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继续说说,你对霍家还有了解吗?”
讲完了这段情史,陈茵茵的怨气一泄而空,也没了一开始面对汤锦的拘谨。
闻言,她摸了摸脸颊,道:“霍家……您应该清楚他们的性格吧?”
汤锦淡淡道:“我去世时,大儿子才八岁。”
“啊,霍时铭他爸都五十八了,您是五十年前出事的吧?”
看来养出霍时铭的是老大霍启山。
汤锦得出了答案,又觉得匪夷所思。明明她闭眼之前,霍启山还是个早熟懂事的好孩子,对她也很是孺慕,可怎么就在子女教育上这么放松呢?
“霍家,还有别的孙辈吗?”汤锦企图找到些安慰。
“霍时铭有个上高中的堂妹,不怎么熟悉,别的就没了。”
“那启云呢?启云有没有孩子?”
“霍启云女士?”陈茵茵诧异道,“她……她,呃,市井传说她早几年就上了环。就是,人工绝育……”
这倒是出乎汤锦意料了,“为什么?启云她没有结婚吗?”
“结倒是结了,只不过……”这话难以出口,陈茵茵摸出手机,搜出一个页面来给她看。汤锦愣了愣,爪子搭在屏幕上,然后便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五官凌厉的中年女子,穿着西式的衣裤,背对着一群记者,头也不回地走出去。
配文的标题是:《女企业家霍启云痛殴丈夫后首现身》。
汤锦:“……”
都是什么鬼东西,她乖巧善良心有大爱的女儿怎么变成这样了?这五十年到底发生了什么?霍少明还会不会养孩子?
她感到事情的发展逐渐超出了掌控。
不过,启云和启山一样,长得像爸爸,眉眼都英气,嘴唇薄,面部轮廓分明。只有启海从小就像她,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模样。
看汤锦意外的样子,陈茵茵就知道,这几位大佬肯定和小时候的差别老鼻子大了,不然也不会亲妈都认不出来。
她不禁问道:“您的儿女小时候是什么样的人呢?”
汤锦叹了口气,“老大沉稳上进,老二机灵活泼,老三善良可爱,我们一家都很幸福。”
陈茵茵:“…………………………”
草。
怎会如此?
她扶额,酝酿了老半天语言才琢磨出怎么说合适。
“霍启山先生呢,现在是一名企业家,可以说是建立了一个商业帝国,名下各类产业林立,在富豪榜上有名。只不过,呃,有一点点小问题,他的名声……有那么的一些小争议。”
“霍启海先生为人……特别仗义,三教九流、黑白通吃,子承父业,现在是阳城闲散有志人士的首领。”
“霍启云女士离开家族创业,白手起家,身家不输大哥多少,不过……偶尔会因为和丈夫的小争执上新闻。”
“至于霍时铭……”陈茵茵不再委婉了,“他就是个跟纨绔子弟整天鬼混不思进取的垃圾二代!”
端坐在沙发上的猫滑了下去。
半天,汤锦才勉强捂着心脏爬起来。
都是什么跟什么!
通俗点说,就是老大成了黑心奸商,老二成了流氓头子,老三跟家里闹掰并且以斗殴出名!孙子还是个一事无成的废柴!
老天爷!她做错了什么!她为阳城辛苦奔忙一辈子,最后却得了这样的报应。
汤锦悲凉地闭眼摇头,泪盈于睫。
这样下去不行,霍家百年家业,汤家百年家风,决不能败坏在她的子孙手里!
她要好好教教这些学歪了的后辈,让他们重新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汤锦睁眼道:“霍时铭什么时候回家?他一回家,就立马把我送过去。”
陈茵茵:“啊?可是他也听不懂奶奶您的话呀,您要怎么教训他?”
“这就需要你帮忙,茵茵。”汤锦语气沉沉道,“我们去找一件证物,证明我是汤锦。”
***
霍时铭的度假vlog足足拍了三天。
途中,还顺便在海城参加了一个艺术展,给一个项目的开机仪式剪了彩,顺便见了见在海城的几个女性朋友。
可谓是十分繁忙。
等他回到阳城时,还对自己的海城之行有些依依不舍,歪七扭八地倒在车上,喝着奶茶道:“拜陈茵茵所赐,要不是跟她分手我还度不了这么愉快的一个假期呢。”
杨炎在前面心想,小少爷天天说着陈茵茵是个灾星,可这已经是第二十六次提起这个名字了。
提起前女友,乐不思蜀的霍时铭才想起一件事:“对了,猫呢?”
杨炎:“……”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他任命般叹了口气,“秦楠姐带回去交给陈小姐了。”
“?”霍时铭一个骨碌坐起来,塑料杯在他手里捏瘪,并伴随着大声质问,“谁准你把猫送回去的?我说送了吗你就送?那是我的猫还是你的猫啊?”
“……是陈小姐的猫。”
霍时铭噎住了,但依旧态度强硬地强词夺理,“你傻不傻啊!把猫送回去了我还怎么跟……怎么威胁陈茵茵啊!”
杨炎:“我看您不是想威胁陈小姐……”
后面那位直接给了他一个爆栗。
“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傻子。”他凶巴巴道。
识时务者为俊杰,杨炎选择闭嘴。
两人非常诡异地沉默着回了别墅,刚走出车库,就看见门口坐着一个熟悉的人。
晚上十一点,路灯昏暗,陈茵茵抱着猫靠在墙边打瞌睡。
这边两人的脚步突然顿住了。
霍时铭好像还在赌气似的,喉结动了动,然后才想起旁边还有一人,转头看了看他。
杨炎试探道:“您不想看见她,要不我送陈小姐回去?”
“要你多嘴?”
霍时铭翻了个白眼,看似不经意地理了理衣领,抹了抹头发,手插在裤兜里,望着天空走向大门,还清了清嗓子。
陈茵茵惊醒,睡眼朦胧地抬起头,还没开口嘲讽,怀里的猫就没抱住,窜了出去。
霍时铭:“!”
他下意识后退一步,插在裤兜里的双手都忘了拿出来防御,然后就眼睁睁看着那只猫飞跃到了自己身前。由于太胖,把他撞得都趔趄了一下,往后栽倒在地。
他以为猫上来就要往自己脸上招呼,正手忙脚乱地试图挣脱,陈茵茵就辅助猫扒开他的衣襟,从里面摸出一个挂坠来。
霍时铭吓得鬼叫唤:“你们干什么!干什么!光天化日!我是良家男子!”
陈茵茵扯出挂坠,握在手里,冷笑了一声:“谁要抢你这个垃圾。”
脖子被绳子勒住,霍时铭才反应过来陈茵茵抓住了自己的吊坠子。
他失声惊呼:“你干嘛?想勒死我?”
“神经病。”陈茵茵十分嫌弃,而他胸前的猫则往他脸上招呼了一掌,示意他闭嘴。
霍时铭懵逼。
这货终于安静下来,汤锦叼着自己脖子上挂的那只吊坠,跟霍时铭的那个拼到了一起。
一大一小,如同心圆,严丝合缝地拼接成型。
霍时铭也愣了。
那是他爷爷留给他的坠子,说,已经传承了上百年,外面这一半只留给霍家每一辈第一个孩子。
到了爷爷这一代,就跳过霍时铭他爸直接给了他。
至于里面那一半,听说已经毁在了五十年前的一场车祸里。奶奶活着的时候一直佩戴着它,从不离身。
……可是那这是怎么回事?!!说好的毁灭了呢?!
他拽着两个坠子反复打量,难以置信地问陈茵茵:“你照着我这个尺寸去配的?”
他仿佛找到了答案,越说越起劲,“想不到啊陈茵茵,你就这么喜欢我?你直说啊!”
“配你个鬼呢,你仔细看看这块的成色,纹路,裂痕,跟你的那块如出一辙,明显就是一个时代的东西。”陈茵茵都不想理这个智障玩意了,她抬头对杨炎道:“你先回去吧。”
早就背过身去非礼勿视的杨炎溜得飞快。
陈茵茵转身看了看门锁,印上了自己的指纹,大门竟然开了。
霍时铭脸色僵了僵,慢慢爬起来道,“没来得及删。”
陈茵茵不置可否,她抱着猫和坠子先进了屋,霍时铭拍拍屁股,灰溜溜地跟在后面。
两人对面坐下,谁都没有先开口。
还是汤锦先喵了一声。
霍时铭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清清嗓子,道:“你带死肥猫过来干嘛?”
听到他的称呼,陈茵茵的嘴角抽了抽,心想这怕是是霍时铭最后一次嚣张了,过了今夜,他有多惨还不知道呢。
汤锦脸色沉沉,非常严肃地对陈茵茵说了一句话,然后一只前爪把脖子上挂着的吊坠捧起来。
霍时铭还不知道,这将是他人生中最难忘的一夜。
“她是你奶奶。”陈茵茵一字一句,吐字清晰地说着让他匪夷所思的话。
“这只猫,小金,她其实是你的奶奶。”
霍时铭:“??????????”
***
许多年过去,霍时铭还是会想起在前女友引导下,和奶奶初见的那一夜。
那是他人生中最惊悚的一天。
此刻的霍时铭,双手撑着头盯着地面,眼里布满震惊和恐惧。
他花了半个晚上的时间才消化了这件事,并仿佛失智一般,拿着两个吊坠不停地拼好,又拆开,拼好,又拆开,反复举起吊坠对着光打量,仿佛想要从里面找出些什么仿造的人工痕迹。
可惜他失败了。
两个吊坠根本就是从同一块料上打磨下来的,合在一起,浑然天成。
汤锦知道那块吊坠的重要,也怕有人拿她的吊坠去威胁欺骗霍少明,所以她其实从来没有佩戴在身上过,而是打造了一块假的糊弄外人,真的那块则放在一个匣子里,埋在阳城的一片地下。
她带着陈茵茵挖了两天才挖出来,有了这个东西,霍家的人就不会不认她。
霍时铭的世界观受到了强烈的冲击,并且涌起了极深的恐惧。
——试问哪个霍家人不是听着他奶奶的传说长大的!他奶奶可是铁血手腕的人啊!连辅佐自己多年、一朝反水的手下都能直接爆头,他一个孙子,算什么!
……而且这个孙子还对她那么……那么不敬。
回想起前些天对她呼来喝去叫着“死肥猫”“胖子”“笨猫”的景象,霍时铭感觉自己已经凉了半截,可以直接自裁认罪了。
惊恐万分地做了半天心理建设,霍时铭终于下定了决心,一个翻身从沙发上滚下去,冲着对面端正坐着的猫行了一个大礼。
“奶奶!”他声嘶力竭着抱住汤锦的腿,哭嚎道,“孙子来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