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铁雷斯.铁无双大副鲜衣怒马地赶到江边时,江面依旧水汽如烟,江心中孤舟上渔翁独约,而鹅毛大雪在一夜之间埋没了通向伊萨贝尔酒吧的路。
所以,如今他赶住伊萨贝尔酒吧也需多费些周折。
二楼的客房之中,云蒸雾绕,巨大的浴桶里漂着一层玫瑰花瓣,花瓣中央漂着一个鎏金的木盒,里面切好的三文鱼新鲜多汁而富有弹性,香醇的红酒浓如鲜血。
摸着小胡子的加西亚.玉摧红船长,精赤着上身,他泡在水中的样子像一条微醉的大鱼。
加西亚.玉摧红船长远远看见古铁雷斯.铁无双大副,赶紧支开一边服侍的女仆,在木盆中又倒了一杯红酒。
加西亚.玉摧红船长悠然道,“三十年的陈酿红葡萄酒,漂洋过海而来中土,你尝尝,看口味如何。”
“师父,燕归云咋了?”铁无双大副並不接酒杯。
“外人太多的情况下,麻烦你还是叫我一声加西亚先生吧。”玉摧红船长一拂几缕湿发。
铁无双学着玉摧红,将三文鱼在酱油碟子里蘸蘸,丢入口中,只觉得一股清辣直冲鼻腔。
铁无双咂嘴道,“你这次去东瀛算是去坏了,学着他们吃上这劳什子的芥末!”
加西亚.玉摧红笑道,“吃鱼生,要的就是这个味。”
“燕归云受了甚么打击,他昨夜咋会托梦跟我讲……他想我了?”铁无双大副压住嗓门小声问道。
“这,还不都是因为他惹上了大老板赵半城吗。”玉摧红夸张地渭叹一声。
……
此事长话短说。
燕归云到底是娇生惯养,自从母亲将他断乳分床那日起,他便是自己独居一室惯了。
今日,燕大少落难于白马精舍,也是看着赵半城境遇可怜,这才容他卧身在墙边的木榻上。
燕大少爷认床,好容易熬到吹灯方才闭上眼晴。
未己,黑暗中,赵半城磨牙片刻,便开始打鼾。
那鼾音,起步铿锵震耳欲聋,它喧嚣地敲击着公子燕归云脆弱的耳鼓膜,低沉地笼罩在精舍上空。
暑天的霹雳,大海的惊涛骇浪,这一切如果和赵大老板的鼾声比起来,也只不过象折了一段杨柳枝,咬碎一粒茴香豆,春曰第一声弱弱的蛙鸣而己。
燕归云咬唇捂耳,依旧不解其烦,干脆起身挑灯,到榻边轻轻推了赵半城一把。
赵半城迷迷糊糊地改善睡姿,室内这才有片刻消停。
燕归云盘腿坐在床上,五心向天。
何为‘五心’:两手心,两足心,和头顶心。五心向天,利于经脉畅通,燕归云收敛心神,准备重修一个小周天。
谁知此时,赵半城吧吧嘴,又发出一阵阵鼾声。
这声一时低沉呜咽,严峻地震撼着周遭的一切,一时尖利昂扬,冲破着檀香弥漫的空气,从赵半城栖身的木榻之上冉冉升起,与原来的鼾声叠加在一处,震得他脚边的那盆白色曼陀罗上的几层花瓣,做最后一次垂死挣扎后,仍然萎顿了一地。
燕归云诸般忍耐,赵半城打鼾打得更加酣快,到最后,赶半城竟然躬身放出一个响屁!
燕归云被吵得心头作恶,内息紊乱之际,若不是他急敛心神,差点喷出一囗心尖血!
……
“那我们就没什么可做的了?”铁无双起身。
“为了燕归云能够好好睡上一个回笼觉,所以,我特意今天去白马精舍,喊醒赵大老板,让他早早陪着我出了门。”玉摧红悠然道。
“两个大男人起早了,只怕做不了甚么好事。”铁无双笑道。
“我带着赵大老板逛了一上午的钱庄。”玉摧红道。
铁无双呵呵一笑。
如今的赵半城,进了钱庄银号,开口必是借贷,而且以他所需要借贷的银钱数目计算起来,绝对是金陵各大钱庄手中大单之中的大大单。
南京的各钱庄大掌柜自重身份,绝不肯学着普通百姓一样早睡早起。
这种,大早上便把钱庄银号的大老板们折腾起床,拉着财神爷们大谈贷款的尴尬事,也只有玉摧红做得出来了。
“我们二人将金陵城足足转了个遍,大小钱庄,银号也跑了百十家,竟然一两银子也未能贷到。”玉摧红叹道。
“师父言外之意,赵半城这小子,不会是准备找我来借银子的吧?”铁无双警惕道。
“铁大先生多虑了。”玉摧红道,“只是其中我有一事不解。”
铁无双沉默以对。
“所谓饿死的骆驼比马大,赵半城如今确定拮据,但是凭着赵氏船厂这个天下第一民营船厂的金字招牌,以及它硬件设施的价值,还不至于沦落到资不抵债的境地,为什么,三个月时间过去了,各大钱庄依然见死不救。”玉摧红道。
铁无双大不客气地问道,“在商言商,盘活了赵半城,将来大家会有甚么好处?”
玉摧红盯住穹顶萦绕的雾气,淡谈道,“开口闭口只求好处,那样动机不纯吧。”
铁无双眼珠一转,贼贼笑道,“莫非,这件事的后面还大有文章可做?”
玉摧红打个哈欠,道,“暂时……先不提了!”
门响三声之后,身着睡袍的伊萨贝尔领着一个拎着滚水桶的小厮推门而入。
古铁雷斯.铁无双大副见机,起身告辞。
“古铁雷斯大副,大家一起吃顿午饭吧?”加西亚.玉摧红船长偷偷对着古铁雷斯.铁无双大副眨眼睛道。
“我还是回去涮着火锅,远眺隔窗倩影,便……足够了。”古铁雷斯.铁无双大副边走边说。
“隔窗倩影……还是那位依依姑娘吗?”加西亚.玉摧红船长吃吃笑道。
“我乐意!”古铁雷斯.铁无双大副越走越快,转眼没了影踪。
“刚才你们提到的那位依依姑娘,就是南京城内的第一美女琴师,柳依依吗?”伊萨贝尔问道。
加西亚.玉摧红船长闭目嗯了一声道,“你也认识她吗?”
“嘉年华季,酒吧聘她来做过演奏专场,我与她有过一些接触,这位柳依依小姐确实气质出尘,至于美女之称,……那可就要见人见智了。”伊萨贝尔唏嘘道。
她用手做刀状,在自己右边白嫩的面颊上狠狠比划了一下。
加西亚.玉摧红船长道,“自她受伤那日以后,柳依依小姐一贯以半幅长发遮住那道疤痕,极少示人,你怎么可以看到?”
伊萨贝尔一边指挥着小厮往浴桶中添加热水,一边笑道,“因为我也是女人。”
加西亚.玉摧红船长抓住伊萨贝尔柔软的小手,按在自己饱满的胸膛上,眼中漾着醉人的笑意,低声道,“而且……你还是一个漂亮得可以随时要人命的女人。”
伊萨贝尔咬住加西亚.玉摧红船长的耳垂,娇笑道,“要不要先试一下,看看谁先要了谁的命?”
一边的小厮看得小脸红似猪肝,他赶快开溜,出去时轻轻把门带上。
一时风光旖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