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宁躺在病床边,一觉睡得无知无觉,连梦都没有,仿佛闭眼睁眼,已经充满电了。
听到纸页翻动的声音,循声侧躺过去,张驰坐在沙发上,腿上放着一本杂志,挺小的一组沙发茶几,他一双长腿伸不开,一个姿势坐累了,挪了挪,目光一瞥就看见她。
“醒了?”
“嗯。”
张驰拿起景宁的手机走过去:“刚才自动开机了。”
景宁隐隐有些不安,她出发前给陈总监发了条信息请假,后来手机没电自动关机。
接过手机一看,果然,好几个母亲的未解电话和几条未读信息。
她一秒进入应战状态,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拿着手机走出病房,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沉下一口气,拨出电话。
景兰芝一番追问,景宁用生理期搪塞过去。
景兰芝半信半疑:“我记得你不是今天。”
“最近作息不太正常,好了,我明天就去舞团。”
挂了电话,心闷闷的,回到病房,张驰看过来。
景宁小声说:“我要回去了。”
“嗯,”张驰好像看懂她的情绪,没多说什么,在她后脑轻揉一下,“回国后找你。”
“驰哥,”许熙阳探进脑袋,“找我什么事?”
“行李收拾一下,你和景宁先回去。”
许熙阳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一笑:“好啊,我都馋李姐牛肉面了。”
景宁怕他们还有事,忙说:“不用,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我这边办好出院也可以回去了,他不差这会儿。”
景宁和许熙阳去机场的时候才知道,张驰苏醒后确实出现逆行性的遗忘,把他们吓坏了,好在慢慢清醒过来。
许熙阳拖着行李箱:“你打电话来的时候我们也挺慌,又怕你一个人在家担心,就想先瞒着,没想到你直接飞来了。”
景宁笑了笑:“我那时候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但要是不来更难熬。”
“你和驰哥是确定关系了?”
“嗯。”
“那以后要叫你嫂子了,”许熙阳笑出八颗白牙,“你是不知道,驰哥追你这段时间,时而阴沉、时而暴躁、时而忧郁,我们赔着小心,都快被折磨疯了,现在好了,熬出头了。”
来时悬着一颗心,回去时一颗心平安落定,旅途也不觉得累。
回到西苑小区,景宁洗了个澡,换一身干净衣服,拍拍脸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些,母亲的电话又追来了。
“来了,要开车了,一会儿就到家,先不说。”
站在玄关,景宁拿出张驰送的单鞋穿上,大概是心境不同,左右看看,怎么看怎么喜欢。
到家时,几个穿着统一制服的服务人员在客厅、厨房忙碌,这些是上门办生日宴会的。
景宁前脚走到房间,景兰芝后脚跟来,她身后是化妆师,背着个黑色化妆箱,挂着职业微笑。
景兰芝拉开衣帽间,指着柜子里的一条裙子和一双鞋说:“一会儿换上。”
景宁默了默,小声说:“其实不用这么破费。”
景兰芝嘴角带笑,心情不错的样子:“二十岁,一辈子只有一次,妈妈不想亏待你。”
景宁坐在化妆镜前,由着化妆师捣腾,换上裙子和鞋,楼下的说话声越来越多,客人来了不少,她磨磨蹭蹭,想挨到最后一刻再出门。
门“砰砰”两声响,景兰芝敲门进来:“好了吗?”
景宁最后看了眼手机,她给张驰发出那条“到家了”的信息后,一直没收到回复。
景兰芝说:“哲岩和齐阿姨来了。”
景宁不想母亲的期待垒太高,委婉地说:“我和许哲岩现在只是普通朋友。”
景兰芝在床边坐下,认真起来:“芭蕾是艺术,但终究是在社会里,就得顺应社会规则,想成为顶级的芭蕾舞明星,除了自己本身足够优秀,还有资本介入,有媒体,有人捧,你现在这个年纪,可能觉得这么做违背初心,不够纯粹,妈妈年轻时就是这么想的,那时候太理想化,错过很多,才不想你继续走错。”
景宁沉默着不答应。
景兰芝脸色冷下去:“先下楼。”
虽是景宁生日,都是景兰芝需要宴请的人,景宁只需要跟在母亲身后,乖巧地敬酒,再听几声夸赞。
某一刻,景兰芝的脸色突然一变,景宁顺着母亲的目光看过去,客厅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两个熟悉的身影,东张西望,和一客厅衣香鬓影的客人格格不入。
这两人正是景宁的舅舅和舅妈。
景兰芝放下酒杯,快步走过去,直接将人带到门外,不知道怎么处理的,回来时只有她一个人。
景宁还没问出声,景兰芝冷声打断:“没事了,切蛋糕。”
烛光跃动,一张张带笑的脸,景宁许愿、吹蜡烛、切蛋糕,笑着却开心不起来。
景兰芝递了块蛋糕给景宁:“去陪哲岩坐坐。”
宴近尾声,终于走完流程,景宁如蒙大赦,拿着蛋糕走过去,坐在许哲岩对面:“吃蛋糕。”
许哲岩将一杯水推到她面前:“干净的。”
“谢谢。”景宁松了松脚踝,快站一晚上了。
许哲岩的西装外套挂在椅子旁,他拿起来,摸到一个硬硬的丝绒盒子,是手链,他准备的礼物,上个月母亲提醒景宁生日快到的时候,专门预定的。
景宁喝了口水,手机一震,亮起的手机屏幕上跳出“张驰”两个字,她不自觉地带上点笑,点开手机。
张驰:我回来了。
难怪这么久没回复信息,原来是在飞机上,景宁快速打字:就出院了吗?这么急?
张驰:今天你生日。
景宁笑容更大,眼神和心思全落在手机上:你怎么知道的?
这条信息回得慢了些,手机上方的“对方正在输入...”断断续续,几秒后,信息进来:我在你家小区外。
景宁心一跳,下意识看向窗外,虽然什么也看不见。
许哲岩静静看着她,没拿出礼物,淡声问:“和谁聊天这么开心?”
景宁回神,目光对上对面坐着的大活人,没有回避,说:“男朋友。”
许哲岩眼里闪过惊讶,面上倒是纹丝不动,笑了一下,问:“怎么没听说。”
“就这几天的事。”
许哲岩不动声色地将礼物推回西装口袋,衣服平整地挂在手腕上,说:“来得仓促,没准备礼物,你跳舞挺累的,我送你张按摩椅吧。”
“不用客气,我家里有,再说齐阿姨已经送礼物了。”
“送到你外面住的地方,”许哲岩站起身,“晚上还有事,先走了。”
景宁灵光一现,跟在站起来,果然母亲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眼神示意她。
景宁说:“我送你吧。”
许哲岩看她一眼,心领神会,极轻地勾了下嘴角:“走吧。”
坐着许哲岩的车到小区门外,景宁看见张驰的车,立马说:“我就在这下车。”
“果然被你利用了。”许哲岩半开玩笑地说。
景宁松开安全带,麻利地下车,折回身冲他笑了笑,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年轻女孩的俏皮样:“万分感谢。”
许哲岩没立马开车走,而是降下车窗望过去,路灯静静照耀,景宁一路小跑过去,发丝飞扬,裙摆荡起弧度,迫不及待的姿态,扑进男人怀里。
张驰搂住景宁,手心在她后背轻轻落定,抬眼,那么不期然地,和许哲岩撞上目光。
两道沉静淡漠的目光,在这夜里短暂一碰,各自收回视线。
许哲岩往前开了一段,推门下车,将丝绒礼盒丢进垃圾桶,再给助理打电话,让他买一把按摩椅送到西苑小区。
最平常不过的夜,没人知道,有些东西在他心里悄然结束。
坐上车,张驰弯腰过来给她系安全带,顺势在她唇上啄了一下:“刚到一会儿,太仓促,没有准备,你想去哪?”
他刚出院,又是十多小时的飞行,景宁怕他累,说:“回家吧,一晚上帮忙招待客人,好累。”
他嘴上说没准备,回去的路上先拐去蛋糕店取了蛋糕,到家后又拿出一个礼盒,景宁看见品牌logo就惊讶了,他居然给她买裙子?
这个牌子的衣裙简单舒适,不少老钱名媛偏爱,好像对他的家庭又多窥探到了一二。
“不喜欢?”张驰问。
“啊?没有,很喜欢。”
“去试试?”
景宁问:“你怎么想到送我裙子?”
张驰被问住了,没有为什么,觉得她穿裙子好看,就买了,目光垂了垂,他说:“如果每年生日都送你一条连衣裙,应该很有意义。”
他自然而然地说出“每年”两个字,像承诺,好似感情被拖得绵长,这宁静的夜,有种让人心安的温柔。
景宁进房间,换好衣服出来。
她肤白皙干净,骨骼线条细直伸展,穿着颜色素雅、款式简单的衣裙,气质更好。
张驰看着她,目光直接又直白,景宁被看得脸热了,转向窗外。
一声轻笑,腰被人勾过去,他的掌心在她腰后摩挲,很喜欢的样子,脸丝丝凉凉凉,挨近她,辗转亲了会儿,声音低了:“更想给你买裙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