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黄历廿六(1 / 1)

夜深沉

汝南王妃今日气闷了一天,晚上命人点燃了藏宝阁的嵌宝银水晶灯,珍珠索络交缠,七根鸡子粗的蜡齐燃,照着满屋朦胧,珠光宝气。

这都是她这些年珍藏的宝贝。

她素来爱藏宝,因此搜刮了不少稀世之品,她满意的巡视着架子上的珍宝。前儿皇上赐镇西王府的东西里面,有一个四尺高的金鞍玉马,她摆放在了门口镇门。还在马上装饰了璎珞串马蹄掌,她爱怜的抚摸下马脖子雕刻细微的鬃毛。

她动作一顿。

旁边的丫鬟顿时低了头,汝南王妃冷笑一声:“这大晴天的,哪里来的骚水?”

丫鬟怕她责打,只能低头道:“是…昨日您气睡后,王爷命人搬去浴室…和玉夫人…”

没等她说完,王妃抡起旁边欧阳冶的玄铁锤子,哐的一下狠砸下去,马头登时落地。

一件上好的御赐珍品就这样化为废玉瓦片,她毫不心疼。

王妃嗤笑一声丢了锤子:

“把这个马头给玉夫人送过去,身子给王爷送过去。叫他们明儿还去浪,也不看看是谁的东西!”

丫鬟还没开口答应,就有人匆匆到了门外来,语气焦急:“王妃…崇王妃来了…”

“大晚上的做什么?”汝南王妃皱眉:“叫她回去。”

“一起来的还有谢公公啊!”

“什么?”汝南王妃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命人熄灭了灯火,走出藏宝阁进了外厅,就看见皮笑肉不笑的谢公公,朝她拱手:“汝南王妃,别来无恙啊…”

汝南王妃心里咯噔一下,这谢公公是太皇和皇上心腹,太后也不敢拿捏,得罪不得。往日谢公公来,都是毕恭毕敬的,今日只是随便行礼,颇有种兴师问罪的架势。

“公公多礼了,什么事儿敢劳您亲自来啊?”

汝南王妃气势先软了三分,笑着引上前。

谢公公眯着眼,侧过身不理会她的示好:“什么风?自然是南殿熏风!”

汝南王妃愣住了:“圣上?敢问汝南府犯下何等罪衍,惹得天威盛怒?”

谢公公皮笑肉不笑,疲惫的眼里颇有些恨铁不成钢意思:

“皇上正要就寝,传来急报,说汝南王妃克扣镇西王三年俸禄御赐,镇西王现在衣衫褴褛食不果腹!若是天亮前汝南王妃不能把三年所欠的东西悉数归还,镇西王拒去面圣!”

汝南王妃惊的失去了言语,那个傻子居然管了这个事?他不是从来不计较的吗!三年都没有说过一句话,怎么今天诈尸了!

她恨的牙痒痒,仿佛她得的东西是理所当然的,好像不计较的人,这辈子就不能计较一般。

崇王妃红着眼眶站在旁边,两腿已然发颤了,她是汝南王妃好友,平日沾了不少光,谢公公把她也喊来,意思很明显了。

可是她现在没钱了啊!

家中生意赔了,她把那些东西都折里面去,却又不敢说出去,官宦人家不准经商,说出去就是死罪啊!

现在怎么办才好…

崇王妃从来没有这样无力过,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汝南王妃,希望她担住。

两个闺中好友面面相觑,又别开眼,谢公公却没有时间和她们大眼瞪小眼的,只嗤笑一声:

“这责任都是在汝南王妃身上,明日狼庭使者觐见,大殿之上,无镇西王镇群臣之前,汝南王妃,这后果,您掂量着…咱家不多说了,告辞。”

荣凤卿若是不能到,南朝就没了底气,两国邦交就要出大问题…

汝南王妃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没晕过去。

“现在是子时三刻,卯时该镇西王入宫。王妃您好自为之!”谢公公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他才走,汝南王就快步出来,面上满是暴躁,看着前厅灯火通明,进来就骂:“做什么做什么!大晚上不睡觉做夜猫子呢!来贼了吗?”

汝南王妃冷眼看他:“还不快把那些姬妾卖了,换成钱给镇西王府送过去!”

“你瞎说什么!”汝南王勃然大怒起来,旁边的丫鬟对他说了原委,他有些慌张:

“这如何是好?都是你闯出来的篓子!你自己收拾!”

“我不都是为了你吃喝玩乐!养你那些狐媚子!赶紧把你房间那些东西拿出来!”

“凭什么我拿,不是你拿!”

崇王妃颤巍巍打断他们:“刚刚公公不是说,把东西还给镇西王府,一件都不能少吗?”

汝南王妃气的完全失去了王妃风度,仿佛泼妇一般,又哭又闹起来:“全给,想瞎了心!那都是我的命根子!他想夺我的命,没门!来人,把王爷房间宝贝带着那些狐媚子,全部送去镇西王府!”

“母妃…”

一个声音响起,整个前厅安静了下来,带着些病殃殃的羸弱,一个青衣青年在人搀扶下缓缓走出来。

是顾廷。

“宝贝儿子,你怎么出来了?”

汝南王妃忙迎上去,对着搀扶着顾廷的顾寔骂道:

“小畜生不好好看着你表叔!叫他出来感了风寒怎么办!”

顾廷甩开汝南王妃的手,一字一字咬道:“我再不出来,咱们就要刑场见了!”

“大过年的说这些不吉利!”

“娘!”顾廷真的恼了,他没想到父母能贪心到这个地步,大难临头还要刀头舐蜜:“您真当皇上好糊弄吗?”

“不过一个镇西王…”

“不过一个镇西王?”顾廷冷笑:

“他可是南朝的筹码和后盾!有他在,狼庭只能求和,只能退兵!南朝坐享其成,每年可索取税收白银千万两!他被人冷落践踏到这个地步,如黄钟毁弃瓦釜雷鸣,狼庭还会这样害怕向我们求和赔款吗?只怕趾高气扬就回去准备带兵再来了!”

他咳嗽几声:“你一个人,不仅仅拖累了整个汝南王府!还拖累了整个南朝,你觉得皇上会放过你吗!娘!趁早点,不仅仅要把原有的还给王府,还要加倍的送!整个王府负荆请罪!求镇西王宽恕!”

他说的太急,一下子又咳起来,顾寔关切的拍着他背,对王妃道:“王妃,叔说的对,为了钱丢了命,可划不来…”

汝南王妃只差眼泪打转了,她没想到被儿子一顿训斥,她觉得绝望,她做错了什么?反正那些东西镇西王又不用!她拿过来理所应当,她只是为了改善夫儿的生活!她是为了王府!现在反过来怪她?

她做错了什么!

顾廷见王妃没有悔意,心里愈发焦急,他爹也是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甩手掌柜,根本没得指望,他只能咬牙吼道:“现在都听我的!把王府上下体几,库房里外,藏宝阁里所以东西,装箱送往镇西王府!我自当负荆请罪而去,你们两个继续睡觉吧!”

“我也去…”顾寔坚定道。

崇王妃有些害怕,顾廷冷冷看她一眼:“崇王妃,聪明人知道该如何,谢公公既然喊你来了,你心知肚明为什么!“

“那些东西……我没有贪,都是给嫱儿的嫁妆啊!预备马上两家结亲的啊!”

“嫁妆重要还命重要!崇王妃若是如此拎不清轻重,我顾廷宁愿不要这门亲!高攀不起!”

顾廷发了狠话,崇王妃面色苍白的去了,汝南王妃一下子瘫坐在地上,目光呆滞,她不相信这一切,她一辈子的积蓄,都没了?

“藏宝阁能不能不要…”

她话音未落,就看见顾廷失望愤怒的眼神,他一步步逼近她,忽然剧烈咳嗽起来,顾寔一个箭步托住他。

“送王妃王爷回房安寝!余下人想活命都听我的!把王府能收拾的值钱金银珠宝,绫罗绸缎,悉数装箱,现在就出发,你我负荆请罪…步行去镇西王府!”

顾廷说完再也忍不住了,趴在顾寔肩膀咳起来,他眼神涣散下去,却在想到什么时眼神一阵阴暗起来。

他要用一个王府的积蓄,换镇西王的命,还有那个人。

水眉。

整个王府一片混乱,下人们趁着不注意,扣扣掐掐的把些小东西偷入怀里,看守宝库的丫鬟见状,也把荷包儿偷走了,贪心不足她又折回来,偷偷的把顾廷桌上的一副画卷了起来。

那是顾廷最喜欢的画,她暗猜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她握着那画低头要走,转过走廊时,忽然被人拦住,那人气若游丝,半个身子隐在走廊阴藏的黑夜里,他只看见他嘴角一丝血,脖子包的严严实实,犹如鬼魅。

“顾二爷!”

丫鬟吓的三魂去了七魄,顾廷低声一笑,轻亵的揉她的手,丫鬟脸一红,忽的她血色瞬间被吸干一般,迸发出尖叫。

手起刀落,血溅画中。

顾寔看着地上断手,只感觉顾廷仿佛一个罗刹,他呆滞的看着那画落地,绢本斑驳,依稀看的出是旧画。

周公辅成王图。

“你…”顾寔不敢置信的开口:“你疯了!”

顾廷回头冲他灿烂一笑,半张脸在阴影中,半张脸暴露在诡谲月色里,他眼角溅的血滴落下来,他冰冷的手抚上顾寔胳膊,声音沙哑:“寔儿,替我做件事。”

“什么?”

顾廷把目光投向那血泊里的画:“把这个画,送给苏胥苏大人,记得,一定要送到他手里。”

顾寔混沌的思绪清明起来,那周公辅成王图被血色浸染,正气凛然的人物,一个个妖异起来,他近乎崩溃的摇着顾廷胳膊:“你疯了!”

“我没疯,你不想死,就去。”顾廷忽然癫狂的笑了,露出森白的牙:

“我刚刚做了个梦,顾寔。”

“你疯了,什么梦能让你…”

顾寔接受不了这个事情,送周公辅成王图什么意思!臣辅佐君王,他送带血的画,是压上了生死承诺!

他要辅佐苏胥……造反啊!

“什么梦?”顾廷一把撕开脖子上卷着的纱布,那醒目的狰狞刀疤刺伤着顾寔的眼:

“我告诉你什么梦,镇西王闯进咱们王府,把你我一刀一个全部杀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顾廷恢复前世记忆了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男主铁憨憨却还没想起来他老婆( ̄e(# ̄)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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