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尾宴4
西陵南果说起正经事的时候向来简明扼要,比着黎阡那位总爱时不时就加点戏的老字号说书先生,哪怕是听着一知半解根本就明白不了的东西,那也是心旷神怡十分舒服的。
听完西陵大小姐细致又不失简洁的解说,黎千寻若有所思的一下一下点着头,看上去似乎挺受用,但这人这会儿脑子里却是在想,既然西陵南果没有说到井的方位布局有什么不对劲,那这井里的东西怕是机巧术里头涉及不到的了。
棋局死劫如何来解这个问题,其实在地狱兰被他摘了的时候就已经算翻篇了,他现在更在意的并不是那些。
而是在死局出现之前豢龙棋田本来的部署,和死局出现的原因。
很明显,这之间曾经出过一些董氏的人也始料未及的事情。
比如,遥岚斜月台莫名被围剿灭族,从而导致云根仙境被邪障侵蚀。
再比如,董氏一族的灵宝阴阳棋不翼而飞。
而这些事件,都足以使原本安排好的东西偏离正轨,向着一个不可捉摸的方向发展。
黎千寻几乎已经可以断定,董玄和董青准备的棋局和解法,与士昭月献祭自己破掉的这个局,根本就不是同一个。
大约隅中时分,西陵唯趴在那被说得神神秘秘的井台上,探着腰伸长了脖子往里看,趴太近了光线不好看不清楚,趴远了又只能看见荡着水波的一小片水面,撅着屁股扭来扭去也没看出个所以然。
所有人唯一看得到的,是现在这口井里确实有活水,打一桶上来尝尝,似乎还甜丝丝的。
黎千寻觉得时辰不早了,抬手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别看了,再不出门等会回来晚了就赶不上碧连天弟子的入门仪式了。”
西陵唯一惊,扭过头来眨眨眼,瞬间把井呀水呀什么的通通扔到八百里开外,身子一拧站起来将腰杆挺得无比直,还像模像样的理了理自己的袍子和领口:“嗯嗯,快走快走!”
东平的仙市规模很大,加之豢龙棋田所处的仙岛地势并非一马平川,各个分区高低崎岖错落有致,眼神儿再好的人,放眼望去也就只能看见一道街或一片沟而已,黎千寻嘴上是说出去转转,可也不是毫无目的的乱转,要节省时间,自然就要仰仗前一天刚踩过点的西陵少爷和神兽姑娘了。
西陵南果抱着怀里的点心盒子也跟在后头,不知不觉走出几道门,看着前面几道人影却渐渐把脚步停了下来,黎千寻察觉她没跟上,回头看了看,问道:“大小姐怎么了?”
这位大小姐噘着嘴,说话都故意带了点酸溜溜的味儿:“不去了,你们一家三口出去玩我跟着算怎么回事啊,我去找灰雁了。”
黎千寻闻言嘴角一抽,扭头瞄了一眼所谓的一家三口,西陵唯蹦蹦跳跳挤在他和晏茗未中间,雪绫绡像是嫌弃似的走在一边离小少爷远远的,看上去跟路人无异。
黎千寻点点头,不去就不去,西陵南果又不是西陵唯,动不动犯点小孩子脾气,景繁仙主识大体通情理,除了贪吃没别的毛病。
西陵南果看向旁边的另一位:“二哥,你有没有什么事要交代我的?”
晏茗未笑了笑:“没有,一切听兄长安排就好。”
“好咧。”西陵大小姐麻利地比了个手势,说着裙摆一甩就要转身往回走,刚迈出两步又回头剜了一眼雪绫绡,挑挑眉道:“那边那位傻姑娘是不是也跟我一起回啊,人家带你出去是遛猫吗?”
雪绫绡闻言愣了一瞬,随即冲天翻了个大白眼,抱着胳膊不理她。
黎千寻之前倒是听雪绫绡说了,这丫头跟西陵大小姐似乎因为灰雁有点什么小过节,这会儿还记着仇相互调戏呢。
西陵南果没得回应,也不生气,自顾笑嘻嘻拎着小点心盒子转身便原路回去了。
神兽姑娘蹭过来拉着黎千寻的袖口跟在他后面,西陵唯不跟她吵闹的时候,这姑娘看上去还真挺无聊的。
黎千寻又看看自己右手边的西陵少爷,忽然想到他们是不是漏了一只?
“沈棋呢?”
西陵唯闻言也顿了一下,最后挠挠鼻子:“…不知道。”
雪绫绡也摇头:“早上从观礼台下来就没影了,早饭也没吃。”
黎千寻挑眉看了看晏宫主,一言难尽:“这猫脾气也太大了点。”
几人正说着,路边小花坛里的花草一阵响动,回头便看到一根粗壮的尾巴从草丛里扫了出来,然后是屁股和身子,钻出来之后才转过身来抬头示意似的看了看几人,喉咙里低低呼噜两声就算是跟人打招呼了。
然后谁也没理踢着四条短腿继续往前走,这货明显是偷偷跟了他们一路,听到说起他这才钻出来的。
“……”黎千寻都无语了,好气又好笑的看着肥猫趾高气昂走在他们前头,真想过去踹上两脚,几百岁了这都谁给惯出来的这德性?
西陵唯即使丢了这一个月的记忆,却也依旧记得他跟大护法在木犀城时一起打架的深厚“革命友情”,下意识地小跑着跟近了几步。
沈棋扭头看到西陵少爷顿住脚步停了一瞬,后腿发力一个猛子跳上去扒住胳膊赖在了人怀里,抓踩两脚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稳了便不再动弹,毛茸茸的尾巴吊在外头来回甩着。
雪绫绡这时候刚在人堆里混了堪堪一个月,只知道这几天沈棋似乎一直没怎么化成人形在她面前晃悠,还以为是中原玄门的什么规矩来着。
神兽姑娘又不是个心思特别细致的主,其实这只是看上去人高马大却小心眼的剃火狻猊使小性子,正跟黎千寻这赌气不愿意理人,这种事她上哪知道去?
这不看着沈棋拧着脖子钻进人怀里,这姑娘也立马有样学样变成只小白猫团子跳上了黎千寻的胳膊,还自以为特别懂事的开心地扭头看着人眨了眨水灵灵的一双眼睛。
黎千寻这边胳膊一沉都还没怎么反应过来,也是连忙伸手将毛团子往上托了托,只能无奈的笑笑。
一家三口,如此倒是和谐多了,看着谁也不无聊,这么走出几步之后黎千寻忽然觉得不大对劲,瞧着雪绫绡和沈棋两只家宠皱了皱眉。
这仙市上主要是干什么的几乎所有人都清楚,他们虽然是去逛一逛凑凑热闹,但也不是真跟大家贵妇人似的抱着家宠赶场子去看戏不是。
人整个仙市一水的正经买卖,当中就他们一家三口似的怀里还抱两只猫掺在别人中间,如此与众不同,难道真是闲的出来遛猫啊这么别致?
“这么想当家宠就老老实实在家里呆着,出来凑什么热闹?”黎千寻盯着沈棋的花斑脸不悦道。
“咦?这不是规矩吗?”雪绫绡仰头眨眨眼。
黎千寻觉得好笑:“哪里有这规矩?丫头下来自己走。”说着便以身作则先松手把雪绫绡放在了地上。
西陵唯瞅着沈棋撇撇嘴,显然这位小少爷对沈棋人形的模样还是有几分别扭,不过最终还是把猫大爷放了下来。
两只神兽齐刷刷幻出人形,三个人眨眼变成五个人,这么一看顿时就显得浩浩荡荡了。
其实如今仙市未开,成群结队的人还十分少见,大多是独来独往的散修和各门派成年修者,爱结群的少年们都还在自家门派里头没被放出来。
像西陵少爷这样,拿了长辈的钱袋出来上路就横着走,见什么扫什么丝毫不在乎规矩和银子的主,自由散漫到这种程度的,正经门派弟子里恐怕如今还找不出第二个。
午前仙市上人不算多,本来黎千寻还美滋滋地想着不用在人堆里挤着斗智斗勇,可是却忘了他身边带着一个更容易招人的,他有点后悔带晏宫主一起出来“抛头露面”了。
开市前最后一天,各个铺面摊位都有最后的盘点核查,尤其是四方十八门这些大门派所经营的商号,灵符灵器之类物件都需要宗室派专人检查。而这些个有点身份的人,几乎就没有不认识晏宫主的。
他们几个人每每经过那些门洞外头挂着大门派标志的地方,就会有进进出出的弟子们跟晏宫主客气一番,等他们过去之后还能听到小弟子甚至女弟子聚在一起嘀嘀咕咕。
更有甚者,还有穿着绣有三足乌纹饰的修者,在跟晏宫主交谈的时候竟然都没人想着理一理他这个“前少宗主”,真是岂有此理!
两条街走下来,本来饿着肚子出来的黎千寻差不多也被气饱了。酸溜溜的盯着某人背影走走停停,连他上街是干啥的都快忘了。
民以食为天,八月仲秋正是丰收时节,时令鲜果之类的吃食特别多,东平一带沿海,更是多了渔汛期海里的各类收成,整个仙市上,似乎还是各种各样的美食小吃摊贩最多也最为火爆。
西陵唯和沈棋被雪绫绡一边一个的拽着,一会儿手里多一包糖炒栗子,一会儿又多两串水晶虾子,青豆瓜掏空了瓤塞上满满一肚子王八蛋下水煮了也是玲珑剔透着的好看,尽管两个小崽子昨天已经转悠了几乎一整天,如今瞧着花花绿绿的各色小吃也依旧买得热闹。
黎千寻看着前面跑得最快吃得也最快的雪绫绡,不由暗自腹诽,要是这丫头没找到他而是自己一个人流落到仙市上,没人跟在屁股后头给付钱,这可不就是个活生生的强盗吗!
晌午街巷里客人虽不太多,形形色色的摊贩却不少,早上卖豆浆的铺子还没关门,丝丝缕缕往外头冒着热气,混着刚出锅的三鲜馅儿包子香味儿,那是专门招待睡了懒觉刚才出门的行路人的。
雪绫绡拉着人拐进来的这条七拐八绕的侧街似乎是专门的美食街,青砖铺路红棚罩顶,路边的老柳树落了些许叶子,稀稀拉拉的缝隙间洒出些明晃晃的光斑,温凉秋风一吹,垂下来的柔软枝条扫过静静流淌的时光,荡出圈圈涟漪。
棚子下门洞里,桌案后头有人手里拎着长柄的勺子,扬起飞落间,烹油煮水的声响在溅起的水花和一团团乍起的烟气中逐渐沸腾。
柴米油盐煎炸蒸煮,这就是凡夫俗子的人间四时,呼吸间的各种喧闹和烟火气,漫长时光里亘古不变,都是不容任何人践踏破坏的珍宝。
金灿灿的松子糖,红彤彤的辣子煎血肠,香气浓郁的青稞奶茶和奶豆腐,裹满了白芝麻的油炸糖心卷。东西南北四海各地的特色小食都在论法道会仙市汇聚一处,开市之后的热闹也是十分壮观的。
这个季节东平的天气实在宜人,暑热方尽秋寒未至,不受门规约束的凡修少年少女们倒是能在仙市上撒开了玩个痛快。
两个孩子兴冲冲一往无前,沈棋这会儿真是一点也不寂寞,前前后后跟着两人随时护驾,黎千寻本来就远远缀在后面,其间好几次被十来岁刚到他胸口的孩子群冲散。
而晏宫主似乎上了街就“公务缠身”,磨磨蹭蹭在最后头一直也没跟上来,黎千寻前后看了看,磨着后槽牙翻翻眼皮,干脆他也不走了,寻了个看着还算茂密的树荫蹲在路边不再动弹,正像个慈祥老父亲似的目送一双儿女渐行渐远,蓦地听到另一边有人喊他名字。
“阿尘!阿尘!”调子高亢得似乎带着一股傻气。
黎千寻头都没回,只抬手挥了挥表示听到了。
可谁知这声音却没完没了了,一个劲儿的叫着“阿尘、阿尘”,声音浑厚嘹亮,而且还特别精神,跟晏宫主那嗓子沁人心脾的声音完全不一样,黎千寻这才忽然反应过来,扭头一看,发现自己后头不知什么时候跟了一只浑身乌黑油亮的八哥,呼啦呼啦扇着翅膀飞得低低的,黄澄澄的尖嘴正一下一下地开合着。
合着是这畜生喊的他名字。
那八哥见他终于回头,眨眨眼睛乖乖闭嘴,两扇翅膀猛扇几下飞到他脑袋旁边,就这么特别不认生的停在了他肩上。
“……”黎千寻心说这谁家的破鸟胆子这么大。
他这边拧着脖子伸着手指头去戳那鸟的嘴,准备调戏两下看还会不会说别的话,没成想这鸟特别坚贞不屈,似乎除了“阿尘”这两个字,嘴里就只会冒出他听不懂的鸟语了。
傻八哥被黎千寻调戏得嗓子冒烟,唯一会喊的俩字都快喊不出来了,晏宫主这才寻过来。
“哟,这是什么时候收的小弟啊?”黎千寻蹲在树根也不起身,仰头看着他,手里那根毛都掉秃了的狗尾巴草指着他一晃一晃的。
晏茗未额上有一层亮晶晶的细汗,不知是热的还是急的,见到人轻轻抿了抿唇,俯下身去将那早已眼冒金星都快站不稳当的八哥捉过来,一边把一直攥在手里的黑木牌递给他。
声音有点发涩:“我刚刚才发现你又把如意令摘了。”
黎千寻接过来搓了搓如意令上的锦绳,摸着被手心捂得温热的如意令咧咧嘴角:“我不会打那个什么结,随手揣兜里就给忘了。”
而且揣的还是晏宫主的外袍衣兜。
黎千寻本来还因为晏宫主一个人跑没影一肚子不开心呢,这会儿见到人了,看着可恶的小畜生跟被/干煸了似的失了水分人都憔悴了一圈,心里又是一阵紧巴巴的。
他起身凑过去,点着小八哥的脑袋把如意令塞进了怀里,抬头哄孩子似的道:“往后再也不摘了,回头你给我打个死结不论洗澡睡觉还是换衣服都不摘,好不好?”
晏宫主十分满意地点点头,还没等他开口,两人中间的小八哥忽然扇了下翅膀,不偏不倚正好拍在两人下巴颏上,小脑袋一转,垂死病中惊坐起似的,扯着嗓子又喊了一声:“阿尘!”
“这到底谁家的?”黎千寻一只手拎着小黑鸟的两只翅膀问道。
“江氏的商号里养着的。”
黎千寻皱眉:“江氏?你见着天一城的人了?他们也会主动搭理你?江氏养的鸟那这小东西怎么会喊着我的名字到处乱飞?”
黎千寻一口气问出一大堆,晏茗未笑笑:“是江上寒,乱音坊就在后面,刚才似乎错过去了。”
黎千寻咬牙,往美食一条街的人堆里瞅了一眼:“嘿西陵唯这小兔崽子,这带的是什么路?”
说完又想了一瞬,顿时愣住:“…江上寒?”
晏茗未点头:“江上寒和琐玲珑,还有江琐隐,一家三口都在。”
是了,人家这才是正儿八经的一家三口啊!
黎千寻眨眨眼:“江上寒再怎么犯戒惹了江几蕴也不能被罚到这个地位吧,这可是她自己的亲子孙,江上寒在这里那风满楼呢,不在?”
黎千寻来找乱音坊,其实主要就是想找风满楼,可是没想到江娆这么豪迈,直接把江上寒这个前当家人给发落在乱音坊了。
晏茗未刚刚说错过了乱音坊,是他们一起都错过去了,并非是他就多英明神武一个人在乱哄哄的街上找到那个小门洞。他也是在自家商号里安排事情的时候才偶然发现,原来隔壁就是乱音坊的临时店面,要说这功劳还得归那只刚学会了俩个字的人话的小八哥。
那只鸟也不是江上寒的,而是琐隐养的,小孩小时候路边捡来的一只快残废的幼鸟,只不过养了好几年也没学会说一句话。
琐隐在屋里调琴,那小八哥就在他面前的桌子上眯着眼睛打瞌睡,一头扎进凉水碗里被惊醒,摇落水珠之后扇着翅膀就飞出去了,也不知是闻到了什么诱人的味道,径直就进了旁边一家表演傀儡戏的后台。
琐隐追过去正好就见到了晏宫主,而那只怎么都学不会说人话的鸟,这时候不知哪根筋突然搭上了,绕着圈冲他喊“阿尘、阿尘”。
黎千寻满脸稀奇,盯着晏宫主的脸啧啧有声:“你说你到处招蜂引蝶还不算,怎么连鸟都这么喜欢你?”
晏茗未也不是很清楚这究竟算哪门子的巧合,只能是敛眉垂眼笑而不语。
乱音坊门外并没有挂天一城的牌子,这也算容易忽略它的一个原因,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这间店铺门脸实在太小了,差不多是“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而后豁然开朗”的那种程度。
铺面格局估计得是个大肚子水瓢的形状,可怜巴巴的细细一根把连通着外头的繁华大街。
小小的门口竖了一个刻作七弦瑶琴的黑色木牌,“乱音坊”三个字也极其朴素的连颜色都没上,看上去是巴不得别人看不到似的。
黎千寻暗暗道,不知道昨天雪绫绡那丫头是怎么发现的,难道真是因为兽族鼻子比较灵?
跟着晏宫主到了地方,两人却没有急着往乱音坊去,而是在隔壁那间十分敞亮的小戏台外头停了下来。
傀儡戏,戏台旁边的红木柱子挂着木犀城的牌子,除了重瓣木犀图腾之外,还有未央宫的冰花水色纹章也十分显眼。
四方十八门选出的仙市项目一般是不会刻意标注是由哪一系负责的,而如今这台傀儡戏却专门打上了未央宫的名号。
怪不得晏宫主在后面耽误了那么久,原来是自己手底下直属的生意,作为大东家,自然没有过门而不入的道理。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还不至于让黎千寻觉得意外,其实更稀奇的是傀儡戏本身,这个戏台的出现就是个十分值得琢磨的事情。
因为傀儡术十分古老,流传至今早已鲜少有人了解,除了玄门里的弟子,凡修们很少能接触到这系术法。
加之前有六壬灵尊所创的御灵术被列为红字禁术,而御灵术本就是以傀儡术为蓝本所创,所以数百年来仙市上并未有门派再传授过这一术法,就连傀儡戏这种基于傀儡术的小戏法都很少有江湖人传承了。
其实这点就非常有恶其余胥之嫌,傀儡戏这门手艺失传,可以说大部分原因是被连累了,因为傀儡术本身并没有什么可诟病的地方。
很显然,这场傀儡戏是晏茗未专门吩咐木犀城的弟子准备的,只是他暂时有点搞不清楚,为啥突然弄这么个东西,讨他欢心?说起来这东西是那人什么时候吩咐人办的?
黎千寻正暗搓搓的想着,晏宫主忽然握了握他的手,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解释道:“是泽水渊沐宗主请木犀城的弟子帮忙准备的这个戏台。”
黎千寻眉梢一挑,晏茗未笑了笑接着道:“到时候参与的都是泽水渊的弟子,只是借了未央宫之名。之前我并不知情,这些事原本也早已经全权交给紫苏处理了。”
黎千寻听得有点懵,傀儡,泽水渊?怎么回事?难道上回在玄榕底下节外生枝出现的傀儡术还嫌不够乱吗,沐氏怎么连瓜田李下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还上赶着往上凑,这是嫌自己家太干净赶紧糊上点东西准备不打自招替谁顶包了?
就算当时在场的别人家他们不顾及,可江氏的人不好惹他们总该知道吧?
“汇川泽水渊不是归在豢龙棋田吗,他们有事怎么会舍近求远去找木犀城?”黎千寻好不容易从乱糟糟的思绪里理出一个最当紧的问道。
晏茗未道:“似乎是沐氏请木犀城营室门定制了新的机巧人偶。”
“哦…”
若是如此的话,似乎时间对不上,新制傀儡人偶肯定是几月之前就跟木犀城的人报备了,木工人偶是个细致活,可不是几天十几天内说弄就弄得好的东西。
而云水谣的事却是一个月前发生的,这个一时间可就真的不好说究竟是谁利用谁了。
“平芜君子!平芜君子!”
刚安静了没一会儿,两人耳边又是一阵嘹亮亢奋的喊叫,得,合着这小八哥真是见了晏宫主一面就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开了窍学人话都变得这么顺溜了。
听着这嗓子声音,黎千寻愣了一下,慢着,平芜君子?
他看了看晏茗未:“这也是你教的?”
晏宫主微微皱眉摇了摇头,他没应声,琐隐却从乱音坊那个水瓢胡同里钻了出来,大概也是听到自己养的小笨鸟喊人了,而且喊的还是他爹的号。
琐隐刚刚才见过晏茗未,这时候看到他并未吃惊,只是视线一扫又看到他身边的黎千寻,顿时一怔,飞快跑过来规规矩矩双膝落地行了个大礼:“师祖。”
随即那小八哥也拍着翅膀围着三人飞一圈,兴奋地跟着喊:“师祖!师祖!”
琐隐之前受烂柯结界影响,那时便已有灵脉枯竭的征兆,黎千寻如今又见到这孩子,安静腼腆又礼貌懂事,看着刚十一二岁的孩子满头白发,仍是一阵不痛快,点头应着赶紧让他起来。
琐隐身上的衣裳仍旧华丽,跟晏宫主这种低调奢华的灵线道袍不同,江家人穿戴一向是那种特别张扬的价值不菲,祖传配方,一看就是江上寒亲生的。
除此之外,琐隐胸前似乎比之前多了一个鸡蛋大小的白玉平安扣,通身剔透如水,两侧是整束的朱红梏灵线系成的小巧紧实的琵琶结,连在一个埋了血丝的水色丝竹玉炼成的项圈上。
平安扣长生结,系的都是父母祈愿,愿祐吾儿邪魔不侵岁岁平安。
黎千寻俯身捏着那个触手生温的白玉平安扣摩挲两下,轻轻叹了口气。
其实相比麟镇古宅那些被地狱兰吸食魂魄的鬼童而言,只是被普通灵体吞了寿数的琐隐还是有法子恢复的,只是,难了那么一点而已。
说到乱音坊隔壁的傀儡戏小戏台,琐隐知道的就比刚来这里一刻钟的晏宫主多多了,至于为什么那只小笨鸟会突然喊出江上寒的号,也跟那戏台上曾经排过的一出戏不无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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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章码了1w6。。我简直呵呵哒
分开一下,断更近一个月的我很勇猛吧
一次双更也很勇猛_(:3」∠)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