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枝山掏出的,竟然是唐寅的桃花庵画室角落中的玻璃瓶子。
祝枝山道,“那天进了画室,我见师父大哥唯一注意的便是这个瓶子。”
玉摧红笑道,“所以你就不问自取了?”
祝枝山得意道,“能被玉摧红惦记上的,肯定是好东西,祝某与他情同手足,至于什么身外之物,他的便是我的了。”
玉摧红摇头道,“如果那唐寅惦计的却是你的老婆呢?”
祝枝山双手合什,虔诚的对天拜了三拜,道,“那可就谢天谢地了……拿去,快些拿去!”
玉摧红知道这是玩笑话,岳珊珊那种母老虎谁敢去争?
祝枝山小心道,“师父大哥,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予作画又有什么好处?”
“龙涎香。”
玉摧红暂时只能解释这么多了,祝枝山又想陪他喝酒。
玉摧红笑道,“你难道要我醉醺醺的去找花湘忆么?”
江湖传言,玉摧红的酒喝得越多,武功就越高,赌钱的时候也更加厉害,玉摧红只觉得这些话是坑他的。
只因为他知道,一个人的酒如喝过了量,反应会变得迟钝,而且一身的酒气,美女们必定不会喜欢。
所以他既算现在也想喝酒,但至少在见了花湘忆之前,他要滴酒不沾,而且要把自己洗干净,弄得香喷喷的,他认为,这也是对异性的一种尊重。
三更前,他便下了官船,轻车熟路地直奔姑苏城。
好一处月下的江南美景。
花湘忆参悟了唐寅那首骂人诗的意思之后,气咻咻离开了官船,带一班姐妹们大闹桃花庵,然后,这一大群美女们在姑苏城中凭空消失了!
蛇有蛇路,鼠有鼠路,玉摧红如果想在姑苏城中找出这么一拨人,自有他独特的路数。
一缕缕轻烟,飘过了一排排挂着紫绒帘子的窗子,
远处有零落的更鼓声传来,已是三更了。
后院之中,只有一排排的小房子,每张虚掩的房门之外,挑着两盏鲜红的灯笼。
花湘忆为什么要跑进这样的小屋里散心?
玉摧红落叶一般掠上屋檐,探首向下望去,就发现先进来了一群眉清目秀,衣着考究的少年,头前由一个掐着兰花指的男子带队,一个个敲开那些小房子的门,然后寒喧一两句,便将身后的少年们一个个推进小房中去。
玉摧红越看越觉得有趣。
那掐兰花指的男子将少年们分配完毕,这才捶腰似乎松了口气,灯光中看来,他虽然也留着两撇小胡子,但描了眼线的眼睛还是水汪汪的。
他的手一边整理衣摆,忽然伸手从怀里掏出一盒胭脂,对着角落中的铜镜,一边轻轻的扭动腰肢,给自己的颊边扑扑粉,自己抿着嘴偷偷的笑了起来。
玉摧红正觉得有些好笑,突听一人道,“给大姐上来这等货色,你这大茶壶是干什么吃的!”
边角的小屋门被撞开,跳了一个女人出来。玉摧红偷瞄了一眼,也不禁打了个冷战!
这女子眉目娟好,只是脸上的粉铺得太厚了,反而让人看不清年龄。
看那女子目光朝他藏身之处扫来,玉摧红刚要缩头,谁知,腰后猛然一疼。
“死鬼,有活不接,还藏在这里躲猫猫儿。”掐兰花指的男子如今却是掐着玉摧红的腰带,嘴里说着话,一路带着他冲进了小房子。
死鬼?接活?看着对面女子恨不得将他吞下去的眼神,玉摧红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可悲又可怕的陷井。
小房的边角处,如今正蹲着一个上衣被撕开的少年。
里面的“大姐”显然对此地的服务有些不满,但回头看到玉摧红,就点点头,不急不慢道:“这厮新来的吧?小胡子倒生得有趣。”
小屋中灯光暧昧,玉摧红揉揉眼睛,这才看清了这位“大姐”,只见她白生生的脸,明显有些发福过度,显然是吃得太好,睡得太足了。桃红色的锦裙,其实做工考究,套在她那水桶一样粗的腰身之上,时时却有迸裂开的危险。
掐兰花指的男人在玉摧红的耳边笑嘻嘻道,“死鬼,你怕什么?大姐也不会吃人的。”
“死鬼”其实是一个甜蜜的称呼,只是玉摧红却是听见从另外一个男人口中说出来的,不免就觉得有些反胃。
掐兰花的男人笑啐道,“大姐,你要温柔些,这可是个雏儿!”
玉摧红的头开始疼起来,他想回家,想赶快离开这里。
面前这位大姐,年纪虽然已有四五十多了,但仍然打扮得花枝招展,而且她盯住玉摧红的时候,眼睛开始变得水汪汪的。
看见玉摧红“害羞”的样子,掐兰花的男人劝道,“咱们既然是出来卖的,就要放得开!”
玉摧红似乎明白了什么,他其实私底下是个很放得开的人,只是,这位“大姐”脸上的粉刮下来起码也有一斤。
“你们慢慢玩,噢。”掐兰花的男人将玉摧红向大姐的近前一推,笑嘻嘻出去,反手带关了门。
女人过了二十几岁以后,如果不擅于保养,其实很容易长残,至少这位大姐的长相就让人不敢细看。
玉摧红忽然觉得,那位刚被撵出去的少年很值得同情,让男人去服侍一个女人已经够可怜的了,而选中他的这位大姐简直可以做他的奶奶。
玉摧红在打量着大姐的时候,大姐自然也在打量着他,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大姐脸上的表情也和缓了些,道:“这里果然还是有些好货色,难怪花湘忆她们特意哄着我来送银子了。”
花湘忆确实就在附近!玉摧红目前只有苦笑了。
大姐将五十两的银锭子对桌子上一拍,道,“来,转个身给姐姐看看。”
玉摧红正在琢磨如何找到花湘忆,闻声竟然乖乖地转过身去。
啪!他的臀部被人狠狠拍了一掌。
玉摧红一惊而起,正对上大姐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大姐却是满意地将银子对他一推,道,“看在这屁股还算挺翘,你先留下吧。”
这般被一个老女人占了便宜,玉摧红不免面露愠色。
大姐冷冷道,“你这把年纪出来卖,有人要就己经不错了,在姐姐面前扮什么矜持?”
诚心讲,这世上不止男人好色,其实女人也是好色的。
一旦人到中年,身食有着,生活无忧,男人会背着老婆去嫖,而被家中男人冷落了的女人们难免也会有偷腥的念头。
玉摧红如今真想马上就溜出门去,找一个僻静的角落,痛快地哭上一场。
今晚,他傻傻的闯进了一个女人嫖男人的会所!
堂堂的踏雪玉摧红,如今竟被人误认成了一个“在这里出卖色相的小胡子”!
情何以堪?情何以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