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好梦,景宁醒来一看时间,整个人惊起,要赶不上热身早课了。
飞快洗漱,换好衣服出门,习惯性看一眼隔壁,就见张驰走出来。
挺巧,前两天闹不愉快,上楼下楼从没碰见过他,昨晚算是和解了,一出门就碰到他,上天安排好似的。
电梯正好到了,早高峰依旧多人,景宁有些紧张,生怕他像上次一样,挤在人堆里,说些引人遐想的话。
结果,电梯一路下降,开开停停,他就这么静静站在身边,没有一点动静。
她又不安定了,小心思冒个不停,他是不是还在生那晚的气?更在乎的一方更被动吗?昨晚她太不矜持了?情绪千回百转没法收场,最后的结论是他恐怕已经不喜欢自己了。
电梯每下降一层就低落一分,后半程她开始自我反省,纠结什么呢?他主动的时候不回应,这会儿搁在这里失落,矫情不矫情?
电梯到负二层,景宁已经做好心理建设,克制一点,别再想他了,自己拒绝在先,转念又肖想起来算什么事。
她走到自己的白色汽车旁,按下解锁键,车灯亮了一下,伸手拉门,一只手从身后伸过来,挡住她。
“一天到晚在想什么?在你身边半天看不见。”
听到他的声音,景宁心跳就这么一缓,绕地球三圈的神思瞬间回到大脑,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轰然坍塌。
她看着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快起来,委实有些磨人,咽了下喉咙,故作平静地问:“你怎么来这?”
不应该从一楼出电梯,去车队吗?
“送你上班,”张驰说得理所当然,摊开手心,上面两把车钥匙,问,“坐哪辆车?”
一把是汽车钥匙,一把是摩托车钥匙。
转折来得太快,景宁心里头正山崩地裂,支支吾吾地说:“都,都行。
张驰的车位就在她旁边,手托着她后脑,将人带过去:“早上带你吹吹风,我看你还没醒透,傍晚再开车去接你。”
张驰跨坐上摩托车,说:“上车。”
他昨晚应该睡得不错,眉宇间的疲倦没了,凝着的沉重感也消释了,神清气爽,那个把控力十足的张驰又回来了。
景宁回魂,坐到他身后,上次坐在他摩托车后还是夏天,不知不觉已经秋天了,隔山隔水的熟悉感,真是奇妙。
他今天骑的是大魔鬼,后座高而小,没地方扶手,景宁会骑摩托车后不至于那么没安全感,可身后空荡荡的,还是有些没着落。
景宁一双手不知往哪放好。
“手。”伴着这声,就见男人的手往后伸来,人还对着前面。
景宁缓缓握紧手,又松开,迟疑片刻,将手伸过去,一碰到他掌心,手就被握紧,拽过去扣在他的腰上。
景宁全身血液一涌,紧张得不行,他另一只手又伸过来了。
她心跳要炸,就见他手指头动了动,在催她,红着脸将手递给他。
后座比前座略高,她往下搂住他腰的姿势,两人完全贴在一起。
虽不是第一次坐在他身后,但心境不同,感觉完全不一样。
晨风携着凉意,压不下燥热,张驰被她搂着的一圈腰都热了。
到舞团,景宁下车。
张驰说:“晚饭想吃什么?下班我来接你。”
景宁摘下头盔:“我还欠你一餐饭,晚上我请你吧。”
“不急,”张驰不慌不忙地说,“哪天你要是生气不理我了,再找你兑现这餐饭。”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油嘴滑舌。”景宁一大早心情起起伏伏,坐过山车似的,心有点飘,这会儿被他撩得又是一甜。
她拽回乱飞的心思,将头盔还给他:“我先走了。”
一侧身就见陈总监从旁边一辆车上下来,正好看见她,景宁心里警钟鸣响,完了。
陈总监看见景宁紧挨着个骑摩托车的男人,有些意外,脚步顿了一下才继续走过来。
张驰认出陈总监,前几天景宁就是和他一起出来,躲躲闪闪,怕他被看见。
他将头盔往车头一挂,准备离开,不让她为难,下一刻景宁忽而挨近一步,他拧动油门的手停住。
“陈叔叔。”景宁笑容有点紧,但不躲不藏,光明正大地站在张驰身边。
陈总监点了下头,似有若无地瞟了张驰一眼,迈步从她身边走过去。
勇气用尽,景宁焦心起来,要是陈总监和母亲说这事,母亲逼问,她该怎么交代?
“景宁。”张驰唤她。
景宁回头,对上他的目光,抿抿唇:“嗯?”
“要给我名分了?”
“张驰,”景宁轻斥,也没什么威慑力,“你正经一点。”
“对外人才正经,”张驰缓缓带出一点笑意,慢条斯理地说,“对你,只想不正经。”
这个男人,挠得她痒痒的,又有点羞恼,他攻势一来,她只有丢盔卸甲的份。
到舞团后,景宁一天都躲着陈总监,生怕被问那个男人是谁,总忍不住看时间,盼着早点下班,时间反而被拉得无限漫长。
《舞蹈人生》通知第一轮比赛的时间,让她自己先准备一支舞蹈,景宁利用休息时间在练功房编舞,打算将两小时的《堂吉诃德》压缩压缩,编成参赛的舞蹈。
好不容易挨到下班,回到化妆间,正好张驰的信息发来:我到了,大门外。
景宁对着镜子画了个淡妆,重新盘好头发,照了照,确定没问题后,拎起包离开。
看着电梯的数字一跳一跳地变大,心慌徘徊不去,快点离开这里才好。
可等电梯门打开,看到里面的人,景宁呆住:“妈,你怎么来了?”
完了,陈总监不会告诉母亲了吧?这么快就追来了?
景兰芝走出电梯,说:“你去食堂吃点东西,我在你陈叔叔办公室等你。”
景宁猜不透母亲的意思,为什么要先去吃饭,要打持久战似的,她心里八只猫爪同时在挠,不能更焦心了。
张驰坐在车里,订的还是上次那家西餐厅,和她吃饭顾虑很多,要让她吃饱、吃好,还不发胖。
手机一震,是她发来的信息,张驰快速点开,几个字跳进眼里,脸色沉下去。
景宁:如果我放你鸽子,会怎么样?
张驰飞快打字:你又怎么了?
语气太冲,他拇指一顿,删掉两个字,发出信息:怎么了?
信息刚发出去,一阵风拂来,车门打开又嘭的一声关上,一个人影利落地坐上车。
景宁跑得急,喘了口气,满是歉意地说:“我妈来了,让我留在舞团,不知道有什么事。”
张驰瞥她一眼,淡淡一个字:“嗯。”
“我晚上回去找你。”
没回应。
“张驰,”景宁轻轻扯了下他的袖子,“不高兴了?”
张驰垂眸,对上她的眼睛,明净透亮,带着点讨好,他憋着的火就这么泄了,没辙。
“再这样看我。”他轻声开口。
景宁心一紧。
“信不信—”张驰目光深了,“我忍不住亲你。”
景宁脸一红,忍俊不禁:“喂?”
张驰叹口气,掐了下她的脸:“去吧。”
舞团连着芭蕾舞学校,这个点吃饭的人不少,景宁随便点了些吃的,食不知味,草草吃完。
走进陈总监办公室,母亲和他正对坐着喝茶,景宁在旁边的空位坐下,细细看母亲的神色,似乎不知道张驰,陈总监也神色自然,她放心了一些。
景兰芝喝了口茶,说:“我们舞团每年都有一个名额,参加艾克里芭蕾舞比赛,目前你的代表作只有《小美人鱼》,还差点资格,你之前不是想跳《吉赛尔》吗?正好舞团计划新编这支舞巡回表演,你好好准备,争取主演,然后参加艾克里比赛。”
“可我参加了《舞蹈人生》,没有这么多时间。”
“不够时间就退出比赛,孰轻孰重分不清吗?”
心沉沉坠下去,熟悉的逼迫感,她说什么都是多余。
景兰芝:“你参加综艺的前提是不耽误主职。”
静了静,景宁说:“我知道了。”
一壶茶喝完,去练功房,学跳《吉赛尔》,景兰芝耳提面命,陈总监指导,景宁腿酸得不行,心更累。
回到西苑小区,已经晚上十点,走到他屋外,抬起敲门的手忽而顿住,她这一身汗,风尘仆仆,沮丧着脸的,怎么见他?
回家洗了个澡,太晚了,不想一直换衣服,穿着舒服的棉质睡衣,外面套了件及膝的外套,在阳台看见他家还亮着灯,这才过去敲门。
门打开,景宁弯唇一笑,静静看着他没说话。
张驰问:“晚上还跳舞?”
“嗯。”
“累吗?”
“还好,习惯了。”
张驰心疼。
“张驰,”景宁说,“我想坐会儿,腿酸。”
张驰立马侧身让她进来。
景宁踢掉拖鞋坐在沙发上,揉着小腿,虽然住在隔壁,还是第一次进他屋里,目光转了一圈,一个大男人的住所,比她那边更简洁干净,没什么家具,空荡荡的。
她皮肤白,不掩疲惫,这会儿懒懒靠坐在沙发上,眉眼间疲态明显。
张驰说:“给你热杯牛奶?喝了好睡觉。”
夜又深又静,一室灯光柔和,两人这么说话的感觉很亲密,好像认识了很久。
景宁冲他笑了一下:“好啊。”
张驰到厨房,热好牛奶到客厅时,景宁侧身躺在沙发上,安安静静的,已经睡着了。
张驰将牛奶放在茶几上,挨到她身边,看她睡得沉,不忍心叫醒。
细瓷般的肌肤,睫毛投下两道淡淡的阴影,她五官精致,很耐看,初遇时他只觉得气质干净很舒服,现在越看越觉得楚楚动人,夜色静谧,这么看着她,有种吻上去的冲动。
到底是忍住了,不能趁她没防备耍流氓,用手背轻碰了几下她的脸,叫了几声景宁,她睡得无知无觉,便没再打扰她。
时间不早了,张驰回到房间给她拿毯子,想想觉得不对,他睡床,让女孩睡沙发?
走到客厅将她抱到床上,他很正人君子地躺在另一端,和她隔了一米多,泾渭分明。
可张驰低估了自己的睡相,一晚上睡得千姿百态,不知不觉就越过了三八线,抱住一团云一样舒服,睡得无比踏实。
景宁第二天醒来,睁眼是陌生的房间,身后紧贴的体温、腰上紧箍的手,不容忽视。
她一动,身后的人也动了,手臂又收紧一些。
景宁脑子一团浆糊,一时间没分清是醒是梦,声音有些干,问:“我在哪?”
男人的嗓音就在耳边,带着低低的笑意:“在我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