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岑梓就见到了更加心大的玩家。
那个穿着一身瞩目大红的男人提着喇叭在最热闹的街市上大喊:“大家快去别的城镇避难,这座城市马上就要发生大型地震了。为了家人朋友,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请时刻保持警醒,减少去高层建筑的频率。如果可以,迅速离开这座危险的城市,赶往其他地方避难!”
一圈人围着看热闹一样看着男人面红耳赤的劝诫警告,指指点点甚至大肆嘲笑。
“这人是被早晨的小地震吓傻了吧。”
“不会是从医院里跑出来的疯子吧?”
有人大声问道:“你是什么地质专家吗?叫什么名字?怎么知道有大型地震的?震级是多少?震源是哪里?”
男人噎住,含糊道:“我朋友告诉我的消息,反正是真的,大家尽快疏散!”
众人哄然而笑。
如果是什么专家有理有据的说出两句理由,他们中还真有个别人会信,结果男人压根什么都不知道。
有人深觉自己看穿了真相:“朋友,你是和别人打赌输了吧?别瞎胡闹了,扰乱公共秩序是要被抓起来的!”
就像应和他的话,数分钟前收到报警消息的民警很快分开人群,将大哄大叫的男人给拖走。
被拖上警车前,男人不死心,撕心裂肺大喊:“你们要相信我啊!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等灾难真的发生再跑就晚……唔唔唔!”
民警无可奈何地捂住他的嘴,对看热闹的人群道:“大家都散了啊,别妨碍交通。”
岑梓摇头。
在民国背景下,当初的疏散工作都没能成功,更别说针对更有见识的现代人。他们相信权威,需要证据,单凭只言片语很难起到警示的作用,说服他们相信。
所以岑梓的重点是放在灾后救助上的。
下午,提早结束传单工作的顾璆鸣找到岑梓,神神秘秘将她拉到一个角落,低声道:“你还记得之前土地沙漠化的那个林商吗?就是最后被蛇咬的那个。”
岑梓点头,讶异:“你碰见他了?”
“对,那家伙对自然科学挺有兴趣,分析了一下这里地震形成的原因。猜测这次很有可能是震群型地震,最严重的可能会超过8级,甚至会维持整整一个月。预估今天到明天就有一次相对大型的地震。”顾璆鸣说,“我在公园发传单的时候,可以很清晰地看到蚂蚁成串地搬家。尤其是那些出来遛狗的,很多狗都疯了一样乱跑乱叫。你有想过像上一局一样提前警示吗?”
岑梓摇头:“很难。”
顾璆鸣鼓励道:“不尝试怎么知道呢。我们可以去网吧匿名发帖,有些小网吧根本就不用身份证明的。将这些异像都发出来,总会有人相信。”
岑梓被劝服。
顾璆鸣:“其实有时候你心底已经有了答案,但思维和习惯让你维持了更稳妥保健的做法,导致你某些选择给人很矛盾的感觉。你可以试着让自己自由冲动一些。”
岑梓皱脸:“像你一样傻缺?”
顾璆鸣大声:“那叫释放天性!如果在自己的朋友自己的亲人面前,都不能表现真实的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岑梓保持微笑:“你开心就好。”
顾璆鸣控诉:“你还记得你当初说我帅!”
“我现在挺后悔我当时的冲动。”
顾璆鸣呸。
发帖传播“谣言”这种事情,孤掌难鸣。贺千钰表示这一局全听他们的,只要能让他活过三十天,怎么都行。
顾璆鸣也联系了林商,林商兴趣缺缺。
作为单机爱好者,如果不是上次岑梓主动出手帮忙,他绝对会直接避开所有熟悉的玩家。现在,林商也只愿意适当交流,提供微不足道可能有用的信息。但共同行动什么的,不可能,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
“我行我素,闯关归闯关,对可能引发的其他联动影响,敬谢不敏么?”岑梓隐隐羡慕。
不,其实不仅仅是林商。顾璆鸣在游戏中也表现得更为活泼一些,贺千钰的情绪也更加外露。难怪总有人说网上的人表现出来的性格会与现实有反差。现实需要考虑的东西太多了,善于思考的人类会下意识压抑自己的真实情绪,表露出更好的一面。
三个人打了点时间差,分别在各地开贴跟帖,将灾难危害描述夸张,并制造出有许多人已经跑路的假象。
有人随手举报,没能查出“造谣”人士,相关帖子倒是都封了404。
然而后续封贴只会激起个别关注群体的八卦热情,开始有人怀疑其真实性,产生为什么不直接发澄清的疑问?有手快的立马截图发到了其他地方,相关言论流传广了,不乏浑水摸鱼找乐子的人幸灾乐祸地推动。
效果竟然意想不到的好。
眼看着关注话题的人数越来越多,甚至开始有人收拾东西准备暂时撤离,刚准备一番大操作的三人都很懵逼。
顾璆鸣干笑:“看来工作日插科打诨的人也挺多的啊,流量一下子就上来了。”
钱财不够,没办法购买足够保命的各种求生物品。不知道地震发生时哪里绝对安全,也无法提前避难。干脆佛系。
深夜两点,浅眠的三人在大地刚刚晃动的时候就猛地掀开了被子,几乎不带丝毫犹豫地翻窗朝前狂奔。
在居中的岑梓脚尖刚刚点到窗外的土地时,扒拉着的墙壁开始剧烈地颤抖,透过路灯暗淡的灯光可以看见簌簌粉尘从天花板上落下。
走在前面的贺千钰拉了她一下,断后的顾璆鸣猫一样嗖地跃了出来,轻喝:“往前跑,去开阔的地方!”
贺千钰打开睡觉也握在手心的电筒,闷声往外跑。
这座温泉酒店周边连带景区外整整一条商业街,地势稍高,除了酒店旅馆有六七层,房屋也大多只有两三层。
刚刚路过距离房屋最近的大树,地面就如沉睡刚刚醒来的巨龙,开始疯狂晃动,就像是站在被狂风大浪袭击的海船上,岑梓一个趔趄,直接扑到了地上,得亏边上的顾璆鸣反应迅速,才没让她直接面孔贴地。
贺千钰扒拉住边上的树,大海孤舟的感觉让他哪怕抱着这么一个合臂粗的树都丝毫没有安全感。
这时一阵刺耳的咔擦声从房屋传来。这栋漂亮的楼房如同脆弱的玻璃一般,那裂缝越来越长越来越深,持续轰鸣。
沉睡的旅客们先后被惊醒,尖叫不止,疯狂逃生。
有人直接从三楼一跃而下,企图靠着地面那一层草地减缓伤势,结果直接摔晕。更多的人则涌向了楼梯,试图逃离。
此时距离地震开始仅仅过了十二三秒的时间。
房屋开始开裂,外墙装饰性的物品碎裂掉落,电路损坏,光亮消失。直接在大厅睡觉的前台小姐姐直接卷着被子,趿拉着拖鞋,惊恐地从大门逃出,还没来得及庆幸,就被其上掉落的牌匾砸在了地上,声息全无。
岑梓握着顾璆鸣的手颤抖着攥紧,直至进入灾难日记以来,这还是她第一次亲眼目睹灾难时人们的挣扎恐慌、痛苦哭嚎。
“我们必须快点走。”贺千钰看着摇摇欲坠的楼房,眉头拧起,“如果被坍塌的建筑材料砸到或者压到,就完了。”
顾璆鸣拉了拉岑梓,岑梓没动。
她深吸了口气,撕心裂肺的大吼:“寻找坚固的三角区域,保护要害,留守力气,等待救援!”
那是她出生以来最大的声音,她喊了三遍,顾不上是否能有人听见、亦或者听进去,决绝的转身狂奔。
三人使出绝命狂奔的架势,互相提携着一路跑到了酒店外,而后倒吸一口凉气。
酒店外的马路在距离琼·玛卡若线大约数厘米处戛然而止,只有一条碎裂扭曲的边缘带。往前,是十数米落差的马路另一头,颤抖开裂的街道景象。中间却隔着一道深色的,黑夜中根本无法判断深浅的地缝。
跑在最前的贺千钰收势不及,脚下一滑,险险抓住边缘,冷汗狂流。
顾璆鸣将岑梓拉到后面的安全地段,趴在扭曲如蚯蚓抖动还在不断升高的地面上快速匍匐前进,向贺千钰伸出手:“伸手!”
贺千钰咬牙将身体撑上两分,探出右手去抓顾璆鸣,两人的手在半空中交握,却立马划开。贺千钰收势不及,身体重重下沉,仅余一只手艰难支持。
“看着人高马大的,力量不行啊!”顾璆鸣大喊,将被蹭的一手的汗水擦干净,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不知道什么时候放进去的棉手套带上,再度伸出手,抓住贺千钰已经隐隐撑不住搭在边缘的左手手腕,沉气往上提。
贺千钰眸光微暗,适当松开了紧抓边缘的手,好让顾璆鸣方便施力。在感觉身体被抬高了几分后,立马伸出右手重新抓住边缘,减轻顾璆鸣的压力。
地面再度剧烈震动,顾璆鸣气一泄,一时没能控制住重心,被甩出了几厘米,脑袋立马伸出了边缘。
岑梓眉心一突,都想开口让顾璆鸣放手了。
普通地震主震一般只维持十几秒,而现在已经接近一分钟,震度不仅没有减缓甚至还在持续增强。
岑梓扫过周围,目光在一辆小货车的车斗上凝住,飞奔过去扯动垂落的一截粗绳。
可以,够长。将一端挤在门口的大树上,另一端牢牢绑在顾璆鸣身上,扯了扯。
顾璆鸣咧嘴,直接站起身,抓住贺千钰的小手臂,气沉丹田,大喝一声,直接将人给拖了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 岑梓:我觉得我是个多余的人(微笑)
为了亲女儿,临时采访进行中——
赤:你之前还那么不满,为什么立马就和贺千钰关系好了?
顾璆鸣:又没有杀父夺妻之恨,相处之后觉得这人还不错……(突然止住话头)
赤:你不像是那么容易和别人交好的人,为什么立刻和顾璆鸣成为朋友。
贺千钰:值得交往,不论是游戏还是现实。看起来很容易亲近,但总觉得并没有到达想象中那么亲密的友情关系。可我陷入危机的时候,的确毫不犹豫地伸出了手。(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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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玛卡若线”,道路最中间的白线,是以美国女医生琼·玛卡若的名字命名的。
玛卡若在经历了一次小车祸后向有关部门建议在公路中间画一条醒目的线,让不同方向行驶的车辆各行驶在线的一侧,以此减少事故发生。感谢在2020-03-2208:56:09~2020-03-2315:14: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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