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4
扔在狼藉中的手机契而不舍地响了十多次,秦肃云才终于听到了声音，恍惚地从卫生间出去，找到手机,见是傅一铭不急不缓接起来。
“喂——”
“老秦，你在干什么？”
秦肃云用没伤的手拿起手机，走到了窗边若无其事地说：“没什么,有事就说。”
傅一铭的语气携着怒意,“你不是跟林错去哪里了？我打了17个电话都不接，我以为你又在自虐！”
“我没有自虐过。”
秦肃云笃定地反驳,他从来没有过自虐的念头,只是通过疼痛克制不受控制的念头。
傅一铭不想争辩,回到本来要说的话题上,“前段时间你不是在查王诤予，我发现他最近查过林错母亲。”
“林错母亲？跟王家有什么关系？”
秦肃云不解，林错几乎从来没对他提过母亲的事,他只知道林错母亲在林错8岁时就去世了。
傅一铭接道：“林错母亲叫方林意，当年确诊过抑郁症。林错8岁时因急性心力衰竭去世。王旎和方林意曾经是大学同学,一个寝室住过。”
秦肃云没有打听别人婚姻八卦的兴趣，只知道林错不喜欢王旎,以为林错只是因为对于继母的排斥和王旎的偏心，没想过还有这层的原因。
他蓦然往房间外走，“你仔细再查一查，王旎最好和当年绑架的事没关。”
傅一铭立即明白了秦肃云的意思,挂断通话。
秦肃云从房间出去,先找酒店工作人员处完手上的伤，又才上楼去找林错，结果在房门外敲了半天门,里面都没反应。
他拿起手机想给林错打电话，又犹豫不决地找理由，怕这怕那始终没拨出去，最后他拨了韩哲扬的号码。
“林错、刚才和王影帝去泡温泉了，问我去不去，我拒绝了！”
韩哲扬已经准备睡觉了，这半山上的酒店没有娱乐可言，被秦肃云吵起来很不爽，所以毫不遮掩的实话实说。
秦肃云十分不讲理地回道：“你为什么拒绝！现在去，我跟你一起去。”
——哥不想泡温柔不行！
韩哲扬非常不服，压不住秦肃云的威胁，无奈从房间出来，看到秦肃云片刻不见又负伤了。
他好奇地蹙眉问：“你刚又抓老鼠？怎么每次就你房间有老鼠？”
秦肃云冷眼朝他横过来。
他立即止住了这个话题，换言说道：“不是，你这负伤了泡什么温泉？别泡人一池子血——”
“走。”
韩哲扬的话被秦肃云一个字打断，被迫跟秦肃云去污染酒店的温泉，目标明确地寻林错在的池子。
温泉有开放的大池子，还有多个半开放的小池子，与外面隔着一道屏风，他们站在屏风外面听到了林错和王诤予的声音。
“林错，虽然很唐突。关于你母亲的身世，你能告诉我吗？”
“我母亲？”林错坐在池子里，转眼看旁边的王诤予，审视了半晌反问，“我母亲的身世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王诤予思忖地回答：“我就直说了，我承认我接近你是有目的。王旎并不是我的亲姐姐，出生时和我亲姐抱错了，这件事在11年前我们一家才发现。那时我们找过，是过去这么多年什么线索都没了，所以这事就搁置下来。直到上次在酒会上我看到你。”
林错想起上次‘不小心’看到王诤予钱包里的照片，现在想来是王诤予故意给他的，为了试探他的反应？
他直说：“你想说，我母亲是你被抱错的亲姐姐？”
说完他不自觉笑起来，不是觉得好笑，而是荒诞，无论是真是假都很荒诞。
王诤予面色严肃地回：“是。林错，我知道这么突然说出来让你很难接受，是我爸妈年纪大了，希望能够在死前找到亲生女儿。”
林错深吸了一口气对王诤予，不悦地说：“抱歉，我妈在我8岁的时候就去世了，在她最需要亲人在身边的时候，谁也没在她身边，无论真相是什么都没有必要了。”
他说完就起身上岸。
“林错——”王诤予叫了一声，没有追上去。
林错走出屏风就看到外面站着的秦肃云和韩哲扬，两人都怔怔地盯着他。
他目光斜两人说：“偷听有意思吗？”
韩哲扬立即解释，“不是，我们不是故意要听的，只是——”
秦肃云垂下视线道歉，“对不起。”
林错收回视线，谁也不地出去。
他回到房间，地在房间烦躁地转圈，总想做点什么又不知要做什么。对王诤予的话他回得果断决绝，实际还是忍不住回想。
他有权利替他母亲拒绝找回亲生父母吗？
嘭、嘭——
房门突兀地响了两声，林错冷静下来去开门，看到门外的秦肃云没觉得意外，像是料到了秦肃云一定会来。
他语气不太好地开口，“你来干什么？”
“不放心你一个人，如果你想跟人说话，我可以听你——”
“进来。”
林错打断秦肃云，声音冷得如同命令。
秦肃云随即抬脚进了门，还顺便把门关回去。
林错走到窗边的椅子坐下，秦肃云跟过去，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静静地看着他。
他随手拿起桌上的烟盒，是酒店提供的，打开后抽了两根出来，一根咬在嘴上，一根给秦肃云递过去，不等秦肃云接突然收回来。
“你肺上有伤，不能抽。”
他说了一声准备点自己的，又想到二手烟更不好吸，于是打烟揉一团扔进烟灰缸里。
“林错，都已经过去了，他们没有权利打扰你，更没权利打扰你母亲。”
秦肃云还是望着林错的姿势开口，林错被他的过于专注的眼神看得有些心悸，就仿佛秦肃云的心脏被他攥在手里，轻轻动一下秦肃云就会痛苦绝望一般。
他连忙回过头，甩开脑子里莫名的想法，目光飘远到窗外开口。
“从我记忆开始，林丛新就对我妈不好，他们经常吵架，我那时听不懂他们在吵什么。而王旎那时是我妈最好的朋友，经常来我们家，来的时候我妈就会开心一点，所以我那时很喜欢她。
后来我妈去世，她成了我继母，我仍然喜欢她，因为我觉得我妈的好朋友会像以前一样对我好。长大了才想明白她们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错说到一半才发现这是他心中最深的秘密，从来没有跟人说过，却不自觉地告诉了秦肃云。
他朝秦肃云看过去，也许是秦肃云的童年让他太过震撼，让他觉得秦肃云能够解他，所以才会下意识和秦肃云交换童年秘密。
反正已经开头了，林错继续说下去。
“我妈15岁的时候，我外公外婆相继去世，我外婆最后告诉我妈说她是捡回来的，让她去找亲生父母。她有没有找过我不知道，她从来没有跟我说过，是后来我陆陆续续从林丛新那里了解的。
我之前都以为王旎接近我妈是为了嫁林丛新，可是王诤予的话让我忍不住多想。
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如果王诤予说的是真的，王旎可能早就知道了什么。”
林错不由得手抖起来，脑中回想起他母亲去世的那一天。
那天的前一晚，他母亲吃了很多药，又自己吐出来了。后来他才知道那是安眠药，他母亲想自杀，可是不知为什么放弃了。
第二天他放学回家，他母亲已经瘫坐在沙发上，看了他一眼，叫了他一声“林林”，咽下最后一口气，再也没有醒来过。
林错蓦地捏紧双拳，11年前王家知道王旎和亲生女儿抱错，王旎肯定也知道了。
之后林缙出国，王旎对他的厌恶越发明显，直到他和林缙那件事，王旎终于找到机会陷害他，让他被林丛新赶出林家，现在又深恐林丛新把遗产留他。
明明林丛新一直对他很冷淡，他也明确表示不会要林丛新的的财产，可王旎还是容不下他一分一秒。
如果王诤予说的的是真的，他大约能理解王旎对他的厌恶了。
可是王旎和他母亲成朋友只是巧合？他母亲的死真的是突发急症吗？
“林错。”
秦肃云蹲到林错面前，抓住林错握紧的手温柔地安抚，然后说道：“有件事，我说了你先不要生气，听我说完，好不好？”
林错一时忘了把手抽回来，歪了下头问：“什么？”
“一年前你骗我说因为我像你16岁时遇到的那个人时，我查了你当年的经历。”
林错早就知道秦肃云查过了，气早就生过了，不过想起把手抽回来了。
秦肃云捏了捏空了手，收回来轻轻握住，想多余一会儿林错的体温。
他面上平静地接着说：“那天我把你送上了救护车，可是后来我查了周围的医院，都没有你入院的记录。之后你失踪了一个星期，你记得那一个星期，你去了哪里吗？”
林错皱起眉头，“我就在医院里。不对——”
林错仔细地回想当时的事。
他当时醒来后，医生说他已经昏迷了好几天，他因为秦肃云的出现，想通了很多事，急着改变自己就匆忙出院。回去之后林丛新没有担心他失踪几天是不是出事了，反而责怪他不回家也不说一声，他就胡乱说了个理由解释过去，没再细想那几天的事。
现在想想好像全是问题，那家医院很小的样子，甚至没有别的病房。他离开的时候是有人带他去的车库开车送他回去的，没去过医院的外面，在里面除了医生和护士也没见过别人。
林错问秦肃云，“你想说，那家医院有问题？可是他们没有对我做什么，这些年我身体很健康。”
秦肃云觉得其中的问题可能和当时的绑架有关，不过他没打算告诉林错，秦卓焕可能是被绑错的。他的小宝贝太善良了，无论真相如何林错知道了一定会有负罪感。
林错不管秦肃云的想法，又说道：“就算有什么问题也没什么，当年我都好好回去了，现在我更没什么好怕的。”
秦肃云不自觉又去抓林错的手，保证地说：“林错，你不是一个人，还有我——。我的意思是说，我会站在你这边帮你的。”
林错审视着秦肃云，蓦然一笑，“谢谢，帮我就不必了。你该回自己房间了。”
“啊、是，我该走了。”
秦肃云慌张地放开林错的手站起来，说着该走，脚却没有动。
林错也站起身问：“又需要抱一下？”
秦肃云僵硬地看林错，他不是需要抱一下，他需要林错的一错，可是连一个拥抱他也不敢开口。
林错忽然朝他凑近，伸手抱住他的肩膀，“这样可以了吗？”
在林错要放手时，秦肃云倏地扣住林错的腰，双手用力收紧，轻贴在林错耳边低诉。
“我说过我不是好人，不要对我这么好，不然放开你时我的会疯的，林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