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外之地,雪花飘飘,这是入冬以来连续的第五场雪,魏冲站在城头,望着天空中不断飘落的雪花,心变得寒冷起来。
这是一座草原上的雄城,城墙的主体是用夯土打实、夯实而筑,其间又夹杂着错落有致的坚石。
魏家的先辈在起城的地段找到了筑城最为方便的黑土,历经五代,终于把城墙建到了三丈多高。
夯土筑城必须是一层一层的打上去,每一层差不多十五厘米左右,为了城墙的坚固,墙面不是垂直的,下面几层的厚度要比上层的要厚上一米左右。
城外的草原上来了一群风雪的归人,魏冲看到了人群中树起了朱雀旗帜,那是魏氏的图腾,魏来自晋,本来同样尚红色,但由于被姬氏逐出,为了与晋人区别,选择蓝边黄红。
魏冲看了旗帜就知道来人是谁了,他寒冷的心脏加速跳动起来,心急地冲下了城楼。
土城的城门打开,归来的人群之簇拥着一驾马车缓缓而来。
“陵叔,可算把你等回来了。”魏冲叫道。
马车的舆门打开,露出了魏陵的一张马脸。
“少主,速与我同见家主。”魏陵的脸色很不好。
魏城也分了四边,魏氏家主居于东北之地,南城一侧主要是用做与草原各族做生意的场所,西城而是军营之地。
草原城池本就是罕有,也不知道魏氏扛住了草原各族多少次的攻击。所以城内的建筑多为土石结构,雕栏玉砌是没有的,最豪华的家主宅院更像是一座城中堡垒。
“魏陵见过家主,此次入秦后再去单于庭,一路走来,凛冬已至。”魏陵开门见山的道。
厅中主位之上,坐着一位须发班白的男子,此人听到魏陵的话后,站起身来,更显得身形高大,原来这人便是魏氏家主魏邦。
在厅中人当中,恐怕也只是魏冲与他差不多高,要用现在的长度来说,两人都接近了一米九,而且都是虎腰雄背。
“凛冬之判,早有预测。”魏邦倒是没有什么异色。
“秦人与匈奴是战是和?”他接着问道。
“和为主,秦王已经答应送公主入单于庭。”魏陵答道。
“这嬴恕太掉他祖宗的骨气了!”魏冲笑道,“以前说纠纠老秦,现在竟然跟匈奴谈和,还送公主,真是软蛋。”
“冲儿,你还是想得太简单。”魏邦不同意孙子的说法,“我料那嬴恕是在为东进攻晋做准备。”
“单于庭那里,冒稽又向我们提出什么要求?”
“家主,冒稽除了要我们魏氏提供五百具柳叶铁甲,还提出了一个很过份的要求”魏陵禀告道。
“哦,怎么过份?难不成还想让我们为他卖命不成?”魏冲愤愤地道。
“其实也差不多,他要求来年春天,拔三千武卒到金狼帐下,随他攻代郡。”魏陵还是说了出来。
“什么啊?三千武卒?”魏冲就叫了起来,“我魏武卒满打满算也就四千二百二十四人,他要拔三千过去,让我们怎么守魏城?”
“冒稽有没有说能用粮食来换取武卒出征?”魏邦沉吟问道。
“他说,既然魏氏与晋国姬氏本就是仇敌,一定不会拒绝他的这番好意。只要攻下代郡,甚至攻下晋地,都可以让给我魏氏成为中原腹地的主人。”魏陵一五一十的回答道。
“该来的,还是来了。”魏邦听后一怔,“冒稽使的是阳谋,我们若拒绝,说不定明天我们魏城就被匈奴人包围。”
“我们若答应,想必在来年开春之际,成为了冒稽攻晋的垫脚石,同样会让我们战力大损,无法再与匈奴人对抗。”
“爷爷,说不定我们攻破绛都,岂不是可以重回中原?”魏冲从小听着祖辈讲着中原的故事,早就那里怀着憧憬。
“傻孙子,晋国疆域广阔,代郡又是坚城,匈奴人可会想着用骑兵去攻城,他们最多是掠夺一番。”魏邦感慨道。
“到时候怕是折损最多的肯定是我们魏氏,而且祖宗遗训,只除姬氏、智氏,不祸晋国百姓。”
“家主的决定是什么?”魏陵恭敬的问道。
魏邦没有回答,现在有些为难。这时候,有下人来报,“毕节先生回来了。”
“快快有请。”魏邦直接吩咐道。
“主公,草原凛冬已至,这是魏氏的大好机会啊。”先闻声次见人,来人长得一副仙风鹤骨,三柳长髯更让人觉得神采飞扬。
“毕先生,这是从哪里游历归来啊?”魏邦客气地问道。
毕节本是汉国人,在齐境谋职时,被东胡掳到了草原,又被卖给了匈奴。
毕节不甘为奴,逃跑之时又让匈奴人抓住,正待砍头的时候,这家伙大声吟诗道,“胸中本可定乾坤,无奈阎罗最知我。”
匈奴人根本不知道其中意,倒是让魏邦听到了,便出五张羊皮,买下了他。
后面交谈之后,才发现毕节果然腹中有才,便拜为客卿。
“我从仇水而来,沿途听到鲜卑部落需在冬季上交单于庭十万头牛羊,另外据说羌、氐部落也有分派。”毕节朗声道。
“凛冬已至,匈奴人想必也已经感受到,已经先下手为强了。”
“先生的意思是?”魏邦听出毕节话中的机会。
“草原其他部族苦匈奴已经久矣,或许这个凛冬就是机会!”毕节看了下四周,似乎有些话还有保留。
“左右退下。魏陵、魏冲留下。”魏邦哪里不知道毕节的意思。
“主公,前段时间,匈奴人代郡附近设下埋伏,据说是为抓捕鲜卑小汗檀蒲。”毕节说道,“鲜卑有人在说檀蒲要去的是晋国代郡。”
“什么?鲜卑人联络晋人?”魏邦听后一愣,“消息确定不?”
“千真万确,我是从鲜卑可汗的亲卫口里听到的。”毕节接着道。
“代郡有谁,大家应该都知道,一旦鲜卑人找上这人,怕是事情有变。”
“姬舜虽然是我魏家死敌,但客观来说,此人还真是华夏人中的英杰。”魏陵当然想了这人是谁。
忽然他又想起另一个来。
“说起来,我在秦地碰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豪杰,汉国武原君刘煜,在咸阳一番匈奴言论,技惊四座。”
当下魏陵把刘煜讲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犯华夏者,虽远必诛”的话说出来。
“痛快!这人对我胃口,我魏冲一定要交他这个朋友。”魏冲听后激情四射道。
“少主,恐怕你不太有这个机会了。刘煜在我之前离开咸阳,秦人封锁了西去的道路,据说一无所获。”魏陵回答道。
“既然一夫所获,那肯定没有西去,说不定会往东走。”毕节幽幽地道。
“原来是……”厅中众人想到了一个去处。
“汉、晋两国王室都是姻亲,刘煜十之八九去了晋地。”魏邦点出答案。
“毕先生,我打算再让你去一趟单于庭,答应大单于,来年开春我们会送三千武卒到狼居胥山。”
“这是?”毕节一愣,旋即应了一声诺,笑道,“主公原来欲想后发置人!”
“现在我倒希望这场凛冬来得更冷一些。”魏邦若有所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