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天色放晴,金陵城内各处,人如潮涌,一片繁华景象。
只是到了玄武湖滨的太平门,人流变得极为稀少。
其中一处建筑威严庄重。
抬头望去,先看见门口一对石头狮子呲牙咧嘴,大门前面的照壁雪白,两侧的墙呈八字,中间屋宇坐北朝南,东、南、西三面开门、每面两扇门,总共六扇。
如今己经日上三竿,三法司衙门,即百姓口中的‘六扇门’的六扇门窗依然紧紧关闭。
不少皂衣男子从仪门两侧特开的便门无声地东进西出。
三法司衙门的便门只是一个简单的角门。
进了角门,沿着中轴线上砖铺的甬道,绕过屏墙,就到了第二道大门“仪门”。
仪门内是集中政务功能的大堂院落,所以仪门也。
仪门也是三开间,进深仅为一架。
西首仪门之内,金木柯已经坐足了半个时辰。
对面公案之后,一个三十多岁青年人,寻常样貌,由于他的咬肌僵硬,大黑脸庞之上显不出半点笑意。
看着这张苦脸,金木柯偷偷一乐,此人乃是三法司衙门捕头李瑛,因于他不留情面,办案得力,几年来升迁迅速,别看他年纪轻轻,如今司职三法司衙门副总捕头。
本来这李瑛也算春风得意,可惜几年前,南京六扇门围捕裘三两之时,他脸上挨了对方一掌,所幸小命勉强保住,只是从此便不懂得笑了。
“二月初二前,夸口说你们丐帮能围歼裘三两,这下好了,开春才几天,就先在金陵地面上又增加一个血案,你们丐帮真能添乱。”李瑛冷冷道。
“祈三英等几位长老被裘三两杀死这案子,丐帮自己销案还不行?”金木柯道。
李瑛看看金木柯,又看看应天府传过来的卷宗,绷着脸发出三声干笑。
六扇门通常只接手江湖帮派斗争和久为官府通缉的要犯,同时与各大门派有相当的交情,在朝廷和江湖中都有着举足轻重的权力,本来,江湖中有身份的人犯案,只要不上动天庭,六扇门都可以不了了之。
只是,马班头这次又趁机添乱,将丐帮长老们在白家祠堂被杀一案,藉着应天府的名义如实上报。
既然这个案子走上了官面程序,南京六扇门再也别想掩盖。
“我们的乔四爷,今年怕是又升不上去咯。”李瑛叹道。
金木柯闻声诧异,乔四升不升与他何干?
乔四主主管金陵范围内的刑侦,几十年来所破奇案无数,业内尊其为神捕,只因为裘三两在他的管辖区内屡犯命案,南京六扇门又始终抓不住对方,连累得乔四临近荣退之时,还只是一个五品的捕头。
金木柯转念一想,乔四若能再升上半级,便要离开南京六扇门总捕头这个位置,李瑛这个副职正好适时转正,取而代之,便怪不得他对老上级的升迁如此上心了。
“追查裘三两一事,丐帮有什么进展?”李瑛问道。
“二月初三,裘三两誓杀赵半城,我帮弟子各种努力,终于查出来,这位首富哥如今躲进了白马寺。”金木柯道。
李瑛又是一声干笑,裘三两放言,“在二月初三日杀赵半城!”,三法司衙门当然早有所闻,经筹备分析,众人觉得,只需盯紧赵半城,在其藏身处的外围设伏,就有抓获裘三两的可能。
六扇门的细作由此查出,白马寺周边,赵半城建有一处秘密精舍,这细作正在暗自得意时,身后如风般掠过一人,细作还未来得及转身,就被对方一掌击昏,如今他还躺在病榻之上。
“他可曾看清过对方的样貌?”金木柯好奇问道。
“若看清过,估计现在他连命都没了!”李瑛叱道。
金木柯看看李瑛的苦脸,心说,“挨了对方一掌,估计那倒霉鬼这辈子也不会笑了。”
不用费心去猜,就知道偷袭细作的人肯定是裘三两,裘三两从不以真面目示人,如果要故意去察看他的样貌,只怕对方就只能杀人灭口了。
“几年前,你们裘副帮主意外被袭,我们乔四爷协助丐帮追捕凶手裘三两,可惜最后还是功败垂成。”李瑛道。
六扇门如今将旧事重提,金木柯只能闷声点点头。
“你们裘副帮主是脑子抽了风吗,他去得罪谁不好,非要去惹这个阴魂不散的裘三两。”李瑛语声有些无奈道。
实在是一笔写不出两个裘字,副帮主裘宗翰与裘三两之间为什么有这么深的仇呢?金木柯想了半天,还是摇一摇头。
“裘三两复出之后,先杀老裘之子裘红雨,又挑着在三法司衙门管辖的金陵地面上屡犯命案,轮着番地折磨咱们两家,三法司衙门都快特么和你们丐帮成了苦难兄弟了。”李瑛又道。
就此事,金木柯还是不便参言,只能嘿嘿一笑。
二人相视一叹,如今裘三两己经离开了白马寺,再想搜寻他的影踪,一切只能从长计议了。
……
此处又要讲回到白马寺。
“赵大老板,这晴天白日的,您行如此大礼,玉某实在消受不起。”开匣之人轻声笑道。
赵半城满心狐疑的抬起头来,面前这位,却是金陵第一掮客玉摧红!
玉摧红嘴角上弯,眼中充满明媚的笑意。
“裘……裘三两呢?!”赵半城哆嗦道。
“他在石头上钻个洞,准备偷偷会你,应该是没钻通,当时生了闷气,走了。”玉摧红道。
赵半城闻声张皇返顾,原来全石壁上也是杀机重重。
“赵大老板快请起身,旁人见了这场面,还以为我欺负你老人家呢。”玉摧红道。
赵半城战兢兢起了身。
“还请赵老板移步正殿,金陵十二家大小钱庄银号在那里列队,他们哭着喊着要借银子给赵大老板花用,铁无双提着刀去拦都拦不住。”玉摧红笑道。
赵半城迟疑地走出面壁室,见玉摧红並不尾随,心有余悸道,“你……怎么不跟上。”
“燕大少现在心情不好到了极点,我再不赶过去,只怕咱们的燕大少爷发了驴,直接落发出家。”玉摧红道。
玉摧红一旦施展开轻功,就像是他当年闯入豪门香闺一样,来得突然,去得迅捷异常。
石室中光线甚暗,如今回到阳光下,赵半城有点昏眩。
天,蓝蓝的天空,雪白的云,阳光己然升起,照在粉绿的叶子上,叶子上还带着晶莹、透明的新鲜露珠。
连风也是新鲜的,新鲜而芬芳,就仿佛像发妻初嫁那年时的呼吸。
“活着,真……好呀!”
赵半城竟然笑出了两行浊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