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方怡、张雪晴和张驰一起到景宁家,商量婚事,气氛烈得不像要结婚,而是冤家对打。
毕竟儿子要娶人家的女儿,陈方怡先是客客气气笑着说话,被景兰芝冷声呛了几句,脾气上来了,半点不退让。
两位妈妈火力全开,战火不断升级,景宁觉得这对胎教不好,抠抠张驰的手心,张驰会意,带着她悄悄溜走。
景宁的脚已经能落地了,不过不能久站、负重、用力。
回到西苑小区,进到景宁那屋,张驰就按着她坐在沙发上。
景宁说:“机车在宠物店好久了,我想在这边住几天,接回猫。”
张驰让她少走动,说:“我去。”
景宁稀罕了,看着他:“不怕猫了。”
“原来一见到猫就会触发不好的回忆,所以不愿意见,现在不一样了。”
景宁问:“哪不一样了?”
“那天晚上...”张驰缓缓带出一抹笑,“你在我身下的回忆取代了那些不愉快,现在看到猫就想到你。”
“......臭流氓。”景宁踢他。
张驰轻松握住她的脚踝,拇指腹轻轻蹭着凸起的脚踝骨:“不做点什么对不起这个称号。”
说着,张驰将景宁摁在沙发上,埋头吻下去。
孕妇敏感,景宁很快被吻得发软,推推他的胸口:“你确定要?”
张驰没全压在她身上,又重重亲了一口:“挟子行凶,记一笔,欠我一次。”
景宁啼笑皆非,这个土霸王,完全不讲理......不过就算不欠着,他也不会客气。
两位妈妈商量了八种结婚方案,没有一套方案能协调一致,还在热火朝天地争执着,张雪晴淡定地在一旁玩手机,被一个声波击中,用小手指抠了抠耳朵。
终于要不欢而散了,两位妈妈这才发现俩孩子没了。
景宁和张驰溜达了一圈回来,淡定地表示,他们已经决定了,景宁怀着孩子不适合操劳,去民政局领证要紧,婚礼一切从简。
领证那天是个大晴天,万里无云,天空碧蓝,两人穿着洁净的白衬衫。
下了车,景宁还看着后视镜里的自己:“不然生完孩子再领证,我现在胖了,不好看。”
结婚证是一辈子的,留下的却是最难看时的影像。
“宝贝,你不想我们的孩子是未婚生子吧?你最美的样子早在我心里,结婚证上的照片胖点有什么关系,再说,胖一点有胖的好看。”
虽然知道他哄人的话张口就来,全是胡扯,景宁还是被哄得很妥帖,进了民政局。
拍照、宣示、红章一盖,已是合法夫妻。
两人牵着手走出民政局,蓝天白云清风绿柳,一切都那么刚好,连吹来的风都格外甜美。
婚礼前,景兰芝不让景宁住到张驰家,张驰为了陪伴怀孕的老婆,夜夜留宿景宁家,和入赘差不多。
陈方怡准备的老母鸡汤又没人喝,气得大骂:“生儿子有什么用?”
怀孕三个月后,胎儿稳定,趁着景宁没显怀办婚礼。
婚礼只请了近亲好友,小小摆了十几桌,仪式也简单,婚纱照里,新娘新郎相拥而立,好静、好美。
景宁以前觉得婚礼不过是仪式,过个过场而已,音乐袅袅盘旋,穿着婚纱走向他的时候,才明白在亲友的见证下,他们执手相拥,是向世界宣告,他们是此生夫妻,相爱相亲。
夜里,身旁的人一动,张驰就醒了,景宁怀孕后,他彻底戒了睡相差的毛病,变得浅眠易醒,因为准妈妈原本一觉安睡到天亮,几乎不动,现在不舒服了,半梦半醒间哼哼唧唧地推他:“老公,抽筋了。”
张驰是熟练工,摸黑起床,一脸困倦也能在床尾准确摸到她的小腿,十指轻轻揉捏,直到她再次沉稳睡去。
将她的手放进被子里,张驰躺回被窝,这一晚疲惫又安心。
夏天能穿连衣裙的时候,景宁的肚子逐渐开始显怀。
张驰这个体贴的老色批,给景宁买了七条漂亮的孕妇裙,一周七天轮着穿,景宁肚子大,四肢依旧纤细,照样赏心悦目。
做完产检回去,等红绿灯,路边的西餐厅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景兰芝。景兰芝身边并肩走着个高挑挺拔气质佳的中年男人。
景宁和张驰几乎是同时看到他们,同时琢磨出不对劲,因为男人的眉眼和景宁太像了,强烈地表达着某种血缘关系。
景宁看着男人,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想了想,对了,艾克里芭蕾舞比赛,男人是评委。
景宁点开手机一通搜索,找到了,江闻,法籍华人,著名芭蕾舞艺术家,现巴黎芭蕾舞团艺术总监,出生于中国xx省潭城市。
转绿灯,汽车上路,景宁透过后视镜看着不断变小的江闻,轻声说:“我好想应该大概或者也许,知道我爸是谁了。”
张驰问:“想相认吗?”
“小时候特别渴望有爸爸,缺席太久,习惯了,现在要不要相认已经无所谓,如果他和妈妈还有感情,以后相互陪伴的话,我会挺开心。”
突然庆幸,那时候没去巴黎芭蕾舞团,有些感情错过就是错过了,她不渴望,也不需要弥补。
当晚,景兰芝给景宁一张银行卡、一套金饰,还有一块挂着红绳的玉坠,说是一个朋友补送的婚礼礼物。
景宁收下,什么都没问。
景宁生产、月子,陈方怡一手操办,为了不出差池,预产期前一周就让景宁住进医院。
太早进入应战状态的缺点是,还没生孩子已经疲劳了,缺少紧绷感。
傍晚,晚霞漫天,温热的风拂过发梢,景宁和张驰在医院的花园散步,看到小孩吃冰淇淋,突然就馋了。
“老公,我想吃冰淇淋,草莓味的。”
“不健康。”
“生完孩子后很久不能吃,”景宁委屈脸,晃着他的手,“好不好?我只吃三口,剩下的你吃。”
张驰耐不住她撒娇,扶着肚子老大的孕妇慢悠悠往医院外走。
冰凉甜爽的冰淇淋吃进嘴里,景宁没收住,偷偷超过三口。
张驰冷眼睨着她:“拿来。”
景宁连忙再吃最后一口,张驰伸手去抢,景宁躲,一用劲儿,感觉腿间一阵温热,瞬间站定不敢动:“我好像羊水破了。”
张驰抱起景宁就奔回医院。
景宁被推进产房,家人们接到通知很快赶来,这家医院不让陪产,所有人坐在产房外冰凉的椅子上等,重复最多的动作是看时间。
五个小时过去,后进产房的孕妇都出来,景宁毫无动静。
景宁身体状态好,也为了不留疤,早就商量决定顺产。
可是顺产等得人太焦心。
许熙阳蹲在张驰身旁,定定看他一眼:“驰哥,不用紧张,没事的。”
张驰看了眼产房紧闭的门:“我哪儿紧张?”
许熙阳默默拿下他嘴里的一支烟,什么都不说,是的,曼岛tt都跑完全程的男人,怎么能承认自己紧张。
张驰嘴里还咬着支没点的烟,tmd,紧张得忘我了,抖出两支烟叼上都没感觉。
又过去一小时,护士出来报喜:“千金,六斤二两,母女平安。”
张驰猛地站起身,才发现自己腿软,一个踉跄险些摔倒。许熙阳和阿捷连忙左右搀住他,两人摇头叹息,用一种关爱残疾人的目光对视一眼。
景宁被推出来了,张驰顾不上看孩子,直奔老婆,只见老婆脸色发白,湿发黏在额角,虚脱一般吃力地睁开眼。
张驰握住景宁的手:“不是打了止痛针,怎么还疼?”
景宁声音弱:“不知道,还是有些疼。”
张驰被碰到泪腺似的,瞬间眼眶一热,掉下一滴眼泪,眼睫上的泪痕被他悄悄抹掉。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没碰到软肋。
景宁小睡了一觉,吃了点东西,恢复一点精力,看孩子的人这才放开声音说话。
张驰看了看襁褓里红红皱皱的小不点,皱眉:“小丑猴子,怎么投的胎。”
陈方怡:“女孩像爸,和你出生的时候一模一样。”
张驰:“......”
众人哈哈大笑。
张驰:“看来还有变美的潜质。”
大家围着孩子笑笑闹闹好不开心,景兰芝喂景宁喝了口温水,摸摸女儿的额头,在心里叹气,自己都还是孩子就当妈了。
景宁弯起一个薄脆的笑,轻声说:“妈,辛苦你了。”
只有当妈了才知道,母亲的不容易,那些管教、强迫、呵斥、要求,确实有不好的地方,可为人母亲的初衷是好的。
一部电视剧里父亲的台词,“爸爸我也不是一生下来就是爸爸,爸爸也是头一次当爸爸。”
大概是这么一个道理,我们都在学着变好。
景兰芝说:“辛苦什么,你过得好妈就心安了。”
景宁鼻腔发酸,莫名想哭,景兰芝制止:“好了,别想七想八,月子里不要哭。”
坐了会儿,张驰请走自家所有人,说景宁要休息。丈母娘他是不敢叫的,好在景兰芝瞥他一眼,自己走了。
关上门,张驰坐在床边,见景宁要睡,他弯下腰小声说:“大家看到孩子开心,但没有忽略你,以后在家里,你最大,孩子第二,我垫底。”
景宁笑笑:“我没这么小气。”
“不是说孕妇敏感?产前焦虑,产后忧郁你都没有,闹一闹我也没关系,老公加倍疼你。”
“其实刚才在产房里我挺怕的,都想和你视频了。”景宁说着,眼睛轻轻闭上,累坏了。
被子下,张驰握住她的手。
月子在张驰家做,陈方怡请了月嫂,特能干,准爸妈最疲惫的是起夜奶孩子,其他一切都好。
满月酒前,孩子外婆和奶奶又为起名的事杠上了,景兰芝起了几个文静的,一听就是女孩的名字,陈方怡起了几个大气的,男女均可用的名字。
争执不下,宝宝已经是一个月的大孩子了,还没有名字。
最后准爸拍板决定:“张景,用我和景宁的姓。”
外婆和奶奶一听,不错,爸妈都带上了,也寓意着夫妻俩和和美美一直在一起。
张景逐渐长开了,小脸白白嫩嫩,一双笑眼,一逗就笑,可招人疼。
等孩子大些,活泼劲儿起来了,无比令人头疼,十个月就挠哭小表姐张可。
一周岁这天,拍照留念。
张景穿着粉红色tutu裙,被爸爸单手托着小肚子,坐在摩托车的黑色油箱上,咿咿呀呀乱抓,不小心按了下喇叭,“嘀”的一声巨响,她一呆,滴溜溜的黑眼睛定住,没哭,一秒后,兴奋地狂按喇叭,还给自己配音,diududunu......
喇叭声不断,景宁被吵得头疼,想抱走孩子,张景抓住后视镜的杆不松手,嘴里麻麻dududu咿呀啊。
张驰说:“穿着裙子也没用,女汉子一个,学跳芭蕾是没指望了,女车手还有可能。”
孩子三岁的时候,张驰迫不及待地买了辆儿童摩托,真能骑上路那种。
景宁不同意,要收起小摩托,孩子大些再给她玩。
张驰说:“没事,我有分寸。”
偷偷带着女儿去遛弯,小张景一跨坐上摩托车,张驰还没教她怎么骑,小摩托就如脱缰的野马飞走了,在一个拐角栽到路边的草丛里。
张驰连忙跑过去,上上下下检查一遍孩子,没有大伤,但脸上,手背上,被枝条戳破的小伤口不少。
小姑娘疼了,依偎进爸爸怀里,哼哼唧唧,但没眼泪。
张驰怕回家挨骂,循循善诱:“喜欢玩车吗?”
“喜欢。”
“如果妈妈知道摔车了,以后就不能玩了。”
小姑娘心领神会:“我是走路自己摔倒的。”
张驰抱起女儿,无比欣慰。
张景小朋友义无反顾地长成了女汉子,家里各种小车不够她造,五岁踏着小滑板把隔壁小哥哥撞哭了;六岁骑着小自行车翻到路边,拍拍土,捻掉草屑起身,起身继续骑;七岁小学班主任打电话叫家长,你们家张景把班霸揍哭了。
女儿像爸,陈方怡说得没错。
婚姻滚着生活的烟火,细水流长一晃便是八年,景宁已经是享誉中外的知名芭蕾舞演员。
成长常常伴随着迷惑,登到顶峰后,四顾茫然,我还能做什么?
张驰摁住景宁身体力行地操劳,说:“迷茫的话,我们再生个孩子,一年时间你慢慢想。”
景宁分不开心神说话,事后在他怀里温存,她问:“一个女儿还不够你操心吗?”
“生个弟弟或妹妹治治她,太无法无天了。”
“再生个混世魔王怎么办?”
“再生一个该像你了。”
静了静,景宁问:“你是不是想要儿子。”
“儿子女儿都一样,我妈会有点想要孙子,但只是想想,不会逼你,婚姻是我们的,干我们自己乐意的事。”
一辈子太短,总爱不够你,想把有限的生命活出不一样的厚度,和你继续书写我们的故事。
我爱你,胜过昨天。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