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眉醒来时候,腿间一片清凉,她低头看着,已经有人帮她仔细的敷上了草药,还用布包扎好了,一股清香扑鼻,腿间疼痛好了许多。
问题是,她的裤子不见了,光溜溜的。
她面色由粉到红再由红转白,然后嚎啕一声,捂住被子缩起来,小脸气的发烫。
荣凤卿!
臭流·氓!
她发誓她要一个月不和荣凤卿…还没发完,被窝一凉。
筱如花面无表情看着她:
“赶紧起来赶路了,怎么着你想留着喂狼呢?”
水眉只能起身,洗漱上路,没有早饭只能啃干粮。她看不见了她的小马,四处寻找时候,荣凤卿出来了。
“你腿有伤,别骑马了,坐我后面吧。”
他低着头,努力掩饰自己飞红的耳垂。
呵,水眉不想理会他,臭男人得寸进尺。
但她也不至于为这个事情闹,毕竟还要赶赴青州呢,前途要紧,什么账到了青州再算。
天色刚蒙蒙亮,山峦上薄雾弥漫,如纱遮住那些曼青妖娆,寒露透骨,一吸气就感觉那凉沁满心胸,冬日的太阳徒有一段光明,全无温度,水眉他们却丝毫感觉不到寒冷,只觉得激动。
要到青州了!
*
大约行了四五天的路,他们终于往见了青州城的城门,荒凉古道上满是野草飞尘,起风时候迷人的眼。
已经派人骑快马送信,按理应该有人迎接,可荒凉的古道上空荡荡的,没看见一个人影子。
“这群兔崽子,人都跑哪里去了!”鹰枕戈心有余悸的开口。
忽然一声锣鼓巨响,点声如雷般响起,荣凤卿受到惊吓猛的一撒蹄子,水眉身子一矮歪到荣凤苑身上,抬眼看去,发现一头彩狮子从杂草堆离开窜出来,道路对面又是一条狮子同时一约,两个彩狮子摇头摆尾同时跳将起来。
砰——
两个狮子撞到了一起。
那布条下面的四个人全部摔在地上,揉揉屁股不知所措起来。
水眉:……
然后那四个人迅速起身,从狮子口里依次落下布条,红底纸金字,好不热闹。
大吉大利恭贺新春
水眉愣住了,莫名其妙的看着这字,荣凤卿身后的战士们鸦雀无声的看着那狮子,那几个人浑然不觉,探出头来看一眼,一个个跟被踩了尾巴的狗似的,恨不得窜上天。
“拿错了!再来!”
刷啦!
终于对了。
青州众将士恭迎统帅归来
镇西王千秋万代一统南朝
这词又不押韵,甚至纸上还画了几个不知道是凤凰还是草鸡的图案,好歹是将士们一片心意,那些战士们都期盼的看着荣凤卿。
然而这已经不能让荣凤卿阴沉起来的面色转好了,他猛然扬鞭绝尘而去,留下他们面面相觑。
完了,他们搞砸了,都怪李成蹊将军!不给他们时间排练!
水眉感觉身子一阵摇晃,那马儿看见归途也高兴的不得了,撒开了蹄子跑,她听见男人低沉声音:“抱着我。”
就不…
马一个转向,水眉啪叽一下抱住了荣凤卿,荣凤卿身子一僵,双腿一夹那马儿跑的更凶起来,恨不得化白光追日而去。望着远处那沧桑古老的城墙长吁一声,直奔城门。
“统帅!”
一声雷鸣般的声音响起,门被人缓缓推开,露出青石板铺就的一段幽深隧道,高大的城门仿佛一只巨眼,睁开了觉醒了,等待着归人。
听得铠甲一声整齐的磨蹭碰撞声音,一时间两列将士手中刀剑收鞘,膝盖落地,那声音直激的水眉起鸡皮疙瘩。
“统帅!”
整个青州城只余下这一声呐喊了,那声音惊动飞鸟,在空中盘旋起来。
荣凤卿紧抿着唇,看都不看他们一眼,扬鞭一下,马儿狂啸一声,踏飞尘无数,走进了青州城。
水眉死死的抱着他的腰,感觉马儿失去了控制一般癫狂起来,一味的只知道向前,向前!绕着青州直上云巅!
“驾!”
他还在催马!
“荣凤卿你做什么!”水眉吓的魂飞魄散了。
他终于动了眼,余光里,水眉的鬓发飘到他脸变,柔软如三月柳,精细美好。
“带你看本王的地盘!”
他莫名来的豪情万丈,前面忽然有一个大栏挡住路途,眼看就要撞上去,水眉尖叫起来:“荣凤卿,小心啊!”
马儿一低头,从那底下钻过去了。
水眉感觉腿上一轻,她的腰被人用力一提,心还没来得及颤就一阵眩晕,天地一片恍惚,那一瞬间海腥味袭来,波涛汹涌的浪潮朝她袭来,她在暴风雨的眼中,雪山的纹路下潜藏的杀人的巨龙。
天翻地覆,生死之中。
恍惚劲散去,她被人放了下来。
抬眼看去,她已经立在了钟楼上,再往前一步就是丈城楼,密密麻麻的土砖堆砌起的雄壮。远处斜阳大的惊人,仿佛垂手可得,她感觉一伸手,那阳就要烧化了她。远处飞鸟化为黑影,在大漠孤烟长河落日里,是唯一证明不是静止的存在。
雄城壮,江山应无恙。
她又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偏生在在渺小里,她觉得自己是顶天立地的存在。
后知后觉的发现,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抱住了她。仿佛是天经地义,他们合该抱在一起,共享着世间所有壮丽。
“孤的江山怎样?”他第一次用这个自称,语气里满是理所当然的野心。
“好的很。”水眉眉眼微低,掩饰住眼角的酸涩,她微微侧过头去,却正对上荣凤卿深邃的眸子。
她第一次近距离的看,那紫眸眼里的星辰,尽落她心上。
自万里平野上,席卷着野草和雪籽的风撩过他们的发,一瞬间,水眉心跳停了。
忽然有一种地老天荒的感觉。
然后,温热的吻袭来,在古朴的城墙之上,日月之下。
她被动的接受着,他已经没有了昨天的生涩,仿佛尝过了樱桃鲜润的外表后,开始探寻那深层的甜蜜。
水眉直觉得羞恼,脸红到不行,他夺走了她的光明,只叫她闭着眼感受,不久后,没气了的恐慌席卷了她,她面色涨红挣扎起来。
“戏园子出来的,不会换气吗。”荣凤卿这才放过她,低声笑她。
水眉别过脸不理他:“坏人。”
说着就要走,被荣凤卿一把拉住。
“我不是坏,是太想你了,你今年十六,我们有整整十年不在一起,往后我东征西战,我们又要分离多少日子?现在我们不在一起,等到他年分离,互相思念吗?”
也是,未来的路尚不知何去何从。
水眉叹口气,小拇指轻轻勾住他的手指,触摸着他手上的老茧,叹口气:
“拿你没办法,冤家。”
自己选的傻男人,还能怎么样?自然是抱在怀里宠着了。
*
下得城来,已经备好了酒菜,犒赏三军,整个青州城对荣凤卿可谓是崇拜至极,丝毫没有受那些言论的影响,无数百姓早蹲在帅府门口,手里拿着鸡鸭提着鱼肉,挎着大菜篮子鸡蛋,等着荣凤卿回来。
“镇西王回来了!还带着个姑娘!”前面探路的人提前回去,散播消息。
“什么?”大家炸开了锅来。
“是谁?水灵不?屁股大不?抱着娃不?让我看看!”
他们蹲了半日,也没蹲来少女。
“大家散去吧,王爷吩咐了一概不收百姓的东西。他不从这里走,早些回家去吧。当心东西被人摸走了。”
鹰枕戈乐呵呵的把大家驱散走了,地上还是留下了一地的鸡鸭,还在咕嘎嘎乱叫,还有各种小吃,随从们赶紧捡起来,放回了府里。
这帅府是荣凤卿的府邸,规模不比京城的镇西王府差,就是有些简陋罢了。前院是会客厅,摆放着十八班武器还有他的铁甲,前面院子是个小练武场。
后院是四合的四间厢房,朴素大方。
荣凤卿洗漱过后,夜色已经四合,就带着水眉赴宴去了,军中将领欢迎他归来,个个披甲带盔,英姿飒爽,荣凤卿也换上了他的寒铁甲,水眉陪着他,也换上了军装,荣凤卿怕她铠甲重,换了套轻便了,只有护腕和护心镜,扎着紧紧的皮腰带,脚蹬鹿皮小靴,越发的精神飒爽。
宴会上没有那么多规矩。
“统帅!”
“这位谁?”
筱如花虎着眼瞪过去,荣凤卿踌躇了一下,选择闭嘴,但是他悄悄的给鹰枕戈递了个眼色。
鹰枕戈不知道其中的暗流涌动,他大大咧咧的开口:“统帅青梅竹马的小姑娘!未来的镇西王妃嘞!”
哐当!
许多酒杯跌落的声音,许多人透来诧异眼色。似乎眼里还带着些试探,仿佛有些不满又不敢言。
水眉愣住了,莫非这些人不是很欢迎她?
“我来迟了,自罚三杯。”
一个颇为清冷沙哑的女音响起,大家寂静了下来,纷纷看向来人,只见帐被人拨开,来人身姿修长挺拔,左手拖着虎头铁盔,猩红的战袍下满是裂纹,虎口处深深的老茧,叫水眉看了都心惊。
“南朝女将,李成蹊。”
荣凤卿附耳在水眉耳边低声开口。
他说话的时候,李成蹊嘴角挂着淡淡微笑,放下幕布走了进来,径直走到荣凤卿身边时候,恰逢水眉抬头,娇俏的容颜在灯火辉映里不似人间所有。她半倚着荣凤卿,两个人郎才女貌,好不对登。
大帐里一片寂静,鹰枕戈脸色一黑,李成蹊芳心暗许荣凤卿多年,随他南征北战,活成了个男人,他本来觉得只有李成蹊配的上荣凤卿,甚至说过哪个狐狸精敢靠近,他非拿刀宰了不成。
但是现在,他变了,只有水眉能配得上荣凤卿。
谁叫水眉是筱如花的宝贝徒弟呢!
想着他咳嗽一声,眼睛一眯警告的看向李成蹊,表示清楚了自己的态度。
“别误会,我不过是说,统帅忒无能了,怎么也得抱两个娃回来呀。”李成蹊调侃道。
荣凤卿面色这才稍好。
李成蹊轻描淡写瞥水眉一眼,忽的笑了,她把腰中剑轻松的往上一扔又倏然截住,趴的一声随着她单膝落地,剑已然横在她胸前,她冷声开口:“末将李成蹊,拜见统帅!”
“请起。”荣凤卿微闭上眼,端起杯中酒递过去:“本帅答应的,第一杯酒赐你。”
“谢统帅,还是不用了,给镇西王妃留着吧,我若喝了王妃可就没位置了。”李成蹊轻轻一笑,虽然是笑,那笑总有些拒人千里之外的意思。
“她不用,”荣凤卿眼神坚定的递给她。
我不要面子的吗?
水眉微微一愣,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不放,荣凤卿于案下一把握住她的手。
“她与本帅共饮一杯就好,同心同德,百年好合。”
水眉才松口气,微微一笑拧了下荣凤卿手上肉。
李成蹊推辞了三遍,依旧没要这酒。最后还是拿走了,她端到水缸前,手一动,那琼浆倾倒而下,一滴不漏。
“此酒岂能我独饮了,大家共饮一杯就好。”
她丢了酒杯,再不看水眉,傲然离去。
水眉倒有些欣赏她了,她开始啃气鸡腿来,一边啃一边听鹰枕戈给荣凤卿说这些年军中变好,说到一半群情振奋时候,他突然话锋一转,开始说起了水眉。
他看水眉坐在荣凤卿旁边,很多战士都侧目而视,对她很是不满意,因为在军中,李成蹊喜欢荣凤卿
“哎呀,你们不知道,我们的镇西王妃,可是一手把统帅捞出苦海的!”
“此话怎讲?”很多人好奇起来。
“统帅被关在王府里面啊,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还天天被人欺负,就是水姑娘自告奋勇的去照顾吧,把王爷照顾好了!”
说的水眉都不好意思起来了,她觉得脸有些热,抬眼看去,李成蹊正站着喝酒,她身影孤傲又有些落寞。
李成蹊看了她一眼,转身而去:“我去练兵了,告辞。”
大家哄笑起来,说起来准备迎接统帅的事情,本来是有几个士兵自告奋勇的舞龙舞狮子去迎接他们,结果被李成蹊训了一天,累成死狗都没排练就去迎接荣凤卿了,闹出那样大的丑事。
李成蹊走出帐去,一切都和她无关了。
她坐到了战士们一起,端起一碗浊酒,一饮而尽。
“节哀,将军。可能镇西王喜欢娇软点的,您这种单手杀人双手灭军的美人,他无福消受。”有和她混的熟的人打趣她。
李成蹊满脸的不耐烦:“我说过,我不喜欢男的!”
“难道您看上了镇西王旁边的?”
“我什么时候说我喜欢女的了?”
“那您喜欢谁?”
“我自己。”
“您是不男不女,还是雌雄同体呢?”
李成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