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正在斗嘴的时候,谷口之内走出来的文士打扮的年轻人忽然越来越多。
涵薇自言自语道,“真奇怪,难着这些人都能过了天竺棋局?”
此时“月旦之评”,必须先经过天竺棋局的筛选。
这棋局,就如同士子参加科考一般,不断有人破局走了出来。
唐寅当然也是第一个破解棋局,在他之后,祝枝山,文征明随后也走了出来,江南四大才子之中,今年只有徐祯卿没有参加此次的月旦之评。
其余的,如岳戴梓和钟铂鑫这一对冤家也涉险过关。
此时,众人便如同出了考场一般,四处走动来放松一下紧张心情,竟不约而同地出了谷口。
只听得有人长声吟道,“
头上红冠不用裁,
满身雪白走将来。
平生不敢轻言语,
一叫千门万户开。”
高吟声中,人群中走出一个手持桃花扇的年青文士,正是江南第一大才子唐寅。
在下天竺棋的时候,涵薇输给了对方,此时见了对方,小丫头只是歪嘴哼了一声。
唐寅却不与她计较,手摇桃花扇,缓步上前,悠然道,“玉公子,刚才听见谷外的响声如同丧铳,我还以为您出了什么意外,哎,可惜了。”
玉摧红己经无力斗嘴,苦笑道,“这一次又让唐大才子失望了,惭愧惭愧。”
唐寅微笑道,“风雷堂为了抓你,竟然胆敢大举封堵秋叶山谷,玉摧红,你可也是忒有面子啦。”
悟本默默的走了出来,目光不善地打量着对方。
张三本来是陪着月旦之才们的屁股后面瞧热闹,只看了悟本一眼,脸都吓白了。
玉摧红笑道,“这位是悟本大师,就不需要我多做介绍了吧。”
开始的时候,大家都只去注意风雷堂的这些喽罗,此时,听见玉摧红的提示,众人才想起,栖霞寺前,确实是这个野和尚曾以一手玄冰掌力克镜明大师!
唐寅冷笑道,“风雷堂盛情款款,看来这一次,玉摧红你是推脱不掉了?”
玉摧红道,“盛情难却了。”
这时,铁无双从人群中大步走出,道,“师父,回江宁难道不带上我吗?”
玉摧红摇了摇头,道,“随行名额有限,这一次就不考虑你了。”
铁无双脾气虽然不好,却不愿意当着众人顶撞师父,口中嘟囔道,“未必有谁,比我更加合适?”
玉摧红对他眨了眨眼,铁无双微微一怔,忽然,“哦!”了一声。
铁无双此次冒名进入秋叶山谷,纯粹是没事找乐子,既然师父己然现身,他倒正好带着张三见识一下这个江湖闻名的秋叶山谷,谁知道,没过去多久,他听说,玉摧红中毒不说,风雷堂追到秋谷要人,而且秋叶山谷竟然把玉摧红交了,不禁怒气陡生。铁大爷出身草莽,快意恩仇,如何能容旁人肆意诬蔑自己的师父?
铁无双心下又是痛惜,又是愤怒,当即大步迈出,左手一划,右手抄起量天尺,便向悟本招呼。
谁知他出手之时,却有一人抢在他的前面,铁无双低头看去,竟然是郎贺川。
众人素闻“东瀛第一快刀”的大名,对他决无半点小觑之心,只见他抢在铁无双前面,翻掌之间,长刀在手,排山倒海的压将过来。
只一瞬之间,悟本便觉得对方的刀气竟如怒潮狂涌,势不可当。
悟本气运双掌,便要相迎。
谁知道郎贺川人似闪电,手臂一展,揽在玉摧红的腰间,忽然引身疾退。
悟本再要追击,却被郭振藩止住。
玉摧红用东瀛语道,“谢谢了。”
郎贺川一击得手,柔声安慰道,“评委大人,我与公主都有事要问您。”
当初追杀查琦桢时,为了十万两的花红,郎贺川与风雷堂门下的子弟有过一段不愉快的交往,这些人恨他极深,偏又奈何他不得,如今见(评委大人)又被风雷堂胁持,他当然要愤而出手,却决计料想不到玉摧红这一切全是自作自受。
郎贺川出现在秋叶山谷之时,风雷堂门下立时耸动。
那日追杀查琦桢,郎贺川孤身一人,连毙查家数十名好手,最终炸毁查家楼船,当真是威震天下。
风雷堂门人虽然恨之切齿,却也是上前不敢与之相斗,这时又见他突然出现在谷口,均想着一场恶战又是势所难免。
待见他仅以一招“迎风一刀斩”,便将六爷请来的悟本大师打懵了,而且抢走了玉摧红,心中更增惊惧,一时之间,风雷堂众人面面相觑,肃然无语。
韩方忍住心中惊惧,纵身而前,说道,“你快……快放下玉摧红!”
郎贺川将玉摧红放在地下,问道,“阁下何人?”
韩方和他满是杀机的目光相对,只觉得周身不自在,嗫嚅道,“在下……韩方。”
铁无双笑道,“你就是将授业恩师满门都杀了的韩方?”
郎贺川怒喝道,“你做人太没底线了吧?”
韩方为对方的逆天杀气所震慑,悄悄的倒退两步,道,“玉摧红……己经答应跟我们走了。”
铁无双恨声道,“东瀛来的朋友,韩方和齐圆都不是好鸟,你弄死了这两孙子,铁大爷出二十万两花红!”
齐圆闻声倒是糊涂了,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一下子也想不到,铁无双得查喜点拨,武功又有精进,心中便视查喜如同授业恩师一般。但,韩方与齐圆再加上闵十三却都是杀害查喜老爷子的凶手,铁无双怎么不恨他们入骨,今日机会合适,就想借郎贺川之手,给对方一点教训。
郎贺川一时不能明白其中的恩怨,目光环扫,只见到怯生生站在空地中央的伊达静美,朗声道,“公主,评委大人在此,你现在问他吧!”
郎贺川携着玉摧红的手,走到伊达静美的身前,轻轻将玉摧红一放。
伊达静美泪光萤萤,道,“评委大人,你……你还支持得住吗?”
忽听得风雷堂的战阵中有人大叫,“姓玉的,玉非寒杀了我爸爸,自己拍屁股就溜去了关外,血仇廿余年,今日和你拚了。”
跟着又有人喝道,“这玉摧红与东瀛人狼狈为奸,人人得而诛之,今日可再也不能容他活着退进秋叶山谷。”
但听得呼喝之声,响成一片,有的骂玉非寒杀了他的伯伯,有的骂玉非寒杀了父亲。
当年乌衣巷一战,玉非寒杀伤着实不少,其中最惨的便是风雷堂的那些前辈精英。此时聚在秋谷山口的风雷堂门徒中,不少人是死难者的亲属后代,他们虽然对玉非寒害怕至极,但想到亲友血仇,忍不住便准备着拿玉非寒的儿子出气。
喝声一起,登时越来越响。
众人眼见叶知秋闭门不见,秋叶山谷应该是准备着两不相帮,而面前这一群月旦之才,年纪又轻,大多是一副文弱儒雅的模样,一旦动起手来,估计都是些不济事的。
玉摧红名声虽响,却也是中了毒的,区区一个东瀛武士,绝对应付不了风雷堂几大高手的夹击。
如今风雷堂占据了道德的至高点,各人胆气也便更加壮了。
风雷堂的门徒们本来就是些粗鲁之辈,又想到父辈的血仇,更加叫骂得甚是凶狠毒辣。
数十人纷纷拔出兵刃,舞刀弄剑,若不是等不到六爷的指令,便准备着一拥而上,将玉摧红抢回来乱刀分尸。
郎贺川也有些迟疑了,他刚才出手,其实是听从了公主伊达静美的指令,郎贺川只盼着忽施突袭,将玉摧红救出重围,有些话伊达静美公主要当面问个清楚。
郎贺川怎么也没有想到,玉摧红竟然有这么多仇人。
他们这一群东瀛武士东来大明这么多年,一心只想着秘密找回小主公,与中原武林没有什么交集,连相互闻名都谈不上,为了大计,郎贺川实在只想低调行事,不愿与这么多人结怨。
今日若真的大战一场,杀伤在所难免,郎贺川肯定能全身而退,但,公主呢?
郎贺川心下盘算道,“好在评委大人还能讲话,就麻烦您赶快把小主公的线索都告诉公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