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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分家单过(1 / 1)

孙来贵被林和平干脆的话语噎得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反驳。

来的路上孙来贵一行认为林和平看到他们定会立即认错,毕竟,她是有家食品厂厂长,肯定怕忤逆亲娘的事闹得人尽皆知。

站在孙来贵身侧的男子,林和平的二舅指着林和平,“竟敢这么跟你大舅说话?!”

“我们可不敢当林厂长的舅舅,这话不是我说的。”林和平提醒门外的七人,“既然不是我舅,我干啥对他客气?他谁呀。”

林和平的二舅脸色涨红,嘴巴动了动,“你你——连亲舅舅都不认?”

“这话说的,不乐意当我舅的可是你们。年过半百的人了,倒打一耙可真行。”林和平有想过,她的观念碰上她娘的老思想,一定会起冲突,但从未料到会走到这一步。

扪心自问,林和平不后悔,她娘的毛病改过来,幸福的是四个家庭。三个弟弟妹妹和她爹娘。她娘固执下去,只有她爹娘辛苦些,也是他们自找的。林和平之前不是没给过她娘慢慢改进的机会。

林和平的脸上露出讥笑,“我不管你们来干什么,也没空搭理你们。回去告诉我娘,能过就过,不能过就离婚。”

“和平!”老村长吓得连忙提醒她,过了,过了。

林和平瞥一眼老村长,我有分寸。转向被“离婚”二字吓傻的一众舅舅和堂舅们,“我爹不愿意离,就让他跟我娘自个过去。我们姐弟四人单过。至于谁去接我娘,我爹乐意去就去,我爹不乐意去,让我娘自己回来,没人有空去接她。在你们家过到老死也没人去。”

孙来贵脸上的怒气变成震惊,“那是你亲娘!”

“也是您亲妹子,在您家我放心。”林和平说得轻松写意。

孙来贵惊得有口难言。

林和平的三舅忍不住问,“就不怕我去找你领导?”

“你知道我领导是谁吗?”林和平想生气又觉得很可笑。

林和平的三舅呼吸一窒,“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镇长家在哪儿。”

“您可能还真不知道。但没关系,我告诉你。”林和平吐出一串地址,接着又说出一串地址,“镇长不在家,可以去找县长。不知道怎么走也不用担心,我让人开车送您过去。”

林和平的三舅顿时气得出气多进气少。

孙来贵怒道,“真以为我不敢揍你!?”

“揍谁?这么多人围在这里干什么?”

林和平朝外看去,没能看到人。

门外的一众人循声朝西看去,顿时露出害怕之色。

林和平好奇谁来了,竟然能让这群浑人变色。

朝大门边走几步,林和平勾头朝西看去,看到一群大盖帽,领头的那位正是她的老熟人——青潭镇派出所副所长。

林和平让门卫把门打开。

门卫脱口而出,“没钥匙!”

林和平瞪他一眼,夺走钥匙,开门迎上去,“您怎么来了?”

“你们厂有人报案说有人来闹事。没出什么事吧?”副所长说着话就看孙来贵等人。

孙来贵等人不由地往后退两步。

林和平糊涂了,“没人报案啊。”

“不可能!他说他是——”

“我报的案,我报的案。”

冯会计大步跑出来,举起手,“厂长不知道,我报的案。我是食品厂会计冯发展。公安同志,您一定得给我们厂长做主。

“我们厂长的弟弟生长痛,给她娘一千块钱,让她娘给弟弟做些肉吃,她娘说白米白面就行了。厂长因此跟她娘吵起来,她娘觉得当闺女的竟然敢——”

林和平连忙打断冯会计的话,“你——”

“厂长,我知道您担心家丑外扬,可是咱也得跟公安同志说实话,不然人家回去没法写出警记录。”冯发展以前不敢掺和林和平的家事,担心弄得里外不是人,刚刚看出林和平的态度,想什么说什么,“公安同志,我们厂长的娘觉得闺女管娘,无法无天,就去娘家把她兄弟们叫来,替她收拾我们厂长。”

这话换成别人,副所长不信。

有家食品厂的事副所长听人说过,普通职工每月都有奖金,林和平这位厂长的奖金只会更多。她爱人又是军官,工资绝对比他这个当了几十年警察的副所长高。

一千块钱对副所长来说是笔很大的数字,对林和平跟她爱人来说不算什么。

副所长想到这些转向孙来贵一众。

孙来贵慌忙说:“公安同志,他胡说八道。”

冯会计:“还想让我说什么?厂长的爱人给他小舅子一点零花钱,厂长的娘偷偷翻出来,还冤枉孩子偷藏钱?”转向副所长,“公安同志可能知道我们厂长有两个弟弟,但被冤枉偷藏钱和生长痛的是同一个人。”

老百姓会过日子,习惯了逢年过节才买点肉。林和平让她娘经常买肉,她娘不愿意,副所长能理解。

偷翻孩子的东西,还倒打一耙,向来尊重孩子的副所长无法理解,不怪林和平跟她娘吵。这几件事加在一起,换成谁都忍不了。

副所长心中升起一股怒气,“你们竟然好意思找上门来?”眼角余光发现林和平眉头微皱,满面不快,心中一凛,这位不会想拿刀剁人吧。

钱伯达只是用厂里的车,林和平就让他们过去吓唬钱伯达。今天这么大的事,林和平竟然没让他们出面,副所长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指着孙来贵等人,“你们这是觉得林厂长的爱人在部队里出不来,没人能把你们怎么着是不是?眼里还有没有法律!?”转向身后的同事,“把他们给我带走!”

孙来贵等人面无血色。

林和平忙说:“您——”

副所长打断林和平的话,“林厂长,聚众闹事,我们必须带回去批评教育。今天敢来你这里,我们放他们回去,明天就敢拿刀伤人。带走!”

孙来贵条件反射般转身就跑。

副所长慌忙大喊,“快抓住他!”

两位公安快速冲上去,按倒孙来贵,手臂别到背后,孙来贵痛呼一声,其他人顿时一动不敢动,包括刚刚口若悬河的冯会计。

眼睁睁看着公安干警把七个人全部带走,林和平等人久久不能回神。

“你们在看啥呢?”

众人打个哆嗦,清醒过来,看到林平安和林丰收推着车子向他们走来。

林平安把肉骨头递给妹妹林安宁,又问林和平,“大姐,我刚刚看到公安押的人里面有几个好像咱大舅二舅和三舅,他们犯什么事了?”

林和平忍不住揉揉太阳穴。

“不好说?”林平安转向林安宁。

林安宁不由地看向冯会计。

冯会计尴尬地笑笑,“这事吧,这事其实——”

“刚刚还没说够?”林和平打断他的话。

冯会计顿时大气不敢出。

林和平叹了口气,“下不为例!”

冯发展心中一喜,忙问:“那我——”

“做你的事去。”林和平道。

冯会计拔腿就朝办公室跑,端是怕慢一点林和平反悔。

林平安糊涂了,“姐,究竟出什么事了?咋还有冯会计。”

林和平越发觉得脑壳痛,“安宁,你说。”

“咋说?”林安宁下意识问。

林和平心累。

老村长看到这一幕想笑,“和平,别为难安宁。安宁这孩子都不会跟人吵架,哪敢说你刚刚说的那番话。事情是这样的……”从孙家人过来说起,一直说到冯会计偷偷报警,公安过来,孙来贵想跑,“你大舅不跑,我估计和平劝几句,公安同志就回去了。偏偏他不知道为啥,拔腿就跑,反倒坐实了他就是来打你大姐的。公安同志大概担心这次没成,明天又找来,才把他们带回去批评教育。”

林平安瞠目结舌,“那那以后——”看向林和平,“咋办?”

“什么怎么办?”林和平没听明白。

林平安:“春节还去不去给姥姥舅舅拜年?”

事出突然,林和平还没想过这些,“一切等娘回来再说。”

“娘还回来?”林安宁不禁问。

林和平:“不回来去哪儿?”

“在姥姥家啊。”林安宁不假思索说道。

老村长忍不住摇头,一个娘生的咋差别这么大啊。

林安宁见状,问:“我说错了?老村长。”

老村长:“你姥姥跟你姐不一样,她敢带你们离家,是她有工资,养得起你们。你姐夫建业不同意也只能憋着。

“你姥姥年龄大了,吃穿用全指望你舅舅。现在你的几个舅舅还有堂舅都被公安带走,回到家把这事一说,你舅妈肯定会埋怨你娘,连几个儿女都管不住。你娘要面子,今晚不回来,明天一定会回来。”

林安宁恍然大悟,“可是娘,不会喝农药吧?”转向林和平。

林和平道:“不会。买农药需要钱,她不舍得。也不舍得她养的鸡鸭鹅。再过些天就收水稻了,她也不舍得亲自种的庄稼。”

“啊?”林安宁惊讶,“万一呢?大姐,凡事都有万一啊。要不您让大哥回家跟爹说一声?”

林和平:“没有万一。与其担心她喝药,不如担心她来找咱们闹。”

老村长点头,“和平说得对。你几个舅舅没犯事,公安把他们带过去批评一顿,就会放了他们。不出意外,他们一点就能到家。天黑之前你娘,你娘应该是先回家找你爹,跟你爹一起来找你姐。”

“为啥?”林安宁道。

林和平听明白了,“咱娘把你姐夫给的一千块钱给我了。但我之前给的一千块钱还在她那儿。她要是怕我连那一千块钱也说出去,一定会等工人都下班了再来。”

老村长忍不住问:“你给过你娘钱?”

“刚到家那天给的。”林和平道。

老村长皱眉,“你娘也太不像话!一天二斤肉,也不过一块五。一个月四十五,两千块钱可以吃好几年,她——她这是想干啥。”

“她可能真以为人吃白米白面就行了。”林和平道。

林平安点头,“娘是这样想的。还有就是,就是——”

“想说什么尽管说。”林和平道。

林平安想了想,“我觉得咱娘让舅舅过来,是觉得你那天带宁宁来厂里,上纲上线,小题大做了。”

林安宁不禁问:“大哥的意思娘至今还觉得自己没错?”

林平安:“咱家是爹娘的家,爹平时听娘的,娘潜在意识认为,咱家的一切大小事她说了算,没有她不可以去的地方。别说翻宁宁的钱,翻你我的东西,她不高兴把咱们的东西扔出来,咱们也不能说她半点不是。”

林安宁想想自打她记事这些年,她娘确实想打她就打,想骂就骂,根本不问对错。她发了工资,她娘找她要钱,也是理直气壮。偶尔她不乐意,她娘不是数落她翅膀硬了,就是数落她不会过日子,想把钱花干用尽。

林平安看向林和平,“你们给娘两千块,娘只给姐一千,是不是觉得那一千属于周家的钱?”

林和平点头,“娘身上就这一点优点。”

不沾别人便宜。

林安宁忍不住说:“我倒希望她天天想着沾人家便宜,而不是从我们手里抠钱。”

“可惜她只会骂你不知羞耻。”林和平道。

林安宁的脸色变了变,“那现在咋办?总不能还报警吧。”

“不能,不能。”老村长连忙说:“和平,你就是跟你娘打一架,都不能报警。”

林和平:“您放心,不是冯会计手快,刚才那事我也没打算报警。”

老村长不放心,“你打算咋办?”

“你还是不知道为好。回头一不小心说出来,我娘还以为您撺掇的呢。”林和平转向林丰收,“把你买的肉骨头给老村长。老村长,给三毛炖肉去吧。对了,晚上睡觉前给他用热水袋热敷,然后捏捏不舒服的地方,不然半夜都睡不着。”

老村长听闻这话顿时没心情管孙氏如何。

林丰收的媳妇不甚高,小三毛快九周岁了,还跟个七岁的孩子似的,林丰收的媳妇一直担心小三毛长不高,以后娶媳妇难。

林丰收的媳妇就希望小三毛能考上大学,中专也行,有个工作也好找媳妇。

现在一听她公爹说孩子生长痛,林丰收的媳妇也没让婆婆烧汤。肉拿到她家厨房,骨头炖出骨髓,小三毛被他爹送回来,他娘就给他一个肉骨头,让他啃。

小三毛跟哥哥姐姐啃骨头的时候,林丰收的媳妇把骨头汤盛出来一半,往锅里打六个鸡蛋,给几个孩子做鸡蛋汤。

小三毛吃的打饱嗝,有家食品厂的林宁宁也吃得打饱嗝。

林安宁拿着热水袋给她弟热敷按摩的时候,孙氏和林老汉来了。

夕阳西下,偌大的食品厂只有十个人,其中四个还在男生女生宿舍里洗衣服收拾房间。

前面只有六个人,其中两位正是门卫和他老伴儿。

门卫两口子看到孙氏,就跟他老伴儿往车间后面走,躲得远远的,免得被爱面子的孙氏迁怒。

林和平打开大门,“要不要进来?”

“不敢!”孙氏冷声道。

林和平转向她爹,“找我们什么事?如果让我们回家,就拿出点诚意。”

“我家容不下你这尊大佛!”孙氏脱口而出。

林和平:“那就是来分家的。”

林老汉眉头微蹙,“和平——”

“爹,家里的事你做不了主,就别开口了。”林和平不想为难身上连一分钱都没有的爹,“让我去给舅舅赔礼道歉什么的,想都不要想。”看着她娘说,“让我跟您道歉,也不可能。让我在全村人面前承认我错了,更不可能。”见她娘想开口,“您先别说。之前我跟你说过该怎么做。您做不到,我们是不会回去的。

“您如果不知道该怎么跟村里人解释,村里人问您,你就说我已经嫁出去,是周家的人。安宁跟着我过。平安和宁宁,您也把他俩分出去了。以后您和爹单过。爹,这样行吗?”

当然不行!

林老汉很不能理解,不过是翻一下小儿子的钱,把小儿子气哭了,多大点事,就值得林和平这么做。

“和平,别让外人看笑话。”林老汉道,“明天去镇上买些东西,跟你娘一起去你姥姥家,跟你舅舅赔个不是——”

“不可能!”林宁宁说着就想起来。

林安宁朝他腿上一巴掌。

林宁宁倒抽一口气,顿时一动不敢动。

“宁宁咋了?”林老汉刚刚以为林安宁和林宁宁坐在一起聊天。随着林宁宁起来,林老汉才看到林安宁手里的热水袋。

刚入秋,白天还得穿短袖,没什么病不可能用热水袋。

林老汉又问,“腿咋了?”

“生长痛。”林和平没瞒她,“听说过吗?长身体的时候因为营养跟不上,也就是骨头像针扎似的痛。知道得痛到什么时候?”转向她娘,“什么时候身体说,可以了,营养够了才不痛。短则一个月,长则一年!”

林老汉的脸色大变,担忧地问,“咋不送他去医院?”

“我刚才说的那些话就是部队医生说的。”林和平看着她爹,“虽说咱们分家了,以后你和我娘老了,我们也会给你们养老。我跟安宁出钱,平安和宁宁照顾,一家住半年。您就放心吧。”

林老汉不禁说:“和平,我不是这意思。”

“您的意思很没意思。我说不可能就是不可能。”林和平关上大门,“天快黑了,你们回去吧。我们也该休息了。”锁上门,朝屋里去。

林安宁见状,扶着林宁宁跟过去。

林平安也想过去,发现他爹好像哭了,脚步一顿,朝他爹娘走去,“爹,娘,你们回去吧。”

孙氏大步朝林平安走去,小声问:“平安,是不是林和平不准你——”

“跟姐没关系。”林平安不想听他娘说他姐坏话,“宁宁是您生的,可是姐一手带大的。后来姐虽说跟段其智去了首都,但宁宁那时候也不需要您照顾。他今年十七,跟你和爹在一起的时间加一起没有跟大姐在一起的时间多。

“我们小时候,人家欺负我和安宁,大姐都恨不得把人打死。你把宁宁气哭了,说句娘不爱听的,您要是别人,大姐就不是带着宁宁来这边,而是把您打个半死。”

孙氏:“我是在问你,不是林宁宁!”

林平安的性格跟他爹林老汉有点像,得过且过。所以心里有点埋怨他娘不信他能考上大学,也从不打算跟任何人说。

林平安见他娘不死心,“大姐没回来之前,您想起来就说,我不该上高中。姐回来之后,我考上大学了。娘,再过几天,我就要去学校报道。

“早几天去看姐夫,姐夫说我去外省,得多带点钱,给我一千,以免病了都不敢去医院。安宁去市里上学,宁宁也去市里,给他俩一人一百。娘,您听说我们去找姐夫,气得回娘家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这些?”

甭说孙氏,林老汉这几天也没想过儿女什么时候开学,开学需要带什么。

孙氏被林平安问的说不出话,林老汉觉得惭愧,当爹的还不如女婿考虑的周全,扯一下孙氏的手臂,“走吧。”

孙氏惊醒,拽住林老汉的胳膊,跟林平安解释,“我没想到你能考上,真没想到。我要是知道——”

“您不知道,大姐也不知道,可大姐还是让我们再试一次。”林平安道,“您没上过学,懂得不如大姐多,我们不怪你。大姐教您,你也没听啊。

“大姐夫给你一千块钱,留着买肉,您又是咋做的?买棉花做被子,做大棉袄大棉裤,还给姐夫。姐夫能拿出一千块钱,会没钱买被子置办棉衣。”

孙氏:“你姐夫那边冷,我是担心——”

“姐夫今年三十三,当了十几年兵,除了中间上大学那几年都在那边,那边啥情况,他了解还是您了解?”林平安说累了,不想再说,“娘,您真有心,就问问人家都是怎么做的。二婶,桂花嫂子,槐花婶子——”

孙氏忙问:“你让我问杨槐花?杨槐花的闺女出嫁,她都不舍得出嫁妆,恨不得把聘礼——”

“槐花婶子家啥情况,咱家啥情况?她家老三跟宁宁一样大,老四比宁宁还小,老五更小,只能帮家里烧烧火。她出嫁妆,拿什么养三个小的?”林平安很无力,叹了口气,“该说的我都说了。您再这样,我们过年也不回去。”

林老汉不禁问:“在这里过?”

“不在这里,这里又不是家。”林和平从屋里走出来,“我们去首都,我公公婆婆家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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