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林鹤元说是有事情要和自己说,他是特意来家里的,姜宵想了想,也没有拦着他。
他最近和林鹤元谈过很多事了,对方的争取他能感受得到,但是度过了刚重逢的紧张之外,他整个人的情绪也冷静下来了。
他知道自己确实已经和林鹤元不合适。
因为姜宵的态度明显,林鹤元也有他的感受,即使他已经很努力,但并不是所有事情都能争取的来。
姜宵觉得他应该会好好听自己的去选择首都那个更适合他的位置。
今天来,大约就是说这件事的。
林鹤元上门的时候带了东西来,他特意去了一趟无限生鲜。
“给你做餐饭吧,”林鹤元道,“来了柳江之后,也没有为你做什么。我在国外手艺也有长进的,尝尝?”
他长期独居,当然要学会照顾自己,他学了味道不错的西餐,还没有给姜宵吃过。
姜宵说好,然后在旁边切水果蔬菜,给他打打下手。
在做饭的过程中,他开口问着姜宵:“年年很希望我去首都吗?”
姜宵道:“我只是希望你能过得好。”
林鹤元低头笑笑,他停了一会儿,等牛排在锅里煎出滋滋作响声音的时候,他接着说了一句:“今天会有人来找我谈工作的事情,我大概两天后就要出发了。年年,如你所愿,我会去首都的。”
这在姜宵的预料之中,他放心一些,说:“祝你一切顺利。”
林鹤元朝他笑了笑:“会的。”
牛排来自于无线生鲜,烹饪和简单的摆盘之后,入口很好。
但林鹤元望着他,最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这段日子里他想问的问题:“你真的喜欢蔺成聿吗?”
姜宵一愣,低着头没看他:“……突然说这个干什么?”
“我可以走,年年,我离开太久了,不是短期内能弥补的过来的,”林鹤元追问下去,“可是我也想知道你到底会选择谁,我想知道你以后会不会幸福。”
他拒绝自己,拒绝傅若言,姜宵若是不喜欢、没感觉,他会把话说的很清楚,不会吊着人,但是他没有拒绝蔺成聿,两个人的相处是和别人不一样的。
林鹤元看到了这些,这也是他选择退出的重要原因之一。如果对方真的已经做出选择,他不会让年年觉得困扰,也不会因为一己之私去破坏。
姜宵戳了戳盘子里的牛肉,有些茫然,林鹤元突然问他这一句,其实他也在问自己。
最近有一件事他藏在心里,没有和其他人提起过。
林鹤元在这段时间和他表白的时候,他总是想起蔺成聿。这个人其实也经常表白的,他每次提起,姜宵心里都会有些许波动,他说不出是不好意思还是其他什么。
因为林鹤元回来了,又给了姜宵一种对比,证明他现在对蔺成聿和对林鹤元的感觉是不一样。
并不是单纯的感激,也不再是朋友了。
我是不是真的有点喜欢他了啊?
姜宵现在就在想这件事。
“年年?”
“……嗯。”
姜宵听见林鹤元叫他的名字,就应了一声。
他把刀叉放下,一只手撑着脸,好像在思考,又好像在回忆。
“我之前和你说过,前两年刚分手之后,我很不想谈恋爱了,那个时候觉得大概这辈子也就这么孤独下去也挺好的,但是……”
偏偏让他在那样的情况下看完了上辈子的事情,偏偏有了一场火灾,随后又有了他和蔺成聿这两年的相处。
他原是看破红尘马上要飞升的程度,但是好像还是有一根线牵扯着他,然后一点点把他往回扯,姜宵又半只脚重新踏进红尘之中。
他是很看待陪伴的一个人,姜宵会在这样的陪伴中一点一点心动,直到这一点心动终究发展到无法忽视的地步。
——那确实就是已经萌芽的喜欢了。
“我自己也很惊讶,”姜宵想到这里,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我居然,真的有重新喜欢蔺成聿的一天。”
林鹤元得到这个答案之后,并没有那么不意外。
“他听到这句话应该会很高兴的。”
如果这句话的对象是自己,林鹤元想象一下,大概会高兴的说不出话来。
让姜宵承认这一点其实并不算很困难,他只是在这段时间没看清楚自己的内心而已,吃回头草这件事真没有那么简单。
对林鹤元说不难,就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和蔺成聿说。
能不能慢慢来啊?和这个人重新开始和他以前的情感经历很不一样,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喜欢是一回事,谈恋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林鹤元看着他,也知道大约姜宵有些纠结,但那已经不是他能关心的问题了。
他往口中塞了最后一块牛排,然后在心里长叹了一口气。
不过其实也还好。首都也有无限生鲜,他生活里还会有姜宵的存在,这个人对自己的影响永远都在那里。
即使不能一直拥有,知道他一切都好也是一种慰藉了。
这餐饭吃完之后,姜宵在门口送林鹤元离开。他今天来就是为了晚饭,走的时候已经天黑了。
林鹤元看起来状态还行,他已经争取过,也已经得到答案,便在离开的最后,向姜宵要一个拥抱。
姜宵没有拒绝。
“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是我过的最高兴的时候了,谢谢你,年年,”林鹤元在他耳边小声道,“祝你以后一切都好。”
姜宵稍稍垫了垫脚尖,也对他说一切顺利。他贴着自己说话,整个人和以前一样甜甜的。
于是在拥抱的最后,林鹤元还是没有忍住,像是高中那时候一样,他很轻很轻的亲在姜宵的额头上,当做结束。
姜宵愣了一下,不过也没有推开他,只是告别而已。
他亦觉得自己是十分幸运的人,能得到林鹤元的喜欢,有缘无分罢了。
只是那个时候已经天黑了,别墅区这边晚上的灯光并算不得强烈,被旁边的大树一遮,姜宵家门前那一块地方就看不太清楚了。
若是隔远了,就只能看到两个人抱在一起,林鹤元低头那一会儿,像是在接吻,而姜宵没有推开他。
林鹤元离开之后,姜宵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然后回了家,就开始想自己的事情了。
他要拿蔺成聿怎么办啊?
他纠结的晚上都睡不着。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还是精神不好,姜宵今天工作不多,他在办公桌那里掷骰子,好像想让老天爷帮自己做选择一样。
不过也很奇怪。
蔺成聿这段时间经常往他身边凑,即使人不能来,但消息还是不断。昨天就没有晚安消息,而且今天一直到上午,也没有和自己说过话。
好像在工地吧?
工地那边又累又麻烦,可能一时顾不上,姜宵也没有多想。
但是今天一整天过去,半条消息都没有,这就有些怪异了。
不会是又出事了吧?
姜宵想了想,心里有些紧张了,还是给他打了个电话,但是等了一会儿,没人接。
他退而求其次,往咏江秘书那边打了个电话。咏江那边姜宵还是很熟的,蔺成聿的秘书也认识他。
“姜总,真对不起,我今天也不知道蔺总去哪里了,公司不少人找他呢,”那边秘书的声音很恭敬,姜宵问什么说什么,可她今天也没找到人,“蔺总有些行程是他自己临时决定的,有时也来不及和我们下面人说。您要是找到蔺总了,麻烦告诉我一声,公司里有个急件还等着他签名,真是不好意思拜托您,但蔺总那边,除了您也没其他人能找得到他。”
姜宵:“好吧。”
他问了蔺爷爷,对方这段时间都在老宅那里,也没见过蔺成聿。不过应该是没出事,否则公司和家里早就知道了。
姜宵打完这几个电话,然后眯起眼睛看着手机。
说着一直喜欢他永远都不会变,现在突然找不到人玩失踪?
呵,男人。
大猪蹄子。
骗人的鬼。
当天晚上姜宵有点气气的吃完了晚饭,到晚上九点多的时候又给蔺成聿打了个电话,这下不是没人接,是直接关机了。
姜宵细想想,按常理来说也有点不对劲。
蔺成聿这段时间万一有什么事情都会和自己说的,现在突然消息没有,很是反常。
他在家里坐了一会儿,然后开车去了蔺成聿家。
就是那栋小别墅,这地方姜宵还是很熟的,他开着车,还想着小区怎么进得去,这地方安保还是很严的,但是车开到门口,姜宵降下了车窗,还没说话呢,保安就把门打开了。
保安跟他解释:“我认识您,蔺总打过招呼的。”
也对,这楼盘现在就是蔺成聿开发的。
姜宵多问了几句,那保安告诉他,昨天晚上看见蔺总的车回来了,后来换班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再出去过。因为姜宵这几句话,物业还特意给他查了今天的监控,没看见蔺成聿的车离开,他那几辆车姜宵都是认识的。
那就应该是在家里。
一整天呆在家里为什么不接电话?
姜宵想到今天新闻上刚播的突发疾病什么,心想不会吧。
他有些担心了,把车开到蔺成聿家门口,这地方的钥匙物业就帮不了他了,不过是密码锁,姜宵想了想,把自己生日倒过来的数字输了进去。
门果然开了。
蔺成聿这个设密码的习惯好歹没变。
外面花园的门开了,姜宵还怕入户门打不开,但是他走近一看,那门没有关。
他进了房子里,大厅里的灯没开,姜宵打开了,然后在里面找人,客厅和卧室都没有人,他想了想,往下面走。
这房子有地下两层,往下走,有酒窖,酒窖的灯是打开的,而且靠近之后,他听到有酒瓶敲击带来的叮铃哐啷的声音。
姜宵果然在角落里找到他了。
他先看到的是满地的酒瓶子,蔺成聿蜷缩在墙角,因为姜宵把酒窖和附近的所有灯都打开了,这地方比之前亮了好多,他适应不了,就开始有些动作。
“你喝了多少啊?”
姜宵不敢置信。
蔺成聿向来没有酗酒的毛病啊。
他一靠近人就闻到一股浓重的酒味,蔺成聿喝了这么多不可能不醉,姜宵觉得这个人可能认不出自己,他把蔺成聿翻过来,去拿他手里的那瓶酒。
蔺成聿明显是醉了,而且现在处于半梦半醒的阶段,他是下意识抓紧自己手上的东西,姜宵来拿,他自然就挣扎,还想伸手往前把人推走,但是在伸手之前,他听见来人说话了。
“蔺成聿我真的生气了!”那是姜宵的声音,“把酒给我。”
然后他就顿住了,努力的理解了一下这句话,很老实的把手收回来,把酒瓶子递过去。
姜宵见他还安静的缩在那里,过了一会儿之后,又试探性的伸出来一只手,抓住了自己的衣角。
“宵宵……不生气。”
他后面又说了几句,但是听不真切,姜宵叹了口气,先把他带了起来,至少先离开这里,这里酒味实在太重了,熏的他头疼。
他实在搞不清楚怎么这个人突然变成这样。
等醒了再问吧。
姜宵把人放在浴室里,蔺成聿身上酒味也重,他闻不得,还是得先清理一下。
期间还打电话叫了个医生过来,不知道他到底喝了多少,要不要送医院洗胃什么的。
姜宵经常健身,还是能搬得动他的,蔺成聿仿佛认得出那是他,整个人也挺听话的,就是姜宵给他清理的时候有一点粘人。
他坐在浴缸里,姜宵没打算让他长期泡着,就是沾了点水擦擦,换件衣服,他手长,半跪在浴缸里,一下就揽着姜宵的腰往怀里带。
姜宵把他推远了一点。
然后他就看见蔺成聿眼圈都红了,手又伸出来,捏着他的衣角。
“宵宵不要离开我,”他听见这个人喃喃自语,“求求你了……”
搞不清这个人在想什么。
姜宵昨天还想着自己重新喜欢他之后要怎么办,至多有点纠结,蔺成聿看着却是要直接崩溃了。
好奇怪,之前坚持这么多年还一副不知道累的样子,今天不知道怎么就这样了。
也没有发生过什么吧。
姜宵问他为什么,但是醉鬼说不出什么完整的句子,只是啪嗒啪嗒掉眼泪,反复说着希望他不要再次离开。
对于蔺成聿来说,他所有的勇气和坚持都来源于姜宵,同时,所有的脆弱和不安亦是属于姜宵。
姜宵给他擦完身体,又抽了张纸巾给他擦眼泪。
“怎么这么爱哭,”姜宵嘟嘟囔囔,又有些无可奈何,“行了,我不走的。”
他找的医生来的很快,简单检查了一下,送医院洗胃倒是不必,吃了点解酒药,吐了几回,蔺成聿今天应该是没吃什么东西,吐也吐不出来什么,但是折腾到半夜,好歹是差不多了。
姜宵让他躺在床上,医生吊了瓶葡萄糖之后走了,到现在差不多打完了。
蔺成聿躺在床上,姜宵不知道他清醒不清醒,但是眼睛一直看着自己。
“宵宵。”
他开口,声音还是有点沙哑。
姜宵靠在一边,看着点滴要没了,把他手上的针拔了,把吊瓶撤了,然后应了一声。
“别不要我。”
姜宵听了这句,心想这是酒还没醒呢。
“你睡吧,”姜宵道,蔺成聿不困他都困了,“明天醒了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我真不想要你了。”
他才不要和一个躲起来喝酒一天不见人的醉鬼谈恋爱。
蔺成聿耳朵里不知道听到哪个关键词,垂着眼睛不说话了,姜宵一转头,眼见着他好像眼圈又红了,多少有些不忍心。
他换了衣服,今天也没打算走,揉了揉眉心,然后上了床,慢慢的窝在蔺成聿怀里。
“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