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八周目 质子(1 / 1)

“您说过,暗元素的使用者非常稀少。”文森特俯身欣赏小木人的动作。

受到操控的木头人一下一停顿,伸展着纤细的四肢,定格动画一样在大理石茶几上迈步,走到茶托前蹲下身,等倒茶的木人将茶杯满上之后,弯曲膝盖蹲下身将茶杯抱起,走回去递到文森特手中。

“谢谢。”文森特道谢后,双手接过茶杯,态度谦逊地继续他的求知,“为什么与它相对的光元素的使用者却遍布整片大陆?”

奥尔德里奇闭眼躺在沙发上,棕色发尾从腰际滑落在地上,摘掉眼镜放在一旁。他一手枕在脑后,一手有节奏地抬指敲打皮制沙发的表面,聆听这位学生的提问。

“以光元素为例,向光明神祈祷,用最诚挚的信仰去呼唤就能获得他布下的恩泽。”文森特抿了一口,淡淡的苦涩味在口腔中蔓延,刺激着他敏感的味觉,“那么以暗元素论,不怀好意者比比皆是,我不吝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其中虔诚者也不少于光明的信徒。”

“那为什么,他们没有办法掌握?”

“如果说,是因为黑暗神神隐,无法对信徒布下她的力量,那么为什么至今都有人在虔诚地希求?我不相信千百年来会有人在毫无回应的情况下,持续地将最恶毒的愿望加于独一个神明!为什么黑暗的印记仍能留存,疫病、罪恶、暴死......层出不穷,一定还有力量替她在人间活动。”文森特冷静地吐字,他隔着茶几俯视奥尔德里奇,试图从奥尔德里奇脸上找出不对劲的表情,这是他跟随爱德文以来都想要搞明白的问题,“而那个能使用这种力量的人,到底需要具备什么条件呢?”

奥尔德里奇晃了晃两下脑袋,悠悠睁开眼却不看文森特,显示自己其实还没有睡着,在认真听他的废话。

其实什么也未曾入他的眼。

天才总会有自己的骄傲与怪癖,能够交上朋友的,除了棋逢对手大概只能是缘分使然了。

文森特垂眸,他很清楚这位少年天才并不喜欢自己这个半路学生。

事实上,他也对奥尔德里奇没有好感。

但是,文森特相信,这位能在如此年轻就名扬大陆的少年魔法师,一定触碰到过某些常人触碰不到的关于魔法的、甚至是这个世界的核心。

未必能问出什么,他仅仅想试探,并不抱任何希望。

无论有没有答案,他都不在意。

奥尔德里奇将头绕颈活动了一下,慵懒地松了松坐久了的筋骨。文森特耐心地站在一旁,他在等,等他开口。

“大人,您总是能关注到别人忽视的地方。”奥尔德里奇翻身坐起,嬉皮笑脸地摊手,“可惜我才疏学浅,未曾对这个方面有所研究。”

“是血脉吗?”文森特静静直视着这位教师。

两人陷入对峙。

终于,面对这位年轻的继承人,奥尔德里奇在气势上被压了一截。

他保持着随性风流的笑容,他眼珠往右下一滚,又复带着点狡黠看向文森特,

“既然您早就有了定论,何必来问我呢?我擅长的是火元素为主的魔法,与光元素才是近邻,和暗元素一点边都搭不上。”

“可是,暗夜里才更需要火光。”

文森特微抬下巴:“莱诺陛下一直很信任您,希望您不要辜负我们对您的信任。”

奥尔德里奇无辜摊手:“当然不敢。”

文森特满意地点点头,他退开几步,朝奥尔德里奇浅鞠一躬。

“今日有所冒犯,希望老师不要介意。”

“那么,我等会吩咐侍女为您准备一些新出的小甜点和新茶,请继续享受您的午间时光。”

他走的时候还贴心地帮奥尔德里奇带上了门,考虑的十分周到。

等他走远,奥尔德里奇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垮着脸瘫在沙发上。

奥尔德里奇拆下腰间的扇形水晶,一阵波动后,薇诺妮卡的脸浮现在上面。

女孩坐在红木长桌前敲打水晶球:“怎么了,奥达?你主动联系我从来都没有好事。”

奥尔德里奇:“......”突然完全不想告诉这个混蛋。

“你的表情是怎么回事?最近肉类吃得太多了?”水晶上的薇诺妮卡好奇地用笔抵着下巴。

奥尔德里奇懵了几秒钟才理解了对面到底想要说什么,他气得直接终止了这次对话。

“你爱怎么着怎么着吧我不管你了!”

他吼完后,将扇形水晶牌扔到沙发尾部,任它幽光闪动。奥尔德里奇现在丝毫不想搭理艾斯本这个阴阳怪气的老妖怪。

肉吃多了?不就是内涵他便秘嘛!

呵,朋友?谁爱管谁管!

他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水晶牌,还在闪,已经好几分钟了......

......

不闪了?!那个家伙真就不找他了?!

算你狠!

奥尔德里奇咬牙切齿地重新接通了与艾斯本的联系:“兰顿教皇的继承人,据说是伊薇尔同父异母的哥哥,不过消息未必准确,我当时离开了不在现场不清楚具体情况,但是他小时候你应该也见过他几面。”

“那个小鬼,可能已经猜到了你,魔王,是真实存在的了。”

“你下次来看伊薇尔的时候小心点!”

薇诺妮卡坐在古堡最高楼,高高的壁炉因柯达尔城堡常年潮湿不得不每天都点燃炉火驱除湿气,身后耸至顶端的书架上藏书千册,新古典籍分类罗列摆放,多是孤本珍品。烧旺的炉火映亮深蓝色的地毯,外边又是阴天,刚刚下完一场雨,依旧是沉沉的,也许下一场不需多候就能紧接而来。

她歪头,耐心地将丝绵沾上玻璃瓶中的凤仙花汁,涂抹上自己的指甲,将它染至完全固色。

薇诺妮卡欣赏了一会自己的新作品,满意地对着光亮处比了比,这才回头看水晶球:“奥达,他要是解雇你了,就来我这里吧。”

“我可以雇你帮忙生火,要是想找点事干我还能给你划一片田。”

奥尔德里奇无语凝噎:“你想干嘛。”

他什么时候沦落到这地步了?

“说真的,奥达,以后伊薇尔长大了不需要你帮忙看着的时候,要是没有什么政治抱负还是早点离开兰顿皇宫为好,我可以为你提供庇护。”薇诺妮卡将手伸到水晶球前展示,有点邀功的意味,“看,比起那些贵妇,我染的也挺好。人类女性的东西我这几年学的不错。”

“我话已带到,你自己看着办吧。”

你刚刚回到卧室想要休息一会,萨拉就接到消息,下午爱德文要接待来自西林的使者,西林王太子作为质子送来兰顿。

“今天下午?”你不自觉抿起唇,“太匆忙了吧?不在皇城住一晚明日再来吗?”

“不,据说他们还准备送完人就立刻赶回去。”萨拉开始为你梳妆打扮,“您上午去做了什么?头发都乱了。”

接近秋日,兰顿的天总是黑得早,要是下午来,就只能晚上连夜赶路。兰顿的秋冬没有明显的界限,等到天凉下来,夏天就算过去了,再过一段时间急剧降温,而后即是连日的漫天大雪。这一番准备让你的午觉泡了汤,顶着可爱的花苞头整理宽大的粉色裙摆坐在爱德文下首的时候,你整个脑袋都是浆糊。爱德文坐在大殿的最高阶的宝座上,手持红宝石权杖,文森特裹在白色风袍中,站在爱德文身侧。

你强撑着望向台阶下的密密麻麻站着的一排人,眼前的一切因睡意而模糊,你听见来自西林使臣们对爱德文的祝福,宣读了移交质子的诏书。

亚瑟要来嘛,你忍下一个哈欠,来就来,这是你的地盘还怕她了?要是亚瑟看不清形势强行蹦跶,不用你动手文森特首先就能灭了她。希望这位质子能安安心心地扮演好仰人鼻息的倒霉角色啊......

“这一趟辛苦了,安斯艾尔公爵。”爱德文的声音从上首传来。

安斯艾尔......那位仅次于莱斯特老公爵的大人?你听见熟悉的名字,神智稍微清明了一些,将挡住脸的纯白羽毛扇往旁边移开一丝,往下面看去,这是你最新发现的打盹方法,将扇子往脸上一挡,哪怕困得失去表情管理也不会被抓住小尾巴。

入目皆是熟悉的身影。

带头的是安斯艾尔公爵,正在与爱德文寒暄,身后站着王太子亚瑟,看上去正在忍受什么,整个人都处于低气压状态,亚瑟右肩斜侧是加缪,你总觉得他们似乎不像之前看见的主仆配对那么和谐,毕竟很难想象这样一位忠心的骑士会在他所效忠的主人落入如此悲惨的境地时无动于衷。沃伦伯爵,那个在火刑架上被烧死的可怜鬼,现在还好端端地在亚瑟身后时不时为安斯艾尔帮腔接话,偶尔还想和身侧的斯宾侯爵凑上一两句,被向来暴脾气的侯爵无视的彻底。夏佐站在队伍的最后,扎在内侍堆里你差点没发现。

都是老面孔了。

无论后来生死富贵,现在他们都是活生生、好端端地站在你的面前。

来的几乎都是能在西林列席议政会议的重臣,单看这使臣的规格,西林国王算是非常有诚意了。

你看了一会,觉得无甚新意,准备把脸一挡再打会盹。

突然,一个声音震飞了你所有的瞌睡。

“尊敬的陛下,我,亚瑟·卡文,谨代我父王转达他对您,当世最伟大的君主的敬意。”他在说到“亚瑟”这个词的时候忍不住声线颤抖,“愿陛下圣体安泰。”

你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自己心中的震惊,命运在你脑内狠狠敲了一记洪钟,除了振聋发聩的初响,还有不断震颤的余波。

你可以想象他此时在如何勉强地忍下泣意和滔天的委屈。

不。

不是。

那不是王太子亚瑟。

这根本就是西林的骗局。

被西林送来的那个人,在底下将要历经看不到未来的寄人篱下生活的那个孩子......

是西林二殿下凯撒啊!

凯撒向爱德文深鞠一躬表示臣服,只要他不完全抬起头,高高在上坐在云端的教皇陛下就看不见他红透了的眼圈。

他被西林抛弃了,现在他不过是一枚弃子来顶替他的王兄。亚瑟·卡文大概正躲在凯撒·卡文的宅邸中称病,然后顺理成章地闭门不出吧?他能说什么呢,父王不愿损失一个完美的继承人,母后不愿失去她最可爱最讨巧的小儿子。

而他,从小不哭不闹,不亲近任何人的怪胎,最重要的是由于自幼身体虚弱几乎不活跃于交际圈,多么好的顶替对象。

就算三兄弟之前在兰顿觐见莱诺教皇,这么多年过去,三人长得又如此相像,还有谁能认出来吗?

假如他能活着及时归国,亚瑟以原名继位,这个名字承载的质子经历就是他为国贡献的勋章。假如他不能及时归国或是死了,亚瑟则可以冠上“凯撒·卡文”的名字合法登位。

他想告诉兰顿所有人,他是凯撒,不是亚瑟。可是他不能,不仅不能,他还要拼命掩藏。

一旦暴露,必然引起两国邦交的再次破裂。而他,无论在西林还是兰顿,都生死难测。

所以,他只能是亚瑟·卡文。

“很好,多漂亮的男孩啊。”爱德文朗声而笑,让他抬头,“从上回你来到兰顿,亚瑟。好多年不见,你没有变多少啊。”

凯撒抬起头,泪光已尽数隐去。

他天真而乖巧地回道:“您也如当年一样年轻,陛下,光明不忍让英明的君主老去。”

凯撒逼着自己将嘴角勾起,尽量笑得自然。他吞下一口血水,血腥味弥漫喉腔。

颊肉早被他咬烂。

他本来没有野心,他本来无心权力,他本来不想角逐。

父王母后错了,卡文没有一个不是疯子,凯撒·卡文绝对不是例外。他也从来不是绵羊的幼崽。

西林诸位,最好祈祷他死在兰顿。

不然,一旦他回到西林迟早要坐上王座,把这人人称羡的东西......

好好玩一玩。

文森特微微倾身,附于爱德文耳旁道:“好像来了一只负伤的狮子啊,陛下。”

“急什么文森特,他想咬的可不是我们。”

加缪察觉到气氛的微妙,不禁皱了皱。他还需要陪伴凯撒殿下一段时间,过了这段时间,殿下会让父亲召他回去。

虽然对这位殿下没有什么感情,但是被剥夺姓名孤身一人呆在兰顿。

确实有些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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