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那样的真情流露也不过只是有短短的一瞬而已，在将自己的脸埋在了陌临丹的怀里面一阵时间之后,当格拉迪斯再抬起头来时,除了他通红的双眼以及满地的乱滚的东珠之外,已经看不出来在此之前究竟都有一些什么事情发生了。
能够从陌临丹的仓库里面取出来的治愈卷轴，等级自然不低,因此即便是格拉迪斯身上的那些伤口委实惊人,但是在这样的一张治愈卷轴的作用下,那些伤口无论多么深,都可以没有丝毫的后患之忧的被治愈好。
毕竟陌临丹拿出来的这一张卷轴，大概已经是治疗卷轴的最高境界了——除了不能将死亡的玩家就地复活之外,这一张治愈卷轴几乎可以做到一切的治愈能力,哪怕只是吊着一口气都可以直接给拉回来。
至于刻录了复活术的卷轴？
那就是另外的价钱了。
不过陌临丹倒也不是很缺少卷轴使用,因为一方面,他本人就是半个优秀的、对于不少的魔法都“略通一二”的法师,因此攻击方面的法术卷轴都可以自给自足——虽然陌临丹也髌骨需要用那种东西。
而对于陌临丹来说，真正需要多囤积一些的、刻录了诸多不同等级的治愈术乃至于是复活术的卷轴……相比起其他的那些上天无路告地无门的玩家来说，陌临丹却是拥有着足够可靠和稳定的卷轴供货渠道，因此对这些倒也看的不是太重。
……等等。
陌临丹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如今的自己大概没有办法再用以前的身份去联络那个“稳定的供货渠道”了。
这可真是一件伤脑筋的事情,他之后或许得想别的方法去换取卷轴以及药剂了。
靠谱又高端的生活玩家可不是什么地里面的大白菜,随随便便就可以遇到的啊。
陌临丹十分惆怅的叹了一口气。
那么他以后要去哪里找能够稳定靠谱的提供药剂以及卷轴的供货渠道呢？
陌临丹不免开始慎重的考虑,自己之后或许应该再去信息所走一遭了。
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陌临丹下意识的朝着自己的背包里面看了一眼，那里面的各种珍稀材料与高阶道具几乎能够晃花人的眼，说不得比起设立在主城当中的拍卖行的库存还要来的更加的丰富。
有这些在的话,不管怎么想来，应该都可以打动那些脾气不好眼高于顶的顶尖存在的生活玩家们，然后建立起合作关系。
“怎么了？”被他这一声叹气声吸引到的格拉迪斯急忙扭过头来，有些担忧的望向他。
“不，没有什么……啊。”
陌临丹说着说着，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他“咔吧咔吧”的扭过头来，看着格拉迪斯，半晌口中发出了一声惊呼：“萨特尔呢？！”
“什么？谁？”
格拉迪斯不见得就是真的记不得萨特尔是谁，但是他就是想要对于萨特尔的存在稍微的起个欠——毕竟陌临丹毫无察觉，但是格拉迪斯可是看的一清二楚，那个佯装作自己只是一个与世无争的小智障的家伙，实则会在不被人注意到的时候，暗自的朝着陌临丹投去带着某种掠食意味的眼神。
那样的眼神格拉迪斯绝对不会感到陌生，因为他自己也曾经无数次的用这样的目光朝着陌临丹投去了爱慕的视线，因此只需要一个照面，便可以推断出那个家伙毫无疑问是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对于陌临丹的存在抱有着不可告人的心思。
格拉迪斯不是没有想过要同陌临丹揭发萨特尔的真实面目的，只可惜在他每一次旁侧敲击的时候都会发现，陌临丹那是真情实感的当萨特尔是个智障。
格拉迪斯还能怎么办？
难道还要自降身份、去和区区一个“智障”计较吗？
尽管在格拉迪斯的心里面无比的清楚，萨特尔如果真的是一个智障的那才是一件贻笑大方的事情；但是他并不敢在陌临丹的面前揭穿对方的真实身份，于是想要去指控萨特尔这件事情，无疑就变的困难了起来。
因此，格拉迪斯心里面对于萨特尔 委实是隐藏着诸多的不满……而这一种不满如今眼看着有能够稍微的幸灾乐祸一下的机会，格拉迪斯高兴都还来不及，不落井下石都已经很不错了！
——在这一点上，格拉迪斯或许能够罕有的同佩斯里诺达成共识也不一定，毕竟大家都是被那个不要脸的、伪装了自己的智商的家伙给无声无息之间喂了一把暗亏。
但要是说惺惺相惜……那也必不可能就是了。
应该只会有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吧。
格拉迪斯回答的轻飘飘的，但是陌临丹却没有办法对于萨特尔的不见踪影当做是没有看见……就算是作为链接未知名副本的npc不一定会这么轻易的就死翘翘，但是多少也对副本抱有一些应该有的尊重吧！
因此，在确定格拉迪斯的确已经无碍、那一张治愈卷轴完美的将他身上受到的所有伤势全部都治愈了之后，陌临丹便像是一个十成十的、提上了裤子就走的渣男，对于格拉迪斯的存在再不分区半点的眼神，而是开始急匆匆的要去寻找萨特尔。
格拉迪斯知道自己没有办法改变陌临丹的意愿、又或者是阻止他的行动，因此只能够在陌临丹的背后有些愤愤的拍打了一下自己的鱼尾，眼眸里面满是狠戾的神色。
这种装模作样来博得陌陌的好感的家伙……哼……
若是有机会的话，格拉迪斯并不介意去教萨特尔好好的学一学什么叫做夹起尾巴做人。
这种宛如作弊一样的弯道超车！！根本就是犯规！作弊！一点也不可取！！
就算是对于陌临丹的爱慕显得再卑微、仿佛是将自己整个都被埋入了尘埃里面一样，显得弱小、可怜又无助；但是实际上，那也必须得是在名字前面加上【陌临丹限定】几个大字才可以。
绝大多数时候的格拉迪斯——又或者说，并非是为了在自己喜欢的那个人的面前保持一个更加良好的、符合绝大多数人类所会欣赏的模样与性格的格拉迪斯，称呼他为一个十成十的暴君也没有任何的问题。
他拥有着那样的权势、力量和地位，又自幼年的时候开始便被时常会给自己带来痛苦的、有如脱缰了的野马一样难以控制的精神力所困扰。终有一日会崩溃、连带着他的性命也一并席卷走。
因为拥有着这样的生长环境，如果还指望着格拉迪斯是什么温和的帝王的话……那才真的是有如做梦一样的事情才对。
陌临丹当然不会知道格拉迪斯都在想些什么。
他努力的试图去回想自己最后见到萨特尔是在什么地方，然后隐隐约约回想起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小智障应该是还在神殿旧址的旁边好好的待着的。神殿虽然坍塌了，但是却并非是全部都坠入了这暗渊当中，既然此前在下落的过程里并不曾见到萨特尔，那么想来对方现下应该是还在暗渊上面的海域当中才是。
陌临丹仰起头来，朝着上方看了看——暗渊幽深，并看不分明什么，然而即便是如此，却也依稀可以通过深浅不一的光影去隐约的判断出，他们如今所处的暗渊之底，距离上方大概是有着极为漫长遥远的一段距离。
于是暗精灵便微微的眯了眯双眼，在黑暗当中，瞳孔因为缺乏光线的缘故而放的很大，几乎要占据了一整个的眼球。
格拉迪斯乘着水流悄无声息的游了过来，将自己的手搭在了陌临丹的肩膀上面，随后微微的前倾、收紧，半搂住了陌临丹的肩头，在他的耳边用陌临丹最为熟悉的、是格拉迪斯在以往的那些年当中最经常的同他对话的时候会使用的语气。
——像是孩子一样天真的、有如蜜糖一样甜腻的、仿佛蛋糕一样松软而又香甜的声音。
“陌陌，你在看什么？”
陌临丹的耳朵稍微的抖动了一下，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格拉迪斯的问题：“别那样叫我。”
他说。
格拉迪斯的面上登时就有某种可怕的冷意飞快的划过，只是很快的便又消失不见，因为速度太快，以至于陌临丹甚至根本就将那一闪而过的冷意给看漏了。
“为什么？”鲛人微微的垂下眼帘来，那一条深海色的鱼尾也不再微微的晃动，而是死寂一般的沉了下去，如同鲛人瞬间的心灰意冷，“是因为我之前说的那些话……是因为我的喜欢，让你感到苦恼了么？”
他的脸上于是扬起来了一个略有些破碎的笑容：“……如果，是那样的话。”
“如果我的存在真的让你感到了这样的不快的话，那么——请你不要说出来，我会自己离开。”
他表现的是如此的委曲求全，眼眸里满是祈求的神色。
但实际上……
假的。
全部都是假的。
面上装出来的这一副模样也不过是骗取暗精灵怜惜的一种手段，说什么会乖乖离开……如果真的被对方拒绝了的话，格拉迪斯可保不准自己会不会当下就去外界毁掉一颗星球。
他终归是说一不二的王者，容不得被拒绝和冷落。
格拉迪斯已经在心里面模拟了不下百种的、陌临丹可能会有的反应，以及自己将要针对这些反应给出什么样的回应。
然而出乎于格拉迪斯的意料的是，对于他的问题，陌临丹也表现出来了十二分的疑惑。
“你在说什么？”青年有些迷惑的反问，“你难道是想要全世界都知道我的身份吗？”
于是格拉迪斯便意识到，自己大概是弄错了什么也不一定。
“……所以，”他提高了自己的声音问，“你不是因为厌恶我、才不允许我喊你的名字的？”
陌临丹看上去比他还要更加的迷惑不解：“你干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让你觉得我会厌恶你？”
“……不，没什么。”格拉迪斯一点一点的扬起了嘴角，露出来了一个大大的笑容，重复着，“什么都没有~”
“我怎么可能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呢？——我可是最喜欢陌陌的了呀！”
他笑的弯了双眼，面上是一片的欢愉之色，脸颊上的两个酒窝里面像是能够流淌出来蜜酒。
“我知道了，不会在外面这样叫你的。”他猛的凑近了陌临丹的身边，几乎都要贴到了他的身上，近到在鲛人的那一双水红色的眸子里面，几乎都能够清楚的看见属于陌临丹的倒影，“但是，按你也要给我一个专属于你的称呼吧？”
他的尾巴又开始欢快的拍打了起来。
“叫什么呢？要叫什么好呢？”
“……喊id不可以么？”陌临丹发出了来自于灵魂拷问，显得十二分的不解风情，“只是一个称呼而已，只要我知道那是在指代我就够了。”
于是得到了来自于鲛人的幽怨的一瞥。
他或许还打算再说几句什么，但是陌临丹却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银紫色的魔法阵已经再一次的在他的脚下展开，而陌临丹踏了上去，并且稳稳的立住了。
陌临丹足下略一用力，随后借着反弹的力道瞬间腾跃到了很远很远的高空当中；在他刚要有要下落的趋势的时候，新的一个魔法阵又及时的出现，并且成为了崭新的、能够让陌临丹踏上去借力的“阶梯”。
他的速度是如此的快，远远看过去当真就如同那凌空飞跃的鹏鸟，拥有着最美丽的羽翼和最矫健的身形。
格拉迪斯痴痴的看着他的身影，直到对方已经彻底的消失在了黑暗当中的时候，才终于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尾巴一甩追了上去。
黑暗当中是他的笑声，带着甜腻，带着满足的色彩。
看啊。
那就是……他所爱慕的人。
＊＊＊＊＊
坠落进入暗渊的时候还不觉得什么，但是要自己一路再攀回去的话便会发现……这还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至少陌临丹觉得自己可很是费了一番的功夫。
他终于在不算短的一段时间的跃进之后看见了从上方传来的光亮，并轻巧的跃了出去，站在了暗渊的裂缝旁。
此前坍塌的神殿有一部分堕入了暗渊之下，但是却也依旧有另外一部分还残存在上层，看着是一片的断壁残垣。
而陌临丹也清楚的知道，等到他们离开这个副本之后，里面的一切也会重新排序恢复原样，等待下一次有玩家进入。
只是不知道……之前格拉迪斯从boss伪神羽萨维尔那里拿走的神格碎片，对于这个副本又是否会造成什么影响。
陌临丹放眼望去，并没有能够看见任何的、尚且活动着的生命的迹象，不免就拧了拧眉。
“萨特尔？”
他问。
废墟之上并不曾传来应答。
陌临丹顿时就冒出来了诸多不妙的猜想。他清了清嗓子，将这一种情绪压了下去，倒也没有因此乱了方阵，而是反手又从自己的随身背包里面掏了一张卷轴出来。
……且不说这张卷轴的效用是什么、威力如何，但这种遇事不决就掏卷轴的行为，委实是值得谴责。
陌临丹将卷轴从中撕开来一分为二，在撕裂的卷轴断口处顿时就冒出来了一缕冰烟。那白色的冰烟在空中盘绕了一圈，化作了其中夹杂着闪烁的星光的白色的雾，事后开始极其有目的性的朝着某个方向飘了过去。
陌临丹紧随其上。
白色的雾丝丝缕缕的在废墟当中飘过，最终钻进了某一处砖瓦之间的缝隙里。陌临丹看着这一幕，心下顿时便有了某种的猜测。
他微微后退了一步，手中鸦杀无声无息的出现，瞄准了白雾涌入进去的那一处，猛的刺了过去。
于是那些被胡乱的堆积起来的废墟顿时散落开来，露出了其后的被白色的烟雾笼罩保护起来、避免了因为陌临丹此前攻击外壁的行为而受到伤害的萨特尔。
或许是因为一个人被埋在了这里的原因，所以萨特尔看上去就显得十分的孤零零的模样，一个人半倚半靠的坐在黑暗当中，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长长的紫色的发垂了下来，从侧面看过去的时候严严实实的遮住了他的一整张脸，只能够看见一点点的、从发间露出来的耳朵尖。
嗯？
陌临丹稍微愣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眼，他总觉得……萨特尔的耳廓似乎并非像是人类那样的圆润，而是带着微微的尖锐。
之后倒是应该着手查探一下萨特尔的种族……
陌临丹这样想着，开口唤他：“萨特尔。”
原本安静的坐着的、像是一块岩石那样的萨特尔睫毛微微的颤动了一下，随后转过头来。他的眼神原本是空洞无物的，但是在看见陌临丹的那一刻，像是有光一点一点的破开了黑暗的帷幕、照进了他的眼底，在那无尽的夜幕当中造出来了一个崭新的、充满了光明的世界。
萨特尔便忍不住的眯了眯眼睛。
眼底些许的涟漪全部都被压了下去，仿佛是从来都不曾出现过一样。他朝着陌临丹伸出手来，面上带上了惊喜的神色。
“阿霜，你来找我啦。”
他这表现的可有些太乖了——乖的陌临丹都觉得自己实际上并不存在的良心有些隐隐作疼，于是急忙搭上了他的手，稍微用了些力，一把将萨特尔从废墟的石堆里面拉了出来。
“陌陌~”
慢了半步的鲛人这才姗姗来迟的赶了过来，跟上了陌临丹的步伐，眼底闪烁着不定的光看着萨特尔。
他伸出手来，搂住了陌临丹空闲出来的那一只手臂，随后朝着萨特尔略有些挑衅意味的看了过去，大有一种“本宫不死尔等皆为婢”的气势在里面。
但是萨特尔显然并不是会受这样的挑拨的人，不如说他根本就没有将来自于格拉迪斯的这一种不痛不痒的刁难放在眼里。
他朝着陌临丹摊开手掌来，在青年的掌心里面，躺着一枚古朴的、乍一看上去平平无奇的铁片——又或者并不是铁也不一定，但总之是残缺不全的什么东西，还能够看见边缘的。
但是毫无疑问的是，那东西看上去并不起眼，如果随便看见的话，大概只会以为那是什么路边的被随手废弃了的无用的垃圾吧。
但是陌临丹的眼神却是瞬间变化了，他盯着萨特尔手心里面那一枚小小的碎片，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自己应该摆出一个什么样的表情来才好。
一旁的格拉迪斯则是将陌临丹没有说出口的话问了出来。
“建城令？！”
格拉迪斯不可思议的惊呼出声。
“为什么会在你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