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舞女姿容上等,一双琥珀眼顾盼生辉,柔曼如蛇灵动惊鸿,肩挽三尺素腰系绣凤尾,一道锦截住两抹高耸,好不动人。
“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
她唱着咿咿呀呀的扬州曲儿,酥软到醉溺了人。一个卧鱼儿,软如棉的柳腰一摆整个人滑落下来,双袖轻摆擦过荣凤卿的脸。须臾即离,她轻轻笑了。
“这是扬州的舞女萧娘,被请到我们这里教授舞技的,今儿能请到她,也是不容易。”徐郢低声向众人介绍这位舞女,
水眉冷冷的看着她,忽然戴上了盔甲,大步走了进去。
她今儿为了混进来,穿的是李成蹊旧日军装,是李成蹊还是个副将的时候穿的,她腰上也有模有样的悬了宝剑,太重了,她感觉走多了得拉胯。
荣凤卿正低眉饮酒,萧娘忽的起身,轻移莲步下瑶台,一时间水袖翻舞如花,她一个软身跪在荣凤卿身边,身子前倾遮住他半个身子。双手拈成莲花,歌喉一啭,好不动人。
于此同时,一声铁甲磨蹭之音自外传来,来人是一员小将,身形瘦弱腰轻腿细,只露出两个清泠泠的眼望着一切,整个宴会都冷了些,她手按着腰间宝剑,几乎是以迅猛扑了出去,一脚踢上萧娘的腰,反手抽剑就要砍下去。
不提防萧娘同时抽了匕首,腰身一软双腿绞住小将的小腿,他似乎有旧伤,嘶了一声,霎时那人动作快如寒光,一把刺向荣凤卿。
蹭!
水眉的匕首先她一步,到了她脖子上,萧娘一惊动作一慢,抬眼看见荣凤卿幽深的眼,她愣住了。
血溅了出来,喷到水眉胸口的护心镜上。
荣凤卿修长的手先她一步沾了血,眼神微暗的看着水眉。
一时间花厅寂静无声,徐郢吓的都要尿出来了,谁这么损啊!敢刺杀荣凤卿!不要命了他还要命啊!
“快抬下去!镇西王息怒!这是出意外实在难料,下官一定彻查此事!绝不姑息!王爷受惊了…”
徐郢习惯性的滔滔不绝,却听见荣凤卿低沉的声音:
“别脏了你的手。”
徐郢:?
抬头起来,他看见了终身难忘的一幕,荣凤卿半跪在地,低眉顺眼的替他眼前的小将,一下一下的擦拭着他的手。
总感觉气氛有点焦灼和诡异。
徐郢吞了口口水,怪不得荣凤卿这几日都不看美女,难道荣凤卿他不喜欢女的?
啊这…
水眉面无表情,荣凤卿为了不脏她的手,直接下手杀了萧娘,然后溅了她一身血。
她宁愿手上沾也不要全身沾好吗?
“敢问这位是?”有人问起水眉。
“她是…”荣凤卿还没说出来,水眉冷嗖嗖的看他一眼,抢着压抑着本音道:“镇西王帐下副将,鄙姓水。”
“水小副将啊,果然英勇非常!”
水眉哼了一声,散漫的在荣凤卿身边挑了个位置坐进去,荣凤卿频频侧目看她,她理都不理。荣凤卿似乎感觉到她生气了,连倒三杯酒送到她手边,她才接了。
镇西王亲自斟酒!
看来是镇西王的亲信,左膀右臂啊!
很多人眼神里已经打量上了水眉,想着怎么拉拢水眉,座上有很多商贾,看准了战争想着发国难财,买卖军粮军铁,但是没有门路,又不能直接找荣凤卿,就把目光投向了水眉。
苏裴之忽然咳嗽出来,捂着嘴身子剧烈的抖,他低着头咳嗽着,一时间宴会静悄悄没有了声音,他恨不得把肺咳出来似的,瘦弱的胸脯喘起来,看着就难受。
忽然一面绣花手巾递到他嘴边,他颤巍巍抬头,看见了水眉的眼。
那手巾上,残血未干,看的苏裴之瞳孔一缩,几乎是要吐出来一般。
这人怎么了?才数月不见,就清瘦至此?还不能看见血?
水眉默默的收回了手巾,苏裴之的侍从赶忙扶起苏裴之,抱歉的对徐郢开口:“我家公子身子欠安,先行一步,实在抱歉!他日再叙吧。”
说着,搀着苏裴之仓皇而去。
扶到正门口,苏裴之拜拜手,侍从心领神会,改换方向向侧门走去,不挡住与宴人的光线,苏裴之走到门口,忽然回头,双手一拱,看着水眉一笑。
笑的水眉心都化了。
这才是翩翩君子温润如玉啊,不像某人,大文盲一个,就知道欺负她。
不过水眉心里惊讶也加重了,苏胥最喜欢他的大儿苏裴之,为什么会派他来这种地方,看样子苏裴之染了重病,岂不是雪上加霜?
她直觉告诉她,苏裴之和苏胥不是一路人。
“咳咳!”
荣凤卿饮了一口酒,忽然一呛,也咳嗽起来,面上飞红一片,似桃花开双颊,煞是好看,他拿眼睛觑着水眉,眼带幽怨。
水眉:……
这家伙,演的越来越好了。醋劲也越来越大,不怕酸死。
不就是给苏胥递了个手绢吗,都值得他惦记,真的是没话说。
她手一甩,那绣花巾一把糊上了荣凤卿的嘴。
*
水眉离了宴会,气呼呼的走出来,她浑身是血吓了李成蹊,荣凤卿还在宴会,不得去陪她,李成蹊只得让人带路,去荣凤卿住处。
荣凤卿和鹰枕戈,两个人住在个四合的大院子中,水眉刚想进去喝口热乎茶,就听见几个少女尖叫声音。一个粉袄少女听见脚步跑出来,看见水眉浑身是血,愣住了,转头就跑,尖叫的声音满院都是。
水眉无奈何,卸下战甲交给侍卫,自顾自走了进去,她刚刚踏进门,在侍从的带领下轻车熟路到了荣凤卿歇息的西厢,推开门,她面色一沉。
房间里面,环肥燕瘦的美人,站了七八个,一个儿手拈团扇,娇滴滴的斜倚着花架;一个儿半露月牙肩,慵懒懒的半卧在绣床;一个儿摆弄小金莲,俏生生的盘在香炉旁。一眼看不尽,都是那美女多娇。
水眉愣了一会,低声道:“对不起,走错了。”
嘭——
她关上门,深呼吸,刚刚是不是她闯了狐狸窝了?
不应当。
“这里面什么人?你确定这是荣凤卿休息的地儿?”
“是的,这是前儿城里乡绅大户给统帅送的美人,统帅都安置在这里了。您放心,统帅没有和她们一处歇息…”侍卫心虚的看着水眉越来越黑的脸。
前儿就送来了?
水眉气的想骂娘,她怒气冲冲出得门去,就有刺史府的人来寻她:“将军这么的到这里来了?大人吩咐我找个房间给你歇息下,陪您喝茶呢,解解腻味儿,您请跟我来。”
“多谢了,”水眉沉着气没有发,跟着她到了别院子的小厢房中,她一个人和李成蹊分住在两个对门房间里,她房间虽然不大但是格局精巧,各种古玩字画装饰的玩意也好,倒有几分京城的俊雅奢华之风。水眉脱了鞋到床上坐了会,余恨难消,翻来覆去睡不着。好不容易折腾的刚刚有睡意,却被门口动静打消了。
“水眉?”
是李成蹊敲门声音。
“请进。”
李成蹊进来了,满身花酒气味,还有股子胭脂腻味,水眉皱着眉头嘟囔:“你喝酒了?”
“刚刚被路员外他们几个拉起喝了几杯花酒。”
李成蹊神色自然,似乎没有忸怩之色,甚至她的脸都没有半点绯红,根本没有喝酒一般。
喝花酒?
水眉沉默了一下,反应过来,她去青楼喝花酒了?怪不得那么重的胭脂味道?
“你去那儿了?”水眉不敢确定,含蓄开口。
“嗯。”
水眉有点难以理解,女子去青楼喝花酒?这是她没见过的,虽然说小时候拜了青楼干娘,但是师傅也绝对不允许她去找干娘。她都是偷偷摸摸去,求干娘给她点糕点解馋。南朝就算风气开放,也没有到女子可以招妓的程度吧?
李成蹊似乎看出来水眉疑惑,轻轻一笑:“权宜之计,他们想拉拢镇西王,我将计就计,不过试探他们罢了。那一个个都成精了,给镇西王送了女人还不放心,还央着想送男人。”
“男的?”水眉彻底的沉默了。
“我带回来几个,是给我的,”李成蹊低笑,压抑了声音:“个个都是打小训练的小细作了,想窃得我们的机密,好投机而行,我顺势带回来,说不定那些孩子培养下能为我们所用。”
说话间,有人礼貌的敲门。
“请问这里是李将军住处吗?”
李成蹊忽然想起来什么:“他们不能进来,我去赶他们走吧,反正一时半会也用不到他们。”
“别,好姐姐,你放他们进来我有用!”水眉从床上蹦跶下来,一把抱住李成蹊:“好姐姐,求你了!”
“你要做什么?”李成蹊一脸诧异的看着她,脸上写满了显而易见的情绪:我拿你当统帅的夫人结果你当着我的面要给她送绿帽子?
“我就要嘛,你放心不会做错事的我。”水眉乖巧低头,然后水灵灵的眼睛偷偷觑她,李成蹊受不了她这种眼神,只得答应。
门开了,几个白衣公子恭恭敬敬的站在门口。
水眉吞吞口水。
大约有五六个,都是唇红齿白的少年郎,眉眼间没有烟尘气,反倒是文质彬彬的,一个个弱不胜风惹人怜爱。
水眉最喜欢这种书生气了。
可能是因为她没有念过书,所以格外迷恋,她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们看了好久,忽然脸一红,说不出话来,半晌支支吾吾道:“你们进来坐吧…”
然后,落荒而逃。
出门时候,月上柳梢头,她捂住绯红的脸,想着自己不能移情别恋啊,荣凤卿那个死乌鸦还没解释清楚呢。
对,荣凤卿还和那些狐狸精在一起!
水眉捋起袖子,悄悄的潜入了荣凤卿的院子里,蹲在外面大水缸后,静静的等着荣凤卿归来。
如果荣凤卿进了狐狸窝…别怪她心狠手辣了。
*
荣凤卿喝的有些微醉了,慢悠悠的往院子里面走。
“统帅,统帅…”
荣凤卿斜乜醉眼看来人。
“刚才李将军赶来,马上就有人请她另外去喝酒了,刚刚李将军把那些人的心思套了出来,现在等着您去呢。”
“我乏了,明儿再说。”
“还有一事。”
“何事?”荣凤卿面上有了不耐烦是神色。
“水姑娘…房间里面有五六个小倌儿,都是李将军带回来,水姑娘把他们关在房间,李将军都搬出去给他们腾位置了,可能水姑娘晚上回去…”
侍从友善的提醒着荣凤卿。
荣凤卿醉意全无,他紫色双眸朦胧波光散去,露出极致诡丽的底色,月光轻轻照在他白发上,路边的野花闲草给他头上增添了一抹绿意。
他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您去哪里?”
荣凤卿语气森寒:“去她院子蹲着!我要看看她几时回来,回来了和那些小毛孩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作业赶完了,我能恢复更新了哦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