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透明的状态下,姜宵能看到他,他看不到姜宵。
看来这是属于蔺成聿的回忆,果然他一来姜宵能活动的氛围就大了,他一动,姜宵也能跟着动。
上辈子的事情姜宵能丢就丢了,他自觉生前都不重要,更何况死后,万万没想到想不到自己会看到这些。
他望着眼前的蔺成聿,明明是一样的脸,但莫名觉得有些说不出来的陌生感。
五味杂陈。
蔺成聿这次回家,他总感觉心绪不宁。
去之前就慌里慌张的,好像总落了些什么东西,从来没有这样过。
本以为是生意上是不是有些他没有注意到的事情被忽略了,所以这次出国,他就处处小心,比平时还要专心许多。但是生意反而比他想象的还要顺利,他比预计的要提前一个多礼拜回国。
当然,出去这么久,除了生意上的事情,蔺成聿也觉得其他事情有点不对。
——姜宵很久没有联系他,从出差开始,到现在快一个半月了吧。
他出差的时候很忙,且许多时候身边有生意伙伴,他和姜宵的关系没有对外公开,在许多场合里,他觉得不方便接,一来二去的,姜宵也不是经常打了。
但这么长时间不联系,还是有些奇怪。
出差到尾端的时候,手上的事情快处理完了,他得了一点空闲,实在忍不住,反常的给姜宵打过几次电话,发过消息问他怎么了,但是都没有回。
自然不会回。
姜宵从柳江人民医院拿到报告的时候已经是晚期,活不过半年,他卖地清算,处理身前身后事也要时间,心如死灰去往幸福树私人医院的时候已经了无生趣,在幸福树住不过一月,就闭了眼睛。
他最后一次清醒的时候打的电话蔺成聿没接到,后来的当然也迟了。
蔺成聿对此一无所知,他只是觉得奇怪,还特别翻了翻通讯录,联系了姜宵的朋友。
“哦,没事,姜宵的手机刚好在那几天掉了,”那朋友的语气有些说不出的冷淡,仔细听的话,还有一股子厌恶恨意和几不可闻的哽咽,“找不回来了,挺麻烦的,而且他那个厂子的地要卖了,这段时间忙着走各种程序,他没空。”
其实当时蔺成聿若是细问的话,便能觉出许多不对来,按姜宵的习惯,遇见什么意外都不会这样。
但是当时正有合作伙伴扯着他去谈合同细节,这个电话不过也是抽空打的,别人这么说,他也就来不及多思考,信了。
他在国外有时差,本来时间就对不到一起去,工作又忙,几种因素叠加到一起,好像一时联系不上也是合理的。
姜宵那个厂子要关门的事情其实蔺成聿也知道一些,前两年就撑不下去了,现在卖掉也很好,他想以后姜宵就不用去忙那些没意义也挣不了多少钱的事情,以后就在家里休息,他一回家就能看到他,不是很好吗?
带着这样的期待,蔺成聿处理完生意上的事情,马不停蹄就回来了,想着等回家看到姜宵,一切就会回归正常。
为了给姜宵一个惊喜,他提前回来这件事才没和对方说。
他还给姜宵从国外带了礼物,他会喜欢的,而且这次的生意顺利,他后面一两个礼拜都可以好好休息,也能陪着他了。
他一定很高兴。
但蔺成聿未想到这次回家,才是一切噩梦的开始。
首先开门的时候就不太顺利,他到家的时候是晚饭时间了,一般这个时间点姜宵都在家的,他会准备晚饭,一推门就有熟悉饭菜香。
但今天一推门,灯也没开,整间房子冷冷清清的,没有一点人气。
“宵宵?”
他叫了一声,没有人应。
蔺成聿把行李箱推到一边,低头开始换鞋,但是明明用了这么些年的鞋柜,这次却开始不好使了。
家里的鞋柜是落地开门式的,开的时候有点卡住,他稍微用点力一打开,惯力没收住,最下面的边角在他的脚面上擦过,顺着脚腕猛地划了一道。
那鞋柜原来是做了包边的,边角是用软胶包裹住的,不会划到人,但是房子住了太久了,有些东西也开始掉落失修。
姜宵在的时候,他会维护的。大到换沙发换电视,小到换零件,他会注意生活里的一切细节,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没管。
鞋柜尖角划出来的伤口不浅,蔺成聿不知道为什么,魔怔了一样,盯着脚腕上被划出来的痕迹看了很久。
他先前都没有注意过,原来伤口是这样变化的。
一开始是不痛的,划过去的当下,其实没有感觉,身体好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痕迹也是慢慢变化的,先是一道白痕,看着只是像破了皮,不要紧,但不一会儿,那一道由白变红,血珠冒出来了,而后血液一道一道的涌出来,伤口带来尖锐的疼痛也如期而至,变得越来越剧烈。
嘶。
他真觉得疼了。
……这有什么好看的?
蔺成聿回过神来,觉得自己神经质了,他低头检查了一下,真的弄的挺深的。
然后去客厅找了药箱,简单包扎了一下,然后一瘸一拐深一脚浅一脚的,上楼去房间找姜宵。
宵宵是不是在睡觉啊?
但整个房子里蔺成聿都找不到姜宵,打电话仍然没有人接,发消息也没人回。
时间越来越晚,姜宵没有回来的意思。
他甚少夜不归宿。
工厂那事情麻烦到这个程度吗?
虽然说之前掉了手机,但现在买个新手机再怎么样都够时间处理了,就算换了手机号码,但是聊天软件的账号上加了太多人了,有身份信息就不会丢失,姜宵什么也不回,了无音讯。
蔺成聿坐在沙发上想了想,觉得自己有些头疼。
该不会是生气了?
他接着猜想,之前说要去出差的时候,姜宵的脸色就很不对,他这几年确实也忙,一时顾不上他,姜宵脾气再好,可能也是会生气的。
想到这里,他好像找到解释了,心里竟然稍微轻松了一点。
姜宵向来很好哄的。
他很快发消息给对方道歉,给他拍照片看自己带回来的礼物,保证这半个月好好陪他。这么长时间,他们两个甚至可以安排一下去旅游也可以。
姜宵不是一直想出去走走吗?
他发了二三十条消息,然后看着那个对话框,这种情况是很诡异的,原来都是姜宵话多,问东问西,跟他分享,现在反倒是一个屏幕里怎么翻都是蔺成聿的话。
他看上一条姜宵发来消息的时间,是一个半月之前。
……真的生气了,蔺成聿想,
当天晚上,姜宵没有回复。
蔺成聿自己收拾之后躺在床上,他刚回来,要倒时差,整个人很疲惫,下意识觉得姜宵一个大活人,又不会丢,回家那是迟早的事情,等明天他恢复好精神再好好说,但不管怎么样,他都睡不着。
床上少了一个人。
他摸着空荡荡的身侧,一直觉得冷,到凌晨的时候迷迷糊糊睡过去一会儿,做了一大堆光怪陆离的噩梦。
还是快点把姜宵找回来吧,蔺成聿想,这样下去真的不行。
他很不习惯。
本来想着小别胜新婚,但眼前这种状况弄得他浑身不舒服。
姜宵电话真的打不通,消息没有人回,蔺成聿一大早就去了工业园,那是姜宵工作的地方。
不过他去的晚了,卖地的合同签了有一段时间了,那家公司把旧厂房都快拆完了。
姜宵的厂子蔺成聿原觉得自己不在乎的,他做生意太久,习惯计算回报率,这亏损的厉害的厂子早该卖掉,但今日一看,断壁残垣,他站在那里,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冲击感。
破掉的墙砖瓦砾下能依稀看到一些他有印象的东西。
有好几年前的生产机器,型号太旧,二手不好卖,放在这里被一起拆掉当成垃圾丢出去,还有墙壁上曾经贴过的生产目标和优秀员工评选表,零零碎碎的放在那里,全都要被清理出去。
这厂子就算再赔钱,他们两个最苦的时候,也是靠它有了一线希望。
难怪姜宵会生气。
蔺成聿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一点。
这不是钱的事情,厂子倒闭,他
应该很难受,那时候自己又在出差,没人陪他,事情都是他一个人处理。
他想到这里都有些后悔了,不应该在那时候出国的,而且找了一圈,没找到姜宵,园委会他去过,找到以前厂子里的陈老会计,她也不知道。
“小姜给我们发了很大一笔遣散费,”她道,按规矩来说根本要不了这么多钱,“我还没来得及谢谢他,人就不见了。”
姜宵不在这里。但除了厂子,他还有朋友。
他关系好的朋友不少,也有那么七八个来往最多的,是知道他们两个的关系的,蔺成聿之前一一打过电话了,提起姜宵不见的事情,对方一个比一个冷漠。
蔺成聿在这样的对话里感觉出来一些什么。
可能姜宵的朋友确实对他不满意,蔺成聿想着自己这件事确实做的太过分,对方语气差一点他不在意,但他们对失踪的姜宵完全没有担心的样子,这就说明他们应该知道姜宵去哪里了,只是选择瞒着自己而已。
一开始以为闹两天就该好了,但是快一个礼拜之后,姜宵依旧音信全无。
他找过各种地方,问了各种人,甚至用关系查过姜宵这三个月来的部分消费记录,都没有找到。
特别近一个半月以来,消费记录是诡异的一片空白。
姜宵去人民医院检查是在半年多前,刷的是社保卡,去幸福树私人医院是老朋友带他去的,私人医院扣款用的是朋友的账户,蔺成聿错过所有重点,越看越不明白。
姜宵到底做什么去了啊?是不是故意躲着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番外可能有点长。
蔺不是一下子发现的,事实是一点点摊开给他看,也就导致他一点点疯掉这样子【搓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