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
阳光透过写字楼高层的落地窗散进来，林错再次睁开眼，首先听到的是浴室的水声，他坐起来，发现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他竟然在秦肃云的办公室里过了几乎一天。
办公室的休息室比不上家里宽敞，秦肃云出了浴室正好对上林错的视线。
“梦到什么了？睁开眼就笑这么高兴。”
秦肃云凑到床上，头发上的水滴到被子上。
林错摸了摸嘴角，他在笑吗？想起半夜秦肃云的表白，他的笑更加明显，“我知道了你一个秘密。”
秦肃云蓦然一怔，他的秘密。
看到林错满眼的笑意他又放松下来，对着林错亲了一口问：“我有什么秘密？”
“你的秘密怎么来问我。”
林错推开秦肃云去洗澡，洗完出来，看到了秦肃云准备好的衣服放在床上，是新的，大约是刚准备的。
他换好衣服出去，秦肃云正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打电话，声音放得很低，但他还是能听到一些。
秦肃云像叮嘱他一样地对着手机说：“别半夜喝加那么多糖的咖啡，不对，这么晚喝咖啡做什么？”
“酒也不能，你忘了半年前你才胃炎住过院。”
“早点休息，回来——”
秦肃云看到林错走过来，手机那头已经成了忙音，他放下手机，把林错拉过来揽在怀里。
他问：“你胃不好是怎么弄的？”
林错不知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他的胃是怎么落下病根的？
他回想了一下，好像是18岁那年夏天，他被林丛新打到说不出话，关在阁楼一个星期，一个星期里他像是被遗忘了，只有林蔓偷偷从门缝里给他塞吃的。
可小姑娘只会塞她觉得好的东西，比如冰淇淋，比如冰饮料，还有偷偷省下来的炸鸡。
他回抱住秦肃云说：“因为以前不按时吃饭，还总吃冰的，后来胃就变得很脆弱了。然后我想我多锻炼一下说不定能恢复，就吃更多的冰的，结果原来跟身体不一样，锻炼不好。”
秦肃云对林错说的原因很怀疑，可想到林错毫不讲究的生活方式，又觉得可能是真的。明明能好好的，却完全不懂爱惜自己。
他有些不悦地揉了下林错的头说：“走吧，先吃早餐，然后送你去公司。”
凌云集团离林错上班的地方比他家要远，路上又遇上堵车。
林错无聊地用手机刷新闻，忽然一个来电吓了他一跳。看清屏幕上的号码时，他愣住了，没有接也没挂断。
林缙在国外也一直用国内的号码，林错虽然早就删了，但这个号码用了十几年，还时常出现在他眼前，没有存名字也很难记不住。
这8年里林缙从来没给他打过电话。
秦肃云看到林错手机上的号码，他太熟悉了。
“怎么不接？”
林错听到秦肃云的声音才反应过来，时隔8年，他已经不是那个对什么都无能为力的少年了。
他按下接听，把手机靠近耳边。
“哥，林错，林林，我——”
林缙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陌生，带着一丝如同忏悔的声调叫着林错，叫完就卡住了。
林错平静地问：“有事吗？”
“我本来打算这个月回来，但是临时出了点事，你再等等我。”
“你什么时候回来，不必跟我说。”
“哥，当年是我——是我的错，我不求你原谅我，可是我们也还算是兄弟，我们还可以做兄弟，能吗？”
林错的手机不往外露音，但秦肃云在旁边，仍担心秦肃云听到了什么，说话有些刻意的小心。
他和林缙的事当年对他来说是灭顶之灾，放在现在不过是被出柜而已，他早不介意了，可也不想再谈起。
他随口回答，“再说吧，我跟林家已经没有关系了。”
此时前面的车终于动了，秦肃云启动车追上去。
林错直接挂断电话，看向秦肃云。
他想了想解释地说：“林缙，林丛新再婚对象的儿子，是个天才，16岁就被世界名校录取了。不过我和他关系并不好，几年不见了。如果林丛新能选的话，一定希望林缙才是他亲生的。”
秦肃云握在方向盘上的手骨节突起，前面的车又停下来，他踩住刹车，隔了一会儿伸手握住林错的一只手说：“你也很优秀。”
林错离开林家前一直是自卑的，即使在学校始终在年级前三，可是回到家里他就是哪里都比不上林缙的林错。他无法反驳，林缙确实做什么都比他好，他最无法企及的是林错能在林丛新的圈子游刃有余，他却连靠近都不敢。年龄再小一点的时候他还努力向林缙学习过，可是林丛新每次有客人来就让他回房间。
这几年也有很多人夸他优秀，可是谁也比不上秦肃云这一句。
林错不自觉笑起来，对秦肃云说：“那当然，我有你这么好的男朋友，林缙肯定没有。”
秦肃云抓着林错的手突然握紧，双眼瞪直，对林错问：“你是说林缙，他喜欢同性？”
什么？
林错奇怪地回瞪秦肃云，震惊秦肃云的逻辑能力。林缙16岁就出国了，之后很少回来，秦肃云应该不认识林缙，为什么关注点是这个？
即使当年他被林缙出柜，他也并不想背后谈论林缙的性向。
最近几年林蔓大了，接触的东西多了，有时会给他发关于林缙的消息，基本是林缙的朋友圈截图，内容都是林缙又换女朋友，林缙变成了渣男。
林错终于挣开了秦肃云的手，客观地回答，“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喜欢。”
也就是说林缙喜欢过。
秦肃云转回视线，前面的车又开始前进，他如常地跟上去。
林错注视着秦肃云，回想他刚说过的话，不确定哪一句刺激到了秦肃云。
难道是林缙是弯的？可秦肃云自己都不直，介意别人弯不弯做什么？
这一次完全通过了拥堵路段，秦肃云彻底沉默下来，猛踩油门，以最快的速度到了林错公司楼下。
秦肃云停下车望着林错，伸手碰了碰林错眼角的头发，“下班我可能不能来接你了，不要去挤地铁，打车回去。”
秦肃云的眼神看起来有些悲伤，林错心疼地抓住秦肃云碰到脸颊的手说：“我知道了，如果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告诉我。”
秦肃云点头，看着林错松开他的手，打开车门，抬脚走出去。
当林错站在车外，准备关门时，他突然喊：“林错。”
林错怔了一下，回头。
“我走了。”
“拜拜。”
林错有种秦肃云在跟他告别的错觉，这种告别仿佛是永远不会再见。
秦肃云又仍是平常温柔专注的模样，看不出异样。
他突然回到车里，爬到驾驶座，拽住秦肃云吻上去，然后抵着秦肃云的头低声地开口。
“我等你，秦哥哥。”
秦肃云没有回答，林错松开他下车，这一次是真的走了，他一直看着林错走进大门，背影消失。
他忽然很不舍，林错很好，好到超出了他的预料，只是除了背影相似，林错终究不是他想要的那个人。
秦肃云漫无目的地开车在城里绕圈，他也不知道要开去哪里，就像他走不出心里名为林缙的迷宫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他接到韩哲扬的电话。
韩哲扬就是林蔓生日会上，提醒他林错背影像林缙的人。
“老秦，在干嘛呢？”
“什么事？”
“陪我吃个饭，我刚从难民营回来。”
秦肃云才发现中午了，有两个周特助的未接。
他给周特助发了条今天不去上班的信息，再给韩扬发吃饭的地址，然后开车过去。
“老秦，你怎么回事！大中午来喝什么酒？饭呢？”
韩哲扬收到地址就觉得不对，谁约吃饭约会所包房里？
见到秦肃云果然不对，包房里灯光昏暗，秦肃云就像一尊雕像坐着，看到他只抬了下眼皮。
“我让厨房给你炒了个饭，一会儿就来。”
“谁要吃炒饭！”
韩哲扬坐到秦肃云旁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秦肃云，“你不是失恋了吧？不是刚找了个小帅哥吗？我都没见过，就掰了？”
秦肃云端起茶几上的酒杯，一口喝尽，淡然地说：“你见过。”
韩哲扬惊直了眼，“我见过？不会是那个背影像林缙的吧？我听说那可是林缙他哥。”
秦肃云没有回答，又倒了一杯酒，一口喝下。
我去！还真是！韩哲扬冷下来，仍然感觉蛋疼。
知道秦肃云喜欢林缙这个秘密，是他命不好，某次一起吃饭，他不小心撞见送林缙回家的秦肃云趁林缙睡着偷亲。
那之后这个秘密就像石头一样，好几年一直压在他心里，他不敢跟别人说，秦肃云倒像是逮到了听众，每次林缙找新女朋友时，就来找他喝酒。
韩哲扬琢磨着看了眼林缙的朋友圈，上次和女朋友分手已经是两个月前，一直没再宣布新恋情。
秦肃云这都找到新春天了，突然之间犯什么毛病？
他突然福至心灵，“老秦，你该不是玩替身什么的那一套吧？把人林缙他哥当林缙的替身？你不怕火葬场啊？”
秦肃云忽然把杯子在茶几上搁出一声重响，“我是叫你陪我喝酒的，不是指责我。”
“我艹，你还真敢啊！”韩哲扬对着秦肃云比了个大拇指，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往秦肃云的杯子上一碰，“敬你，英勇无畏。”
韩哲扬喝完酒，秦肃云仍然没动，低头盯着杯子冷不防开口，“林缙，他是弯的，至少喜欢过同性。”
“不能吧！”韩扬震惊不已，“他换女朋友都赶上隔壁某星的儿子了！不是，谁告诉你的？”
“林错。他哥。”
韩哲扬震惊过后，终于明白秦肃云的颓废点在哪儿了，他问：“你打算怎么办？他哥怎么办？”
秦肃云忽然向后倒去，靠着椅背，想起林错。
林错笑起来很好看，林错喜欢对他撒娇，林错工作时仿佛变了一个人，林错不吃糖，林错不会照顾自己，林错的手很好看，林错会叫他‘秦哥哥’，林错只是背影像林缙而已——
许久之后，秦肃云蓦地开口，“我没想到他那么好骗，本来只打算当个床伴，或者情人。可能他小时候太缺爱了，对他好点就什么都能付出，这种感情太麻烦了。”
韩哲扬狠狠啧了一声，秦肃云玩弄人心那一套他见识过，他能踩着仇人的底线，让恨他的人最终对他摇尾乞怜。要骗一个缺爱的小可怜爱上秦肃云，真废了不秦肃云一层功力。
他以前见秦肃云对林缙一片深情，暗恋兄弟多年不改，以为是多好一男人，没想到竟然还有渣男潜质。
做为兄弟，他还是提醒道：“那你跟人说清楚，别耽误人家。”
秦肃云愣了一会儿，拿出手机。
韩哲扬以为秦肃云要打给林缙他哥，结果秦肃云打给了他助理，语气坚定地开口。
“给我订张去意大利的机票，最快的。”
韩哲扬一口气呛进喉咙，林缙现在人在意大利，他问：“你去干嘛？”
“去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