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岛四周,忽然有犬吠声和人声奔腾而至。原来是孟端阳等人醒悟过来。
此时,那条乌蓬小船己经自行离岸。
镖师们情急之下,先对着黑衣人的背部射出一篷暗器雨。
黑衣人似乎身后有眼,忽然将查战单手拎住,向后一挡。
吓得孟端阳大惊失色,对镖师们叫道,“停止施放暗器,小心误伤了我家少主。”
待暗器飞到近前,那黑衣人将身形全力一拔,衣袂破风,风声猎猎,苍灰的月色之下,有如一只巨大的蝙蝠。
上升亦有两丈,他身形拔到高处,突然又双臂一振,眼看势道已竭的身形,竟如御风一般再次冲天而起,所有的暗器在他足下擦靴底而过。
黑衣人在空中大踏三步,硬生生地飞上了那乌蓬船顶。
这时孟端阳带着众人也追至岸边,一刀砍断系快舟的缆绳。
黑衣人如今得手,晃亮火折子,点亮船首的两只白纸糊住的灯笼,乌蓬船上登时灯火通明。
孟端阳带着几个好手跃上快舟,众人刚要摇桨,先听见嘿嘿一声冷笑。
循亮光望去,黑衣人左手抱着一个黑箱子,箱子四四方方,一条白绳子从箱子一侧垂下,他右手此时抓起了一根蜡烛,绳子的末端距离烛火才不过两三寸。
看见这黑衣人如此做作,玉摧红躲在后面却是摇头不己。
那黑衣人喝道,“老子提前告诉你们了,识相的速速弃舟。”
孟端阳怒道,“谁害怕你了!”
他刚要摇桨,冷不防被一旁的镖师一把拉住。
镖师沉声道,“孟爷莫要上了他的当,这厮左手抱着的,可能是一盒炸药。”
“炸药?”孟端阳不由得一呆。
黑衣人听得此话,不由眉毛一扬,狂笑了一声,右手的烛火向上一抬,点燃了黑盒子上的那段白绳子,那条白绳子一沾火苗,竟然“嗤”的一声飞卷起来!
孟端阳见机不妙,急得大喝一声:“跳水!”
他自行拉着两个镖师,疾往水中跳去。如此危机之下,众人的轻功施展到了极至。
黑衣人猛然振臂一挥,带着火苗的黑箱子在夜空中划出一条弧线,正落在快舟之上。
岸边的祝枝山见了,赶快双手捂紧耳朵。
快舟之上,耀眼灼目的白光一闪,“轰”然一声,震撼了寂静的孤岛。
玉摧红和唐寅虽然拖着祝枝山远避三丈,周围的空气被这爆炸激荡起来,众人只觉一阵窒息。
剧烈的爆炸声之中,那个黑盒子当即被炸得粉碎,快舟当然也支离破碎了,绽射出的碎船板像纸一样片片激飞!
冷风萧索,烟雾迷朦。春寒仍料峭。
黑衣人此时再看查战,目光之中杀机重重,只是他将大手举起了三次,又放下了三次,叹道,“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查战呀查战,老子寻你寻得好惨。”
这只乌篷船上,既无船工没有橹桨,只有一条乌黑的绳索系在船尾,那绳索远远的延伸出去,竟然笔直伸进了烟雾迷朦深处。
湖中云雾缭绕,连水面都己看不清,没有一丝声息,似乎幽冥地狱的入口。
查战小心收敛心神,抬头对那黑衣人道,“壮士劫我的过程行云流水,事先如此安排,只怕要费了不少心思。”
黑衣人只是冷哼一声。
查战道,“今日既然成了肉票,查战正好问问壮士,可需什么条件赎票。”
黑衣人咬咬牙,他双目之中一时痴缠,一时痛切……最后却成了茫然。喃喃自语道,“我到底想干什么,我到底想干什么……”
船行水中,静无声息,原来是另一端大力拉扯绳索,这条乌蓬船疾急地被拉入完全不可预知的云烟深处。
黑衣人本来大力拍打着自己的后脑的,他忽然凑到查战的面前,沉声道,“要不,你帮我猜猜……”
……
夜色深沉,晚风吹着岸堤边的草地。
湿漉漉的孟端阳刚刚爬上岸,竟也不顾一切的对着祝枝山租下的画坊扑了进去。
画坊里的几个船工都已被重手法点了睡穴,现在连灯光都不需要了。
孟端阳奔至船首,刚要起锚。几条土狗从岸堤边窜出,盯着画舫一阵狂吠。
孟端阳自语道:“不管怎么样,我也得把少主追回来。”
他一句话没说完,己经有两个人从水面斜掠而过,落在他的身后的船板之上,正是拎着祝枝山的唐寅。
“我劝你,下水之前,先要将船只好好再检查一番。”唐寅冷冷道。
刚刚闻听十五卫说过,在少主查战被劫过程中,唐寅屡生枝节,这才害得十五卫的营救几次延误,最终功败垂成,如今孟端阳再看唐寅,双眼中差点喷出怒火,吼道,“你要怎地?”
唐寅本不是甚么怕事之人,对他冷脸翻了个白眼,道,“北方的蛮子不懂水性。”
孟端阳叱道,“未必你这南蛮懂?”
唐寅摇着桃花扇,悠然道,“我若是对方,为了防着你们衔尾追击,一定先要将这岛上的所有船只凿沉。”
孤岛闭塞,只能以小舟联系外界,对方未能提前凿沉船只,应该算得上是计划中的一个小小失误,可是,他最终却用一包炸药,将岛上所属船只全部炸成了靡粉!
这只画舫当时泊得偏远,才能侥幸保了个全身。
祝枝山道,“他既然己经控制了这画舫,却未凿沉,只能说明他人手单薄,无暇顾及吧?”
唐寅摇头道,“非也非也,此人行事张狂却又心思缜密,闹过之后必留后着。”
祝枝山道,“留在何处?”
孟端阳道,“何处?”
唐祝二人多年默契,想事也会想到一处,他们忽然目光一亮,同声道,“船底!”
画舫既然泊靠岸边,吃水便也浅了,如今紧贴水面的船下方,早己经被凿穿了一个洞眼,又以绸布包裹了的木塞堵上。
玉摧红此时却在盯着这个木塞,发起了呆。
画舫上操作者若是不知此节,仓促将船入了水,冷水不断浸渍木塞,木塞必然因之膨胀,二者之间又有绸布润滑,木塞当即弹开,大量湖水立刻灌注舱底。
南方人傍水而居,大多熟习水性,沉船之前仍然可以涉水逃生,自己这一群山西带来的镖师呢……孟端阳想到此处,偷偷又出了一身冷汗。
这时,唐寅早己帮着船工们解开了被封住的穴道。
夜间不便修理船只,既然,今夜不能返程,祝枝山开始领着弃船登岸,众人重新回到大宅中,酒至半酣,各寻房间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