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晏并没有在衙门里关太久,还没等她睡醒一觉就被她爹娘接走了。
林氏听说女儿被羁押,当下就坐不住,和薛铭一道去了京兆尹衙门。张大人面对这两尊大神,捂着一颗颤颤巍巍跳动的心脏把证物呈上,林氏只一眼就瞧出了异常。
手帕上的字和林氏所绣萱草根本不是同一种针法,而薛晏不善女红,准确地说是根本不会,这字就是别人绣上的。林氏向张大人提出自己的疑问,张大人立即着手查办。不多时衙役便找来了一位资深绣娘。绣娘十分认同林氏的观点,并表示绣迹很新,应当是近几日刚绣上的。
这样一来这指证薛晏的证据就变成了陷害薛晏的证据。虽然薛晏还是没有完全脱离嫌疑,但架不住薛铭在一旁磨刀霍霍,只好松口放人。
薛晏对于这一系列的事情一无所知,她现在满心纠结的是该怎么开口去燕国。她算了算自己最近的时间,就算要动身也得等定亲之后。如果能借着未婚夫妻培养感情的名义和徐世修一道南下是最好的,关键是她该怎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徐世修。他们将来会成为最亲密无间的夫妻,她不能再这样隐瞒下去,哪怕说出来徐世修不相信也好过将来有一天二人因为这件事情生嫌隙。
薛晏对未来设想的很好。等到她与徐世修成亲之后她就要收敛性情,安心在家中相夫教子。
相夫、教子。教她与徐世修的孩子。
每每想到这样的场景,薛晏就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徐世修,向他倾诉一腔柔情蜜意。这样见天儿想着想着,薛晏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她已经好久没有见到徐世修了。
十六那天薛晏自衙门释放,当天裴璿就顶着一身被鸡毛掸子打过的伤前来慰问,没道理徐世修没听说此事,而且接下来一连好几天徐府都没有动静,委实不寻常。
薛晏再也坐不住了,即刻命人备了马车准备去徐府一探究竟,不曾想还没出屋门,薛缨就怒气冲冲地撞进来。
“这么大的火气,谁招你了?”
薛缨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又把茶杯重重摔在桌子上,愤愤地道:“气死我了!怎么会有这样的朋友!出去玩都不叫上兄弟们!”
“去青楼还拉帮结伙,这有点儿不合适吧。”
裴璿十六那天来薛府的时候薛晏特意问了他的伤势,三两句就把青楼事件的始末套了出来。得知徐世修是那么的洁身自好忠贞不渝,薛晏心里美滋滋地,觉得老天爷真是待她不薄,不仅让她能重活一世还顺带入手一个这么好的未婚夫。
有了徐世修做对比,其余三人的行为就显得十分没有操守。尤其是薛缨,在听裴璿描述了水之湄的纸醉金迷之后还大呼可惜没有去成。薛晏笑他非得把挨打的罪名落实才甘心,时不时的借此揶揄几句。
要是以前薛缨定然会还嘴,今日却是无动于衷,只慢慢解释道:“如果只是去青楼就好了。阿修现在都不知道在哪里,徐大哥只说他出门游历去了。真是可恶,连个招呼都不打一声不响地就走了,等他回来一定要好好教训他!”
“徐二哥离京啦?什么时候的事儿?”薛晏连忙拖过凳子坐在薛缨身边,着急问道。
“都走好几天了,我也是今天去找他玩得时候听徐府门房的人说的。”
没几天就出正月了,他们两个眼看就要定亲,徐世修怎么会在离开京城出门游历?薛晏本能感到此事有异,她必须得去徐家走一趟问个清楚。
“晏晏。”
林氏异常温柔的声音传入耳中,薛晏薛晏忙起身行礼。林氏一手托住一个孩子的手臂,笑道:“不用行礼了,都起来。”
“阿缨,”林氏轻拍着薛缨的手,形容疲惫,“我有些话要和姐姐说,你先回去吧。”
薛缨此番来找薛晏除了抱怨一下不仗义的兄弟也没其他的事,听林氏这样说也不敢耽搁她们谈话,依言退下。
林氏携着薛晏的手落座,看着眼前娉娉袅袅的小女儿,再想到即将要说的话,心中便如同滴血般痛苦。她的手温柔抚过女儿的眉梢,将鬓间碎发别到耳后,慨叹一句,“我的晏晏当年出生的时候还是个小猫一般大小的孩子,皱皱巴巴的。没想到一转眼十多年过去,你也长成个大姑娘了,还是个漂亮的大姑娘。”
薛晏把头靠在林氏的膝盖上,撒娇似得道:“晏晏就是长得再大也还是娘的女儿呀!”
林氏没有接话,如玉笋般的手若有似无拨弄着薛晏如瀑垂下的长发,许久之后方轻声道:“我听下人说你令人套了马车准备出去,这是要去哪里?”
“我,我想去徐府。”薛晏坐直身体,小脸微红。
“徐府没有女儿,只有一个徐家二公子与你年岁相当。你们都大了,虽然自小玩得好,却也不该再像小时候那般毫无顾忌,以后就不要随便去徐家了。”
“可是,可是我和徐二哥马上就要定亲了……”
林氏面不改色,“傻孩子,又说胡话呢!什么定亲,就这样大大咧咧说出来也不怕人家误会,没得坏你名声。”
薛晏听着不对劲,似乎林氏不知道定亲一事,忙道:“娘,你和爹不是都和我说等到出了正月就让我和徐二哥定亲。”
“没有这回事。”林氏语气决绝,“从来都没有定亲这回事。肯定是你听岔了。”
“娘!”
“晏晏放心,爹和娘一定会为你选一门极好的亲事。”林氏捏了捏薛晏软嫩的脸蛋,一如薛晏小的时候,“好了,你安心在家休息,什么都不要管了。”
“娘!”薛晏抓住林氏的手,神色慌乱,“不是这样的,你说过的,你和爹明明说过!娘,发生什么事了?你为什么出尔反尔?”
林氏深知薛晏的脾气,定然要追根究底才肯罢休。可是她又该如何开口说!自从女儿知晓了婚事,几乎是掰着手指头过日子。女儿那么盼望着这门亲事,可见是极喜欢徐世修的。可是如果徐世修对女儿无意,这桩婚事就算促成了女儿也不会幸福。晏晏是她的掌上明珠,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女儿往火坑里跳。
“娘,你快告诉我呀!”薛晏知道已经明白她的亲事一定出现了变故,而这变故一定和徐世修的突然离京有关。她此生第一次感到手足无措,她紧紧抓住林氏的手指,面容惨白,“阿缨告诉我徐二哥离京了,是不是和婚事有关?”
林氏思索着该怎么委婉地将这则坏消息告诉女儿,薛晏却没有耐心,再三催问。林氏反握住薛晏的手,触手的冰凉仿佛是来自她内心深处的温度,“晏晏,是娘不好,没有问清楚就匆忙做了决定。”
薛晏怔怔看着母亲,母亲的面容是那么祥和,说出的话却比此刻严寒的天气还要冷上三分,“三日前,徐二公子来找过你父亲,他说这桩婚事并不是他愿意的,是他的大哥大嫂瞒着他去求了你舅母上门说亲。他对你并无半分男女之情,他当阿缨是兄弟,当你是妹妹。”
“不,不,不!”这变故来得太突然,薛晏慌乱中泪盈于睫,不住地摇头。根本不是这样的,徐二哥说过青梅竹马一辈子也不分开!
“他不会这么说的,娘骗我!他不可能这么说的!”轻盈的眼睫承受不住这沉重的泪水,沿着薛晏娇艳的脸庞划下两行泪,滴在地板上,如大珠小珠落玉盘。薛晏抽泣着道:“一定是出事了!他不会无缘无故的悔婚,也不会连招呼都不打就擅自离京!我一定要找到他问个清楚!”
“问清楚了又能怎么样?事到如今原因已经不重要了,你父亲现在特别生气,险些和徐家闹翻。如果你再闹下去只会更加难堪。”
“娘,徐二哥也是在你跟前长大的,你不会不知道他的为人。他是清明君子,最重承诺。他说过回娶我的,如今这样一定是有苦衷,不然他不会无故离京。我总要查个水落石出才能甘心。”
“晏晏!”林氏眼疾手快抓住欲往外跑的薛晏,把她抱在怀里像哄婴儿那样哄着,“好孩子,你听娘说。不管他是不是真得有苦衷,他既然已经像你父亲言明无意结亲,这事就这么罢了。你这样冲动之下只会闹得满城风雨,以后你还怎么结亲!晏晏,你还小,婚事可以慢慢挑。吃一堑长一智,爹娘以后定然会给你择一好夫婿的。你听话好不好?”
听着林氏柔柔的语调,薛晏渐渐卸了挣扎的力道,伏在林氏的肩膀上默默流泪。
不好,一点都不好!她心道。徐世修是她两世为人唯一放在心里的人,她只想嫁给他。她一定要弄清楚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一定要找到徐世修问明白他的心意。
有钱能使鬼推磨,薛晏散了几百两银子终于打听到徐世修的行踪,南城门守卫的士卒说他在三日前的傍晚自此经过往城外而去,并不见他回来。而对于他为什么离京,徐府却是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不管怎样大致的方向是有了。徐世修南下而去,而燕国也在南方。薛晏临窗站在风口吹了一整晚的风,决意南下,为了结前世今生的种种纠葛而南下。
次日清晨,天还蒙蒙亮,薛晏收拾了一个小包袱并留下一封书信给家人,自己悄悄打马南向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大规模明目张胆的虐心片段告一段落,明天换地图~被压制这么久的世子终于要迎来事业与爱情的巅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