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第二天,李雪松睡到日上三竿,醒来时浑身酒味,被蓝天推进卫生间洗了澡才好些,林早早一早熬的白粥,他喝了两碗,原本还打算赖着不走,被蓝天催促着才出了门,临走时,蓝天将茶几上的盒子塞给他:“这东西你拿走,留着自己用吧。”
李雪松酒醒后看见盒子有些断片,想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连忙翻包,然后用异样的眼光瞪着蓝天:“这,这是,是我昨晚上给你的?”
“你说呢?”蓝天没好气道。
“不是,我,我怎么会,给你这个?”李雪松连忙把盒子放进包里,“不可能,是你昨晚上翻我包偷拿的吧?”
“你装,你继续装——”蓝天懒得和他多说,拉开门将人推出去,“以后来我们这儿再带这东西,你就干脆别进门。”
“不是,我,”李雪松恨不得自个儿扇自个儿一巴掌,这东西是他买的,可绝对不是买给蓝天的啊,他女朋友这两天要过来,这不是怕用的时候没有提前备上吗,“蓝天,你听我说,你听我解释,这东西其实是,其实你要是想要,我也——”
“赶紧走吧,不送了啊。”蓝天怕他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不等他说完便把门关上了。
李雪松站在门外,险些被碰了鼻子,再一细想昨晚上的行为,虽说记得不是很清楚,但多少还是知道一些,顿时一阵尴尬,原本他并不觉着两个男人之间讨论这个有什么不妥,可中间还夹着个林早早呢,再怎么说也是他妹妹。
蓝天关了门,这才顺了口气,转头见林早早还在厨房忙活,走过去帮忙洗碗,该做中午饭的点儿,但因为两人早饭吃过也没多大一会儿,便打算晚点儿再说中午饭的事儿。
昨晚上蓝天坐在沙发上盯着那盒子看了半天,最终理智被身体里那股子燥热战胜,他拿起盒子走到林早早卧室门口,犹豫片刻,伸手握上了门把手,岂料,门打不开,林早早在里头反锁了门。
这扇被反锁的门好像是当头浇下来的一盆凉水,让蓝天的理智瞬间回笼,他顿时想到寒假在林早早家时林卫国专门给他说的那些话,连忙退后几步,转头把手中的盒子往茶几上一扔,冲进卫生间洗了个凉水澡,湿着头发就躺在了沙发上,也不知是沙发太小伸不开腿,还是心中烦躁静不下来,他翻来覆去几乎折腾了一晚上,天快亮时才睡着。
“你放那儿我洗吧,你去盯着网店吧。”林早早擦了餐桌道,网店客服都是在学校找的小时工,所以一放假基本都不干了,这也是为什么蓝天不愿意回家的原因,路上耽搁几天,店里少了客服,客流定然会少,有可能连回头客也流逝了。
“我打开电脑了,有提示音,不用盯着也行。”蓝天道,“你去休息会儿吧,一大早起来做饭。”
“没事,我起来都快九点了,哪里还早,倒是你,昨晚喝了那么多酒,怎么样?这会儿有没有头疼?”林早早走到蓝天身边,两人一块儿洗碗。
“没喝多少——”蓝天道,“那点酒没事儿。”
林早早始终记得寒假时蓝天在自己家里喝醉的样子,“柜子里有蜂蜜,你泡点喝吧。”那是两人去超市买的,原本打算烤鸡翅,这不还没顾上用。
“不用了,我酒早就醒了。”
“对了,你昨晚怎么睡客厅?”林早早这才想起来问,“我表哥睡相不好挤着你了?”
“可不是吗,螃蟹似得,还拳打脚踢,我要是不睡客厅,估计这会儿就成了伤残人士。”蓝天玩笑道。
两人洗了碗,林早早把西瓜拿出来去皮切了小块放在碗里端到客厅,两人一人抱着一个笔记本,浏览网页吃西瓜。
一盘子西瓜吃完,蓝天的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瞧,是李雪松,他不愿意接,又扔在了茶几上,“谁打的?”林早早见他不接电话问道。
“李雪松。”蓝天道。
“表哥?他不是刚走吗?”林早早诧异,“是有什么事吧。”
“能有什么事儿,保不准又想到什么乱七八糟的花招。”蓝天想到昨晚上的小盒子一肚子气。
林早早自然也想到了,顿时不说话,手机响了片刻自动断线,紧跟着林早早的手机响了,不用看就知道是谁,林早早到底接了,还没说话,那边就急切说道:“蓝天怎么不接电话,出事了,你把电话给他。”
“啊?什么事儿?”林早早按了免提,“你说,他听得见。”
“聂云要毁约!”李雪松道,“你赶紧给你妈打电话,让她帮忙说和。”
林早早和蓝天闻言皆愣了,片刻蓝天问道:“毁约直接找法院啊,签了五年的合同,这才多久就要毁约,告她。”
“哎呀,你听我的,给你妈打电话!”李雪松气急败坏,“赶紧打,我这就回去。”
蓝天正要再多问问,那边已经挂了电话。
“怎么回事?毁约?”林早早道,“好端端的为什么毁约?是找着新的经销商了?表哥这段时间做的挺不错啊,吕雪给我说连大型商超都有咱们得货了,很受欢迎。”
蓝天始终没说话,毁约总不会无缘无故,这是两败俱伤的事儿,怎么可能随便提出来,这其中肯定有问题,他犹豫片刻到底拨通了吴翠的电话。
“小天啊,妈妈正想你呢你这电话就打过来了,”吴翠喜悦的声音通过手机话筒传到蓝天耳朵里,“你回来了吗?房间我都收拾好了,什么时候到?妈妈带着昊昊去接你。”
“妈,我假期不回去了,”蓝天没有给吴翠说他假期不回家的事儿,可此时也顾不上说这些,“聂云要毁约你知道吗?”
“啊?”吴翠有些反应不过来,“聂云,你是说聂老板?毁约?为什么毁约?”她不过是个美容店老板,聂云定期在她店里做美容,没事和她唠唠家常,可也不是什么事儿都说的。
“你也不知道,那我先挂了,我再打听打听,这事儿你就当不知道吧。”蓝天连珠炮似得说完后连再见也没顾上说就挂了电话。
“喂——喂——小天——”吴翠听着忙音叫了几句,只得挂了手机,犹豫着要不要给聂云打个电话问问,又一想,聂云昨天还来店里做脸,两人说了好一会儿话,她并没有提及此事,看来是不想让她知道,即如此,只怕她问了人家也不会说。
挂了电话片刻功夫门就响了,林早早连忙把门打开,李雪松把鞋子一脱,拖鞋也顾不上穿,坐在了靠近门边单独的一组沙发上喘着粗气,惹得满头是汗,林早早见状连忙去给他倒了杯凉开水,又去切西瓜。
“到底怎么回事?”蓝天问李雪松,“我刚给我妈打电话,她不知道聂云要毁约的事情。”
“哎!”李雪松叹可口气,“都是赠品惹的祸。”
“赠品?”蓝天想到聂云给他们赊的第一批货,当时为了处理仓库里的散装干果,因为包装一样,他们把赠品当卖品,把仓库散装干果当赠品,这才处理了那批货,“聂云知道了?”
“知道了,”李雪松懊恼,拿起茶几上林早早给他倒的水喝了一半,又抽出几张抽纸胡乱擦了脸上的汗,“聂云派了几个业务员,也没打招呼就过来云海考察,跑了几个店,发现赠品有问题,因此这要解约。”
“这都什么时候的事儿?过去一年多了吧。”蓝天惊讶。
“就这个月,说是业务员刚回去。”李雪松说完突然有些心虚地瞥了蓝天一眼。
蓝天面带疑惑:“这个月?那匹替换赠品的货不是早都卖完了吗?”他说到此猛然反应过来,“难道你把后头这几次的货配备的赠品也,也当正品给卖了?”
李雪松不说话了,其实卖赠品这在市场很常见,大家都心照不宣,何况聂云的西域干果正品和赠品包装都一样,根本分不出来,即如此何必赠送,卖了又是一笔钱,所以李雪松一直是用散装干果充当赠品。
“你怎么没和我们说过?”蓝天气恼,“难怪我网店做活动问你要赠品你总是推三阻四地不愿意给,亏我还以为你是因为赠品不够。”
“你现在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事后算账?”李雪松死鸭子嘴硬,“我还不是为了咱们多挣钱?”
“什么叫什么意思?挣钱也不能没有底线吧,你到现在还不觉着自己有错吗?”蓝天质问他,“这是诚信问题,做生意首先要守信,人无信不立,这事儿若是在干果市场传开了,我们还怎么做生意!”
“我怎么不守信了?我怎么不守信了?”李雪松方才那些愧疚因为蓝天这几句话话荡然无存,“我是没给客户赠品吗?我不过是把赠品换成其它东西,她聂云只是供货商,我们才是销售,怎么卖怎么赠送自然是我说了算,有什么不对?有什么问题?她不在云海市,隔着十万八千里她知道什么?她了解行情吗?人家客户就喜欢散装赠品怎么了?我这是应客户所需。”
“你这是强词夺理,”蓝天气笑了,“错了就是错了,第一批货调换赠品时咱们可是说好了,就这一批,只要仓库的货销出去绝对不再这么做,你当时可是跟我和早早保证过的,这就是你的保证?”
“你给我扯这些是吧,行,那今天咱们就好好说道说道,”李雪松坐直了身子,盛气凌人道,“说是三个人合伙,可你和林早早都做了什么?你们是为公司跑过一单货还是为公司卸过一车货?哪一次来货不是我亲自接,哪一单生意不是我亲自跑的,前期推销后期维护,我赔笑脸说好话的时候你们在哪儿?”
“你们那个小网店,还有校园里的销量不过是我总销量的零头,咱们是合伙人,可公司从注册到现在你们都为公司做过什么努力?所以我为什么要和你们商量!行你说商量是吧,现在出了事儿我这不是来找你们商量了吗?你们说什么了?你们都给出什么好办法解决问题了?上来就质问我埋怨我!”李雪松越说越激动,说到后来直接前言不搭后语。
蓝天和林早早让他说愣了,两人是真没想到原来李雪松心里头这么多不痛快,平时也没听他提过,李雪松说得口干舌燥的,将杯子里的水喝完,泄气地靠在沙发上:“挣钱的时候啥也不说了,现在出问题了,找你们是想办法的,不是来听你们说教来□□会的!”
林早早看了看蓝天,见他脸色很难看,忍不住道:“不管怎么说,总要弄清楚事情的起因吧,表哥,你说来找我们想办法,难道我们连问问前因后果都不可以吗?这事儿明明就是你有错在先,我们连说说都不行了?再说,你冲我们发什么脾气,你刚才也说了,决定是你自己定的,你没和我们商量,不屑于和我们商量,那好啊,出了事儿你也别过来找我们啊。”
林早早这话无异于火上浇油,李雪松听完果然炸毛了,蹭一下站了起来:“行,好,你们这意思是不管是吧,那咱们一拍两散!”
蓝天冷冷看着李雪松:“一拍两散是吗?行,你可想清楚了,确定这个时候吗?”
李雪松顿时没脾气了,合同里明文写着必须严格按照西域干果的销售方案销售,以便于打造品牌,如有违背聂云可以单方面解约并且索赔,当初他们几个看到这条款的时候都没当回事,谁知道人家现在抓住这条不放了。
“我,我刚才也是气话,”李雪松明白这个时候更应该团结,想法子说服聂云,“你们别放在心上。”
蓝天和林早早不置可否,“除了解约,没提其它要求?蓝天问道。
“没有,说是看在你妈妈的面子上就不索赔了,如果不同意解约她会通过法律手段来处理,”李雪松双手抱着头,“没日没夜的忙了一年多,这牌子总算是跑出来,她现在解约不就是过河拆桥吗?不过是点赠品,值多少钱,大不了给她,我看这个女人就是想卸磨杀驴,要不好端端的怎么派人来这边,还背着我偷偷去市场。”
蓝天一听,心里头咯噔一声,李雪松这个说法不是不可能,市场火了,抛除经销商亲自接手,那利润可是十分可观啊,“你等等,我再给我妈打个电话。”蓝天赶紧给吴翠去了电话,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简单说了,吴翠听完心里头七上八下,好一会儿才说她先打听打听再说。
吴翠自然不能直接去问聂云,她找了熟人打听,三天后才给蓝天回电话:“这事儿估计是被你猜对了。”电话接通后吴翠直接说道,“我听说最近聂云打算在云海市设分公司。”
蓝天一听,心顿时沉到谷底,半天说不出话,那边吴翠犹豫着又道:“现在我怀疑她那时候主动给你们赊货都是有预谋的。”
没事发生时怎么都好,一旦有事儿看什么都觉着不对劲儿,疑神疑鬼,此刻的蓝天他们便是如此,从聂云赊货,到急着签合同,还有突然过来的业务员,确实处处透着诡异,若真是有预谋,那这合同不解只怕也要解开了。
李雪松知道消息后整个人都不好了,若真解约,等于是他这些日子辛辛苦苦的劳动成果全都付之东流,帮别人做嫁衣裳,一个品牌的推广何其难,现在市场已经被西域干果占满,再想推销其它品牌难度可想而知。
虽然知道是陷阱,可蓝天还是给聂云打了电话:“聂总,当初您赊货给我们,救了我们的公司,我们都很感激您,也一直把您当恩人,可现在您突然提出解约,这我们实在是不能理解,我知道,我们用赠品当卖品,这是我们不对,您放心,以后我们绝对不会再犯这种错误。”
聂云显然没料到是蓝天给她打电话,其实她从来没将这三个年轻人放在眼里,当初从吴翠那儿听说他们开公司做生意的事儿时,她便想起自己进军内地的心思,正好让这三人试试水,没想到市场打开的那么棒,简直超出她的预料,她内心深处也觉着这三人是人才,有心招揽,所以待蓝天说完后才道:“合同写的清清楚楚,你们违背了我自然要采取措施,当然,我也不会赶尽杀绝,只要你们愿意,我可以聘请你们做云海市销售员,工资加提成,虽说没有你们自己销售时挣得多,但没有风险啊。”
蓝天打电话时李雪松就在一边,听到后火冒三丈,一把抢过蓝天的手机:“姓聂的,算你狠,解约就解约,你等着,没有你公司我一样能做好。”他说完就想摔手机,若非蓝天反应快,这手机就报废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可以说是无力回天了,几个人和聂云最终还是解了约,货源断了,想要再重新找货源还得费一番功夫,且新货源来了也就相当于重新再来一回,市场上有了同类型的产品,竞争必然激烈。
解约当天晚上,林早早和蓝天都睡不着觉,林早早想到那日李雪松说的那些话,问蓝天:“那天你和表哥说的散伙的事儿,是气话吗?”
“当时是气话,”蓝天快速按动电视频道,却没看的心思,“但这几天我仔细想了想,他其实也没说错,我们是投了钱,可公司的事儿基本没管过,而且,我原本也没打算做公司,你是知道的,我其实一开始只想做网店。”
“你决定了?”林早早问。
“原本我是想咱们俩没投多少钱,公司本就该他做主,所以我才从不过问,没想到却因为不过问让他不高兴,可话又说回来,难道我过问就没矛盾了吗?只怕矛盾会更多,”蓝天摇了摇头,“我们还是退出吧,现在矛盾刚开始退出,以后见面还是亲戚,若是闹僵了再散伙,那脸上就不好看了。”
林早早点了点头,蓝天说的有道理,难怪她爸爸从来不做合伙生意,果然有先见之明。
解约后李雪松窝在出租屋里一周,终于想通了,收拾妥当去找林早早和蓝天道歉,见面先鞠躬,然后道:“蓝天,对不起,那天我说话没过大脑,你别放在心上。”
“事儿都过去了,你还提它干嘛?”蓝天付之一笑,“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我打算回去再找货源。”李雪松道,“没有她聂云的货,我还不相信公司开不下去,其实这事儿要而是我大意了,当初就该多找几个品牌,不让西域干果一家独大,不过世上没有后悔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我和早早商量过,一来我们现在学业也确实紧,以后还有实习,公司肯定是顾不上,二来,我也确实不是开公司的料,比起公司我更喜欢网店,所以,以后公司的事儿我们就不管了——”蓝天这话说得含蓄,其实是间接表面分开的意思。
李雪松哪能听不懂:行,回头咱们找个时间把账对一对,按照投资比例把钱分了吧,这干果生意我不会放弃,日后你们的网店若是要进货,我可以按进货价折合运费给你们。”俗话说的好,好聚好散,他很清楚那天自己说的话是埋在两人心里的一根刺,是合伙的隐患,于其以后发生大矛盾闹得不欢而散,不如现在好聚好散。
三人合伙开公司,轰轰烈烈的开始,却是个无疾而终的结果,难免有些伤感,好在从一开始蓝天就志不在公司,他始终坚持网上销售,所以虽然决定退出公司,可网店依然会继续经营。
经过开公司这一遭,让蓝天意识到把自己的未来都压在做生意上是有风险的,既然考上大学,学了建筑专业,那就学好,以后也是一门挣钱的技艺,所谓技多不压身吗。
所以蓝天找到林海,林海是他刚考上大学来报道时在火车上认识的小包工头,两人后来倒是常打电话,还一块儿出去喝过酒,关系也算不错,林海曾经说过蓝天想实习可以找他。
学建筑,不但要会设计,也要会施工,蓝天这种初出茅庐的大学生,设计不出名,施工反倒挣钱多些,实践经验对设计也有好处,所以他决定去林海的工地实习。
这事儿自然要和林早早说,林早早知道后很意外,为什么会意外,蓝天一进大学校门就开始在校内做生意,这几年不说挣大钱,可小钱确实没少赚,别说其他人,连她都以为他毕业后不会干建筑,既然如此,还这么急着实习干什么?
后来整个大四,蓝天几乎都泡在工地,晒得黝黑,人也瘦了,不过倒是精神了很多,就是和林早早见面比较困难,有时忙起来他直接在工地的工棚睡觉,连学校都不回,网店的事儿根本顾不上,全靠林早早一个人忙活,好在这几年她也熟悉网店经营,倒不至于撑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