蹄踏向大盾。
鞑靼军马本来就身壮力大,两蹄踏下去,两三个京军兵士共同去扛一个大盾亦不能支撑。
大盾一倒,便将龟板阵的口子撕开,百十名鞑靼骑兵纵马提刀,从空隙处鱼贯而入。
外人只听厮杀声阵阵,不少肩扛巨盾的兵士被砍翻丢出,一时间,大盾倒伏得越来越多,龟板阵不成龟板……
这一边,阻在拒马阵外的鞑靼骑兵见势停住冲势,骑兵们各执长枪,就近枪挑起尸首向拒马阵抛扔。
不到片刻,拒马之上尽被尸体覆盖。
京军兵士们齐心合力刚将冲入龟板阵中的那百十个鞑靼骑兵杀死,上千名鞑靼骑兵们跨马布阵,踩着拒马阵上的尸首之上杀了过来!
两军相对,一时间,山头之上,杀声震天。
京军颇费一番周折,才斩尽这一股鞑靼骑兵,赶忙将兵士和马匹的尸首推下山坡,重新合成龟板大阵。
盗洞之中的这股小沛残兵看得触目惊心之后,这才略松一口气。
只有江濒愁眉不展,道,“黄谦兄弟,让大伙儿把佛朗机炮搬出来擦一擦。”
……
这边血战正酣,战场右首的雉尾峰却是另一番风景,两个单孔望远镜在松柏枝上,其中一个架了太久镜面上沾了一层雾气。
半蹲在山顶那块白色巨石之上的那个大个子,忍不得将单孔望远镜取下来用袖角擦擦,只因他身量实在太过高大,抬头时,树杈碰乱了他的发髻,正是铁大爷铁无双!
他道,“两帮傻子杀来杀去,真是热闹。”
跟在他身侧的玉摧红,也没看他,淡淡道,“也不尽然,你没看见以废柴而闻名的京军,今天竟然出息了吗?”
铁无双诧异道,“这群小子待在北京时候混吃等死,今天被刀架在脖子上,就能一下子全醒悟?”
玉摧红笑道,“其中玄机,全在京军的中军处。”
京军在北京驻地时,关于吃喝嫖赌这些方面并不受太多约束。
现在血战之时,中军之内不可能藏有女子。
铁无双眼中一亮,道,“莫非京军中有一个大大的肉参?”
肉参,黑道俚语,通绑票之中的珍贵人质,相当于人参当中的千年好参。
玉摧红苦笑道,“铁大爷这身的匪气一时是改不了啦,什么关键人物到了你口中,不是肉票就成了肉参……”
铁无双被师父抢白了,只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玉摧红提示道,“咱们这次盗马,盗的可是咱明军中的战马,说是风雅得很,其实算不得甚么太光彩的事情,低调点,莫把那边的鞑靼骑兵引过来了!”
雉尾峰距离战场有三五里地,如今战局瞬息万变,铁大爷的嗓门再大,鞑靼勇士们也无瑕理会。
铁无双得意道,“当初在小银钩里,老查钺能敲诈了咱们几十万两银票,铁大爷如今趁他大同城空虚,正好偷偷牵出他一万匹军马,这样有来有往,才叫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