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次横死让岑梓不由对贺千钰产生了同病相怜的感情,次日友好慰问了下,竟然得知对方这次成功苟过了三十天。
对此,贺千钰没有更多的话语,近乎逃避地匆匆结束了对话。
岑梓猜测对方大概是谈了女朋友,所以和女性朋友保持距离,体贴地发了个我明白的表情,给对方留下宝贵的私人空间。
简而言之,对贺千钰来说,做好事可以提升幸存指数。不过显然,这个方式对他人无用。
这个月还有两次提升名次的机会,都说祸兮福之所倚,经历过上关的莫名毙命,5月22日这一次游戏表现优秀,直接把名次提升到了39名。就差一点点可以进军30名。
如今费心费力,如果最后就差了那么一两名,岑梓肯定会相当遗憾。
【进入世界:垃圾堆积。】
【任务目标:成功存活二十天通关。可极限挑战最多至三十天。(通关后有一次机会选择离开,通关与否仅与排名和奖励有关)】
【任务奖励:财富值,现金奖励】
卯足了劲准备好好表现的岑梓看着落地就添加的两个负面状态,一脸懵逼。
状态:一般(放射性损伤,鼻炎)
有鼻炎的debuff存在,哪怕身处垃圾场,岑梓的感官也没有受到特别强烈的冲击,可这不代表她看着满地如山的垃圾和隐有薄雾笼罩的天空不震撼。
“呕。”不远不近的地方传来疯狂呕吐的声音。岑梓缩着脖子将衣服用力拉高努力盖住自己的半张脸,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而去。
一个身材高挑衣服整洁戴着眼镜看上去三十岁左右的男人白着脸疯狂呕吐,吐出来一地的酸水,感觉胆汁都要被吐出来。饶是做着这样没风度的事情,男人还踮起脚尖,站立如松,唯独呕吐需要,背脊稍稍弯曲。
“那个,你还好吧?”
眼镜男斜眼瞅了眼岑梓,忍不住再度干呕数声,虚弱道:“我有洁癖,我是真受不了这关,你有武器吗?”
岑梓摇头,并友情提示:“垃圾堆里还是有尖锐物品的。”
“别说那个词!呕!”男人深呼吸冷静了会儿,闭上了眼睛,仿佛如此就看不见这肮脏的世界。并进入了你不动我不动谁动谁是小狗狗的单人游戏时间,宛如雕像,试图将自己与这格格不入的背景一分为二。
岑梓默默走开。
她就说她没有洁癖!
时值深秋,约莫前两天刚下过一场大雨,垃圾地面湿润泥泞,易腐烂的食物烂得不成样子,发散出古怪的气味。塑料袋四处都是,掺杂着各种生活垃圾。生锈的铁制品张牙舞爪,稍不留神就会被划伤。
一脚踩下去,那种踏在腐烂物上的感觉哪怕闭着眼都能够想象得出来。
岑梓就近取了块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布,将露在外面湿软的部分合在内部,包裹着一根锈铁,掘了掘地面。
谁知掘下去将近半米都没能看到坚实的土地。
岑梓丢掉,闻了闻手,有股淡淡的臭味,不由皱眉。
又费劲巴拉爬上较高最好爬的垃圾山,放目远去。
目之尽头全是垃圾。堆积成或低或高的垃圾堆。她所处的这个位置似乎是这片无边际的垃圾场深处,远远可以看到一些小黑点在低头忙碌,也能看到垃圾堆的缝隙间零星的人影。
周围的垃圾堆连基本的道路都没有拾掇出来,高低不平,一脚下去,极可能经历踩空、落脚点松动、被不知名东西扎破脚的危机。与其说她攀爬的这个是垃圾山,不如说她周围一片都是垃圾山,只是她站在了其中的一处“山峰”上。
相对远处的地方,则相对干净有条理一些。垃圾基本有序地一堆堆聚集,空出了可通行的道路。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游戏活动范围是这片一眼望不到头的垃圾场,哪里寻找食物和水?
岑梓翻了张木板,坐在垃圾山上,居高临下,默默等待小伙伴顾璆鸣发现自己。结果这一等,就从白天等到黑夜,只等来几个询问组队的玩家。
岑梓摸摸半天没进食已经感到饥饿的肚子,觉得这样不行。看来这关也只能看缘分。
来来去去的玩家到最后就剩下一位名叫马梦晨的女孩子,安静如鸡的在不远处与岑梓一起等待。岑梓伸出友谊的手手,与马梦晨达成临时合作友好关系。
眺望远方时,岑梓看到过几个看不清的小黑点在垃圾堆中翻找。鉴于游戏背景如此坑爹,饶是她这般心理素质极佳的也没能立刻下得去手去徒手扒垃圾堆,应该是本地居民无疑。
这也侧面说明这片地方存在居民生存,且他们的生存方式就是扒垃圾堆。
恐怕这次真的得靠吃馊饭霉菜过日子。
垃圾露天堆放会释放有害气体,污染大气,水污染自不用说,甚至岑梓都没能看到水源。酸雨沉降的可能性很大。最令人担忧的就是垃圾发酵会产生甲烷等易燃易爆气体,那可是会要命的。
现在最重要的工作就是找到一处相对干净的区域,搭建临时居住地。而后找到最近的垃圾倾倒点。
硬要捡垃圾的话,岑梓选择“新鲜的垃圾”,而不是那些被虫鼠蚁啃咬过的腐烂玩意儿。挨个中拔高个,心理上总归更过得去一些。
“出生地”周围都没能看到居民的影子,岑梓抬脚往记忆中的远处走去。长久居住在这里的人生活经验比她们这些外来者丰富很多,找到他们的聚集地是最便捷的方法。
马梦晨完全没有主意,轻声问道:“我看你刚刚像在等人,不等了吗?”
“不等了,要来早来了。”
马梦晨哦了一声,伴随着走的越来越远,走过的路越来越多,脚下的触感从凹凸不平到稍稍平整,隐隐感觉不妙:“我们不会真的得吃垃圾吧?”
“这天气食物不容易坏,如果我们等着刚倒的垃圾,应该可以翻出‘外面的人’平时没吃完的剩饭剩菜。”
马梦晨面如土色。
“我现在更担心我们没能抢到食物反而被本地居民给打一顿。”
马梦晨:“?!!”
岑梓深沉脸:“毕竟莫名其妙来了两个竞争对手,谁心里都不爽快。”
马梦晨深吸口气冷静了下,又被醉人的气息呛得咳嗽了声,问道:“为什么这里的人不处理垃圾呢?这些垃圾不经过分类乱七八糟堆在一起,不是很严重的隐患吗?而且还会越来越多。”
“就现实中我国每年会产生将近10亿吨垃圾,其中餐余垃圾将近1000万吨,生活垃圾4亿吨,建设垃圾5亿吨。还在以每年5%到8%的速度递增。垃圾处理的方式通常为卫生填埋、高温堆肥和焚烧。目的是无害化、资源化和减量化。
“据不可靠统计,个别塑料袋可能超过1000年都无法自然降解。石油化学制品,诸如某些塑料瓶也许永远无法被生物降解。玻璃制品可能永远存在。电池中的有毒物品会长期留存在土壤中。甚至有人戏谑,未来不会碰到科幻的丧尸围城,会先被垃圾围城。所以垃圾分类渐渐被重视,也将成为今后的生活日常。如果谁都不注意垃圾分类,处理垃圾会逐渐成为一个大工程,如此放弃某片区域成为天然垃圾堆并不稀奇。”
马梦晨抱紧自己,瑟瑟发抖。
害怕,原来人类生存是这么艰难的吗?她能够健康快乐地长这么大,简直就是上天的恩赐!
科普完的岑梓进入思考的贤者时间。
她出不去这个“垃圾场”,短短三十天想要凭自己的一己之力改变世界现状显然也是痴人说梦。那么她要怎么做才可以最大限度的帮助到这里的人呢?
恩,生存小目标还没完成的岑梓已经给自己定了更高的标准,心里完全不虚呢!
抢食之说并非空穴来风,岑梓觉得如果她淘到了好的食物或者还存了食物,毫不意外会被人打闷棍给抢了。在这地方食物就是真理,生存才是第一要义。管你长得好不好看,管你可不可怜呢。
头疼。
马梦晨轻声嘀咕:“如果我们帮着垃圾分类可以有工钱就好了。”
岑梓福至心灵,瞬间打开思路。
就算这里的垃圾到处乱丢,没有什么靠谱的处理方式,但难道就不存在各种回收处理的工厂了吗?毕竟很多东西回收处理成本价格会更低廉。
塑料、废纸、金属、纺织物、玻璃都属于可回收垃圾,只是看类型回收价格可能会有些微的差异。若是能找到还完好的器具用品电子产品,回收价格只高不低。
岑梓根本不用特意去呼吁别人如何,只要她当着本地居民的面用这些可利用的东西向倾倒垃圾的司机交换食物,越来越多的人就会加入淘选垃圾的行列。
用便宜干净的食水交换受益更多的回收物品,想必这些外来人会很乐意进行这样的合作。
这种行为对如此庞大的垃圾堆积的作用杯水车薪,但比从垃圾堆里刨坏掉的食物果腹安全地多。甚至长此以往,会渐渐改变垃圾堆放的情况。
想象很美好,但具体实施还是困难重重。
首先面对的一个问题就是,怎么填饱叫嚣不止的肚子。
在黑夜中磕磕绊绊地走了半晚,岑梓顺着白天看到有人的方向总算摸到了一小片简易的房棚。
这一片区域被他们清理出将近两个足球场的平地,零星搭建各种各样材料构筑的房子。有木制的,有用铁板塑料的,也有混合材料搭着腐烂长布的。这一片的垃圾似乎经过的处理,味道没有那么醉人,连带着天空看起来也更澄澈干净。
岑梓和马梦晨卷着途中捡到的一块有着奇怪味道但很完整的毛毡,靠着一块木板睡觉。
这一觉睡得极其不安稳,一方面是深夜的寒凉,一方面也是垃圾堆中偶尔老鼠蟑螂蹿过的声响扰人睡眠。天刚亮,两人就都醒了,挂着黑眼圈,相对无言。
岑梓瞟了眼自己的状态,整个人一个激灵——
状态:虚弱(放射性损伤,鼻炎,饥饿,疲劳——一定程度降低免疫)
各式各样的房屋里纷纷传来动静,一个个瘦削穿着邋遢的人面无表情地提着各种工具,看都没看新来的岑梓和马梦晨,踏着清晨惨淡的阳光,四散钻入了垃圾堆中。
岑梓注意到,许多房屋都留着一个人,那些留守的人如同地盘被侵袭的野兽,虎视眈眈地看着她们,而后砰的关上了门,隔绝视线。
“那些有人留着的房子肯定有食物。”马梦晨咬耳朵,“生怕我们上门抢劫一样。”
岑梓不置可否:“走吧。”
现在什么计划什么鬼的统统靠后站,岑梓只想先填饱肚子。两人不敢分开,通过不断地爬垃圾山确定自己的位置,寻找可能的垃圾车倾倒点。终于找到了一条清空的道路,开始蹲守。
期间,两人还看到一种设计奇怪的飞机,一路飞一路倾倒垃圾。心中只想卧槽。
马梦晨:“这是高空坠物!也不怕砸死人!”
“事实是很多人都聚集过去了。”岑梓累感不爱。
如果仅靠汽车行驶倾倒垃圾,最多也就附近城市的垃圾会汇集在这里。可瞧着这垃圾场的规模,得堆了多少年才能堆到这种程度。只是岑梓没想到,这些空运垃圾这么丧心病狂,高空倾倒不说,还一路飞一路倒,危险度直线上升。
看来之后出门捡拾垃圾的时候需要小心注意,别被空降垃圾砸破脑袋。
时间临近中午,周围的人渐渐增多,岑梓提起精神,知道这是垃圾车即将到来的预兆。
果然,不多时,一辆装满的垃圾车晃悠悠开了过来,一路深入,停到某条预留的汽车通行道的岔路口,一车垃圾对着边上的空地倾泄而下。
跟着的人群瞬间沸腾,前扑后拥。受到这宛如超市打折抢购菜品的刺激,两位女性同胞也脑子发懵地挤了进去,疯狂扒垃圾。
岑梓扒到半盒剩下的盒饭,还来不及叫小伙伴,就被边上一个男人眼疾手快凶狠地抢走。
男人抢夺后毫不留恋,夺路而逃。立马有三个男人气势汹汹地追了过去。
岑梓和人群中的马梦晨对视一眼,情不自禁挤出苦皱的脸。再度疯狂扒垃圾。
这回岑梓谨慎了很多,刚扒出一盒没开封过估计是过期的牛奶,想都没想用力撕开包装疯狂往嘴里倒。略酸的坏牛奶味道古怪,饶是如此,周围人也都疯求了一样试图抢夺,岑梓顾不上被生拉硬拽几乎要被撕扯掉的衣服,大口吞咽三两口倒了干净。
那头马梦晨扒拉出一小袋油汪汪不知道谁咬了两口没吃的煎饼果子,嗷呜一口全部塞进嘴里,差点没被噎的翻白眼。就这样还有人试图扒拉她的嘴巴,将那口食物给抠出来。
马梦晨泪腺狂飙,她真是太难了!
经过英勇的抢夺之争,实际过去仅仅不到两分钟,一车垃圾能吃的玩意儿就被抢了个干净。
发挥女性强势本能的岑梓勉强吃饱,终于体会到为什么大多数人都宁可去追“天降空投”,也不愿意来蹲守垃圾车了,这就是战争!
只有当时吃到嘴里并且咽下肚才是自己的,否则随时随地会被人抢走。
两人挤出人群,互相对视。一个头发杂乱,宛如金毛狮王,一个脸上全花,还有手印。衣服早就不成样子,还被抠出了洞口。谁都没想到前一天还觉得翻垃圾恶心的自己会如此没有节操立马沦落到这样的地步,只好相视傻笑。
被挤在中间的时候,哪还有空想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莽就对了。
倾倒完垃圾的垃圾车正缓慢往外开。岑梓打了个嗝,被反胃上来的奇怪味道恶心地一皱眉,还是迫于生活压力上前与司机对话。
司机戴着厚实的口罩,没能闻到岑梓恶臭的味道,长久见过这样的场景,也没有任何动容,平静说道:“晚上七点左右还有一车。”
“不是的大叔,我想问问,如果我搜集了可回收的物品,你愿意带些干净的食物和我们交换吗?”
司机终于正视岑梓:“你想换什么?”
“便宜的食物和水,水的话干净的自来水就可以了,食物的话米面都成,管饱就行。即食的最好。”
司机既没答应也没拒绝:“我需要先看到你们搜集的东西。”
“可以可以。晚上七点是吧?还是这里吗?”
司机颔首:“不在这里,在往前一段路的路口,倒完垃圾我会在那里等你们。”不过这样的话,岑梓她们就不能参与晚上的抢食大作战了。
这样最好不过,岑梓也不想当着一群疯魔的人面交换物资。
刨垃圾吃心里的坎过了,可生理上的坎却过不了。数十分钟后,深埋垃圾堆的两人苦着脸,找了个隐蔽的地方默默蹲坑。
马梦晨:“天哪,我一想到我刨得垃圾里面可能有人的屎尿,我就觉得恶心的不行。”
岑梓:“……你别说了。”
马梦晨尖叫:“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脑洞!不只是屎尿,还有泔水!还有呕吐物!啊,我不行了!我现在还想吐!”
岑梓眼中隐含泪水:“……你快闭嘴吧!放过自己不好吗?”
马梦晨:“嘤嘤嘤~我再也不是人群里那个香飘飘美丽丽的崽了!”
岑梓抚额,无言地听着耳边一串稀里哗啦的声音,流下羞耻的眼泪。以后她要是再看到有人不分类垃圾,或者在路上乱丢垃圾,绝对骂得他们爹妈不认!
两人相继蹲了一个多小时,拉到怀疑人生。站起来腿肚子都在不停地抖动,尤其想到她们擦屁股的是捡来的不知道沾了什么玩意儿的碎布,就眼神空洞,生无可恋。
不,做出如此大的牺牲,吃了那么多的苦,绝对不能够白费!
恶心归恶心,活还是得继续干的!
两人翻出几个大大的塑料袋,一路捡各种东西,一路拖。
这样的艰难困苦在偶然扒拉出一辆些微损坏的小推车时得到了改善,好歹可以拖拉几件大型物品。
这里的人完全没有垃圾分类的概念,除非有人刚好需求,也不用担心把东西丢路边会有人去拿。小半天下来,两人收获颇丰,拿出去卖虽说卖不到千把块,两三百块还是能有的。其中还有几样损坏较小的电器。就算被克扣一大半,换几日的食物和水总归够了。
岑梓把淘出来没用干净的牙膏洗漱用品装进一个小袋丢进空间格。在条件可以的情况下,还是保持下基本的卫生吧。此外,可以使用的锅碗也都被收了起来,留作己用。
晚上七点多,守在路口的两人目送垃圾车进入,又驶出。不知道司机是出于善心还是不怀好意,明明还没看到货,就给她们带来了很多物资。
两大桶散发着浅淡消毒水味道的水澄澈透明,五斤的米沉重整洁,看得人两眼发直。
司机忙活着在两人的帮忙下把将近一车的回收废品搬上车,放下物资,扬长而去,半句都不逼逼。
几乎在汽车消失在视线尽头的那刻,岑梓立马把东西收进了空间格。
妈耶,这东西放在外面,和直接跟危险分子说快来抢我,我有粮有什么区别?两人难耐激动的心情,猫着腰找了处干净的地方,简单清理了一下自己。
流下幸福的眼泪。
煮粥有风险,开火需谨慎。
岑梓用火柴试探性在一处气味相对干净的地方擦亮了火花,没出现任何奇怪的现象后放心地堆了个小火堆,稍微淘了淘米,直接加水熬煮。
恩,如果有危险,她就直接飞天了。试探个鬼啊!
在喝下暖胃舒适的粥时,两人不约而同喟叹了一声,留下感动的泪水。
没有过过苦日子,就不知道以前的日子有多么的幸福。
第一日的成功增加了两人的信心,就连窝在垃圾堆里睡觉也格外香甜,甚至在早上都不想起来。
弯腰驼背拾捡一整天的结果就是腰酸背疼手臂酸胀,浑身懒洋洋。可想到慷慨的司机和手里压根没有安全感的少量食物,只好咬牙继续,争取早日攒够存粮。
中午十二点,约定的地点,提早等候的岑梓感动地看着地上的五斤面粉,对司机诚挚道谢——确认过眼神,是真正想要帮助她们的人……
个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