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查家楼船下水之时算起,海沙帮追杀查琦桢的手段,无所不用其极,江湖上早有断言,查大少这次绝无生理。”铁无双左右看看,小声道。
“若不是这种消息泛滥,我也不会才入中土,就急巴巴地赶来江宁。”玉摧红道。
铁无双道,“听闻你的好发小落难,师父有什么感触。”
玉摧红的脸上喜过怨过,到最后只能轻叹一声,道,“五味杂陈。”
铁无双道,“嘿嘿,查琦桢这次偏偏是我铁无双救下的!”
玉摧红摇头笑道,“对付一个查大少,你一时要杀他,一时又去救他,铁大爷,您就没个准信的吗?”
郎贺川杀戮之后,临走在查家楼船放下一把火,烧得久了竟然导致楼船炸成靡粉。
随后而来的老管家查良,只好悬出重赏来打捞查琦桢。
一时间,船户们停船下锚,顾不得江水冰冷刺骨各自换了水靠跳入江中,这一边海沙帮众在江边刚扎了营,此际生恐落后纷纷更衣下水。
一时间,江面船只密布几里,水中人头攒动无数,大家各使手段潜水打捞,哪里还分得清什么海沙帮众,船家水户,乌衣铁卫。
混乱之际,铁无双赶到江边,换了一身潜水海豹皮衣靠,随着众人悄悄下水。
日近黄昏时,北风大作江水越发冷似刀割!
众人吃架不住,纷纷出水。
船户们登船,海沙帮众与乌衣铁卫们上岸,在各自帐篷中烤火烘衣,咽几个冷馒头喝些白酒抵御苦寒,让身子暖暖再次下水。
此时,江心灯笼成片,两岸篝火连绵,照出一个不夜天。
兀是铁无双这等水下功夫了得之人,含着北地性燥的人参须块,潜在江底一日一夜,也只寻了几块碎船板。
他心念一动,顾不得饥肠辘辘,潜行逆流而上,又多寻了半日,终于在上游二里半处的砂石中寻到一个乌黑大木盒。
铁无双将之推至岸边草从隐蔽,确定无人盯梢了,这才将木盒打开。
这木盒,长八尺,高三尺,颇为宽敞,江底停留几日,内部竟然没有透水进入,一身血衣的查琦桢侧卧其中,他看了一眼铁无双,又昏死过去。
“然后呢?“玉摧红道。
“姓查的小子不厚道,对着我这样的一位救命恩人,当时,这厮眼中,竟然没有半点谢意。”铁无双不满道。
玉摧红淡然笑道,“人家都成那样子了,铁大爷多体谅体谅。”
“可巧不巧,查成贵竟然及时赶到了。”铁无双道。
“可是那天残地缺的查成贵?”玉摧红问道。
铁无双嗯了一声,道,“查成贵千恩万谢,叮嘱我对此事需守口如瓶,又邀我入乌衣巷请赏,铁大爷当时饿了,哪里愿意再与他纠缠,我顺了查琦桢腰间的一块配玉,便先进了城。”
铁无双在江水之下潜行几日,身上粘了河底污泥,腐臭味道挥之不去,所以燕归云当场言其臭,确实不算凭白诋毁。
“江南查府家大业大,查一清膝下只有查琦桢一子继承血脉,铁大先生这次施援,江南查家应当是千恩万谢,铁大先生能够不居功不请赏,如此高风亮节,世间少有。”玉摧红笑道。
“对姓查的,铁大爷可没有那等善心,只是此番南来前早早听闻,江宁城内开出一个天大盘口。“铁无双神秘笑道。
“其实,早在楼船下水之前,海沙帮为了十万花红,沿途追杀查琦桢一事,江湖上早己经传得沸沸扬扬,所以,那天大的盘口,自然是各家豪赌此次查琦桢的生死。铁大爷拿了内幕消息,没有试试手气?”玉摧红道。
其实,以海沙帮之实力,就算此次倾巢而出去追杀查琦桢,所起作用有限,只是这十万两花红颇为诱人,难免惹出更加强大恐怖的赏金杀手闻腥而至……
“众人认定,查琦桢绝无生理的时候,铁某偏偏去押查琦桢活!”铁无双得意笑道。
铁无双押的冷门,自然格外在意起查琦桢的安危,自南京起,他沿途施救赶不及,忙了这许久,侥幸在江底打捞出查琦桢,也是提前为自己买下一份心安。
“这里就恭祝铁大先生大发横财了。”玉摧红一笑端了酒碗。
“谢师父吉言。”铁无双刚一端碗,脸上忽然变色,喝道,“酒保过来!”
酒保赔笑道,“老板有什么吩咐?”
铁无双敲桌问道,“吃狗肉时,喝哪种酒最为痛快?”
酒保道,“数九隆冬,喝酒需干烧醇烈,最适合的自然是本店秘制的白酒高梁烧。”
“那你还敢用女儿红这等米糟水,来糊弄铁大爷?“铁无双示意换酒。
“客官请看,同一缸酒,倒入您二位碗中,都是大不相同。”酒保叹道。
玉摧红就着灯光低头细看,自己碗中的酒清冽如水,铁无双那碗中飘着绛红一线,他抓过铁无双沾酒的手指一闻。
铁无双被燕归云调笑之后,洗浴自然要格外细致,如今他的一双大手干净喷香,只是指缝中依然有木屑。
玉摧红眼珠一转,低声吩咐酒保,只需另外换过一只酒碗。
“铁大爷,您莫跌份了,你指缝中夹了金丝楠木!”玉摧红劝道。
铁无双这才罢休,自己先端起酒保刚送来的酒碗干了三碗,道,“蹊跷。”
“救查琦桢时,你是徒手扳开的木盒?”玉摧红问道。
“查琦桢这厮够怪异,好好一个楼船之中,他硬要给自己准备一副乌油油的棺材盒。“铁无双笑道。
江底那黑木巨盒是金丝楠木所制,铁无双徒手撬开时,指缝之中夹了木屑久洗不去,刚才,铁无双抓酒碗时,指尖不小心沾了酒水,金丝楠沾酒变色这道理便不需多做解释了。
“铁大先生施救位置,可是在船沉之后的上游二里半?”玉摧红好奇问道。
“应该是,那时下游的人太多,挤不开。“铁无双得意时眉毛一扬,当时情况,即使捞到查琦桢,独财众分,个人也没什么油水。
可这金丝楠木比水沉,炸船之时,自是缓缓下坠,断无可能逆水而上二里半?
玉摧红口中似是自言自语,忽而眼睛一睁,对铁无双道,“那金丝楠木盒哪里去了?”
“查成贵当时便召来乌衣铁卫,将这盒盒连他们少爷一同,拖回了乌衣巷了。”铁无双回忆道。
”那木盒子形状怎样?“玉摧红追问道。
“挺大的,装一个查琦桢足足有多。”铁无双救得查琦桢之时,巨额赌注博胆已经搏到手,心中狂喜得意,并无在意那装人的大盒子古怪之处,如今听得师父细问,方才觉得大有蹊跷。
“要是能去看看那盒子才好。”玉摧红看到铁无双凝视回忆不语,又说道。
以江南查家之手笔,所用器物求精近乎苛刻,用如此名贵木材,为少主查琦桢准备逃生工具,绝计不可能用它,去造一个没看相的盒子那么简单。
“师父那么好奇,那木盒中玄机,你直接到乌衣巷里去瞧瞧呗。”一提乌衣巷,铁无双先嗤了一声。
玉摧红眼睑一耷拉,懒懒道,“从长计议。”
“也是啊,喝酒喝酒,金山到手,不想那么多了,来,干!”铁无双说罢,和玉摧红举碗相碰,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