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证了父亲的死亡。带着某种确信的预感,他早就知道,这个光景早晚有一天会出现。
把命献给降下福祉拯救自己的「神」,对于这种荣幸他深深地期待并且毫不畏惧。也许每一位代行者都注定拥抱这样的结局,也许是自己将来某一日的最终结局。
倒在血泊里的老裴西神父是他的养父,却被他视若亲生父亲。
原本自己将了无生趣地过完这辈子。还没出生就注定会被双亲遗弃,他的心在与老神父相遇前就已经死在了孤儿院的高墙砖瓦中。从今往后,他再也感受不到任何喜悦和祝福。
老人就像「神」那样赋予自己姓氏,给他重生的希望,把自己的技术和知识传授给他。这才翻开了迪尔波里·裴西人生崭新的一页。使这个被「神」遗弃的人获得了真正意义上的生命。
把父亲抱起来。失去神采的眼睛,视力已经衰弱到极点。四处游移中,慢慢认出了他的脸。
拉起养子的手,使出了全身最后的力气。
“不要……背叛我——”
言语中殷切地透露着对儿子的信任。把排除异端、守护教义、永远为「神」无偿奉献这些代行者的重要职责都托付给了儿子。老人确信儿子是可以担负这些责任的人,一直到临死都没有任何怀疑。
而他,果然没有辜负自己的父亲。
毫不保留地把任何违背「神」之理念、被鉴定为败类的家伙剔除掉。他很久以前就这样做了。因此,根本不需要父亲的提醒。
像他这种人,本就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常人用十分的努力就能获得他人褒赏,而他用十二分的努力换来的依然是冷眼旁观。会造成这种境遇全拜畸形的出生所赐。
常人通过自己付出的努力达到某个成果时会赢得赞誉。别人会说,干得好,你很棒。对他则说,不过尔尔,你应该这样。
本来就该这样。
你本来就该为不伦的父母赎罪。
这是你本来就该做好的事!
身世保密得再好,谣言还是像无孔不入的水滴那样向外扩散。因此这个男人即使做得再好,人们对他的苛求反而越多。
男人接受了命运。越是为了证明自己,杀人之术就学得越多。
生命不分贵贱,但也不分轻重。在他眼里只要是敌人就没有任何差别。他从不奢望能够扭转他人对自己的偏见,使它们变得像常人那样公正无谬。因为那原本便是加诸于自己身上永生的枷锁。所以说他从不在乎。
男人只是纯粹地为了肯定自我而杀着人。这是「神」抛给自己唯一的救命绳索。
理所当然地,他始终恪守着父亲的临终遗言。
他不会背叛这一信念。因为它完全正确。
毒瘤就在周围,必须拔除干净。如果将圣堂教会比喻为一棵大树,那么腐朽已经从枝叶蔓延到根部了。
灭私奉公,自己必须为之作出表率。
遥想十年前那桩监·禁并虐待儿童的惨案,仿若昨日才发生的事。主谋是第五次圣杯战争的监督者言峰绮礼神父。转眼间,同一片土地燃起了圣杯解体战争的烽火。他再次来到冬木市。
随行人员中最熟悉的便是自己的养父。葛兰蒂没有来。
那种在处罚异端、弘扬「神」之精神的道路上不断退缩的男人,本来两人间的关系就有些降到冰点。
为什么逃避这次的战斗。「他」明明是自己曾经那样仰慕的人。
然而这个时候,还是需要倾诉的对象。然而正是在这个关键的时候,葛兰蒂却失踪了。
2010年圣杯解体战,这一年,堪比圣杯战争的巨大纷争夺走了他如生父的养父。
同时这一年,也是葛兰蒂彻底在他眼中消失的一年。
这就是发生在迪尔波里二十八岁那年的故事。
————迪尔波里·裴西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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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ler会在巡逻过程中捕捉到caster纯属碰巧。
尽管受限于圣杯捉襟见肘的魔力支援,搜敌范围被大大减弱,但他从没有放弃过对这名敌人的追觅。已经和caster遭遇过两次的ruler,尤其熟悉对方身上散发的气息。当他发现若有心事地站在城市东南某个小公园桥上寻找着什么的caster之后,一度还有些惊讶。不过只要想起前一秒还活着的男人顷刻间便化为骸骨、曝尸在月光照耀下的荒野上的情形,ruler翻滚在胸中的愤怒便燃至了沸点。于是,他二话不说地现出实体将她拦截下来。
caster以及assassin那两个肆意枉法的凶手,前几日对他们诛杀之意甚坚的夏绿特修女不知何故,竟再也没有命令过ruler立刻取下他们的首级。以往总是催促着他到全市进行巡逻,但最近很少那样要求了。
尽管ruler由于代理master态度的变化而使自己留在教堂待命的时间变多,不过ruler心中对那两个恶徒的怒火不会扑灭。
现在看起来连上天也在帮助急切地想要惩奸除恶的自己,因此给他带来了幸运吧。无法避免的大战已经开始了。那么,自己就绝不能辜负上天的厚待。
一定要打倒caster。这是基督教七勇士之一、并被封为圣人的ruler扛在肩头义不容辞的责任。生前作为罗马骑兵军官,他还是一名骑士,一位武人,所以他必须大义凛然、以高昂的气势使任何邪恶之徒伏诛。
集装箱堆场刮起了战斗的旋风。
ruler提着双手阔剑朝caster快步奔去。
从servant之间的“相性”考虑,ruler对阵caster具有压倒性优势。除去屠龙英雄圣乔治能神奇地压制似乎具有「龙种特性」的caster这一因素,ruler抗魔力更是超凡脱俗地突出表现为servant中间等级非常高的a级。以魔术为主进行战斗的caster想要正面和他作激烈对抗,她是丝毫没有胜算的。如果可能的话,ruler想一剑就把caster结果掉。
可是——
caster所能依靠的武器并非只有魔术。
银白色的圆形魔法阵,中间是六芒星图案。早于ruler向自己挥剑之前就已经在左手表面上形成。
六芒星魔法阵是一种万能魔法阵,运用面相当宽泛。能提供强力的封印,能施展与空间相关的法术以及治愈术等等。这是古代的控法者们——术士对魔法阵类型的划分,使它们能够发挥出自己不同的职能。
——自然也就包含了召唤的能力。
这也正是如今caster唯一有希望战胜对手的手段。
以手背上的六芒星为中心涌动着巨大的魔力。朝四处急剧扩散的魔力化为一支由机械兽人组成的军队。
利用召唤魔术,她从看不见的异界带来了盟军。
ruler闪电般敏锐的感应力马上觉察出危险向自己临近。当看清楚瞬间被caster呼唤出来将自己团团围住的那些“物体”的模样后,他瞠目结舌。
那是灰暗丑陋的魔怪。它们的大小和身高都差不多。全身大部分区域都覆盖了煤炭般的机械表皮,除了额头以上部位。因此,如肠子般错综复杂地缠绕在一起的大脑就这么直接地暴露在外。眼睛只有一个,没有鼻子,四肢的力量刚猛而强健。它们的脸上有一个环状的仿佛水母般的口腔,那里面向外生长着锐利如刀片一般的牙齿,张开血盆大口朝敌人冲过来时就跟鲨鱼吞食似的。镶嵌在脑门上的畸形独眼又大又圆,和这样的视线接触时会让人从背脊升起一种莫名的恐惧。
那是彻彻底底的怪物。
ruler不知道这些生物的来历。怎么看都不像是自然界的生灵。在ruler的认知里它们绝不是遵循现实世界法则的生物。
——达斯机械兽人族。过去曾是龙族的天敌。历史随逐渐衰弱灭亡的龙族一起被掩埋起来。ruler是不会知道它们的。
龙术士召唤机械兽的原理就是参照了自己的老对手。机械的外壳使它们比一般召唤物更加坚硬。召唤出人形机械兽在召唤魔法中属于中等偏高的水平。如果术士本人的修为不够,那就只能召唤机械狼群或者魔熊之类的四足动物。
被caster召唤的这些机械兽人,它们失去了放电的能力,只能用自己的钢牙铁臂威胁敌人。
一经召唤以后,那些怪物就会得到实体从而现界。它们具备着不同于魔术的物理攻击,而ruler的【对魔力】只有当caster以他为目标使用魔术进行攻击时才能发挥功效。他阻止不了caster源源不断地调动异世界大军。
“不愧是魔女……”
ruler咬牙说完这句话后,便闷头朝聚集的兽人群冲去。阔剑斩开从四面八方伸来的利爪与獠牙。经过目测,大致确认了包围着自己的敌人数量至少有三位数。
可是尽管如此,ruler的英灵是不会畏惧于区区被术者赋予生命才得到行动力的这些机械兽人。面对咆哮着朝自己扑过来的大批魔物,他一步也不退让,保持着迅猛的攻击态势。
成群的机械怪物们虽然数量惊人,却不能靠近ruler一步。每挥舞一次手中的剑,就有一只怪物被劈成两段。
就算落入到以寡敌众的危险境地,他也绝不向敌人屈服,也不会产生畏惧。ruler的眼神从未怀疑过胜利。他高洁的斗志照亮了整个污秽的战场。英灵尊贵的灵魂所在,正是战场上最耀眼的那颗星。
被斩杀的兽人们尽管不会再生,但caster却能不断召唤现身的魔怪与ruler进入完全相抗衡的状态。难以估量的魔力被消耗着,从倒在地上的碎裂尸骸中不断诞生出新的魔物。ruler无法接近它们的主人半步。
ruler振作气势奋勇杀敌的时候,心中却在思虑着caster究竟在打什么算盘。
她不顾及后果地消耗自身魔力是为了达到什么目的呢?
从胶着的局势看似乎是caster采取持久战的战术,依靠己方数量上的优势,逐次派兵向敌人发起冲锋。她想用车轮战的轮番进攻使ruler疲惫不堪,慢慢耗尽他的体力,然后一举打倒他。ruler好像完全掉入了敌人的圈套。
可是如果caster真这样想,那说明她对ruler这名英灵的本质并不了解。
ruler区别于其他英灵之处在于,他不但拥有人们对他的基础信仰值,他还是英格兰等世界诸多地区以及童子军的保护圣徒。每年的4月23日是圣乔治的纪念日,在那些将圣乔治作为主保圣人的国家和地区间举行,是他们的公共假日甚至还是英格兰地区的国庆日,这个带有浓烈宗教色彩的节日一度和圣诞节同样重要。
即使这项传统近年来已经逐渐没落,但只要那些地区仍有人信奉他、尊敬他,因信仰聚集起来的servant-ruler便永远不会落败。可以说在这方面,很少会有英灵能比得上ruler。
人民信仰的力量,即是他挥剑的动力。作为贡品献上,化为他的血肉和躯干。那么他也必将以自己强烈的毅力进行回应。单凭caster一人之力拼凑起来的杂牌军队,是不可能打倒ruler的。
不仅如此,装备在手的宝具【力绝的祝福之剑】也时刻守护着ruler。
这是一把能够让持有者远离一切恶意和害意的无敌之剑。所谓「无敌」的意思并不是指打倒敌人,而是从所有敌人手中保护此剑持有者的「无敌」。ruler的阔剑能藉由自身的守护之力翻转颠倒,成为一把贯穿任何敌之铠甲的剑。响应caster召唤的那些兽人,它们身上的机械外皮就更不在话下了。
尽管由于敌我数量上的差距而进入到全力防御的处境,ruler却并没有完全处于下风。
“难道说?我明白了……”
或许只是一个猜测,但ruler认为自己的判断是不会错的。
制造出带有魔力的器具,是caster阶级的servant除【阵地作成】外又一项重要的职阶技能。被制造出来的道具从用于战斗的武具、辅助行使魔术的礼装再到日常用品,理论上说caster的英灵能自由自在地造出林林总总的物品。
不过,恐怕现在的敌人不是这种情况。ruler注意到敌人手背上的魔法阵放射出来的魔力密度异常惊人。
是那个六芒星召唤魔术召唤出无数的怪物,驱使它们不知疲倦地奔向ruler的剑下被他斩杀。临时赋予那些魔物生命的,则是caster本身。
ruler的猜想没有错。实际上,召唤机械魔兽帮助自己作战是锻炼成为术士这类人的必修课程,而非【道具作成】。
caster没有借助她的职阶技能。如果她事先建造一个阵地,等阵地周围搜集到相当可观的魔力量之后,再使用这项职阶能力把它们批量制造出来,那么现在无论投放多少数量都不会觉得心痛的。
并不是提前制造魔兽。说好听些,是自由地支配自己的魔力变为机械兽人罢了。而说到底,她只是在不停浪费着那些魔力。
恐怕真的待到ruler体能耗尽时,caster本人也早就困弊不堪、先行支撑不住了吧。caster的魔力绝不是无底洞。就像山谷中倾泻而下的瀑布一样,气势再宏大也早晚会干涸。在这僵持不下的局面中,多余的魔力消耗是比任何事都要致命的失误。
所以——看起来caster好像掌握了战斗的主导权,只是一波接着一波地缓慢增加投放到战场的机械兽人数量,并不着急取胜的样子。但这绝非真实的情况。
ruler已经看穿了caster的极限。她只能一步步地调动应对ruler所需的兵力,尽力争取一丝战胜敌人的可能。而ruler所要做的就是掐灭她的希望。
打倒的数量已超过三位数,可ruler的脸上毫无任何憔悴之色,caster想要消耗他的战略目标似乎没有达成。但其实caster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这么做并不全是为了让疲惫的ruler无力战斗。
她知道那些魔兽们的战斗力。乌合之众无法对抗ruler的坚韧,更不要说在ruler身上造成使他不能战斗的致命伤了。
ruler一边顽强地战斗一边抬起头,这时候他发现原本还在远处观战的caster那个呆立不动的雪白色身影已经不在原位了。再一看,caster正利用魔术漂浮着停在半空向下俯视自己。
是想要找机会溜走吗?
ruler压住因为敌人可能想要逃走的举动而升起来的怒火,大力挥舞着阔剑。
然而剑尖完全触碰不到她。抵御着利齿钩爪攻击的ruler,即便他有心想要踩踏被他打退的魔兽们的身体一跃而上、向着caster的方位高高跳起朝她砍过去,也是完全做不到的。张开血盆大口、用恐怖的独眼瞪视着ruler的机械兽人,仿佛看透他的心思一样拼命围堵着任何可能接近caster的通道。被敌军组成的墙壁围堵得一筹莫展的ruler,离半空中的caster距离太过遥远。
虽然ruler对悬空的敌人毫无办法,但caster也没有嘲笑敌人。事实上,就算暂时困住ruler也不可能取胜。caster真正的意图,到现在仍未完全显现。
一直以沉静如水的表情鉴赏着ruler奋战的caster认为时间消磨得差不多了。
接着,她做出了令ruler大惊失色的举措。
“……什么?!”
霎时间,赤红色的激光摇曳着迫近,击退了围在ruler四周的惊悚集团。
红色代表火焰,五芒星代表攻击性的咒语。火红色的五芒星魔法阵,浮在第一个银色六芒星魔法阵的上面。辅佐魔术咏唱的技能【高速龙音】所形成的瞬间契约,让caster将启动大魔术的时间压缩到一秒钟以下信手捏来的程度。
于是就这样,没有吟唱任何咒语的caster微微抬起她画有两个魔法阵的左手,开始了对敌人ruler以及己方魔兽大军毫无差别的轰炸。
魔力凝聚起来的火球不断往下砸。ruler惊愕地看着在这个时候突然启动魔术的caster打击自己的时候,还连带着将保护她的魔兽军队一同烧毁的现状。
机械兽人根本无力抵挡caster的进攻,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就将性命葬送在被它们掩护在身后的主人手上。灰色的残骸飘荡在空气中,而ruler对从天而降的魔弹既不躲闪也不逃避。
为什么这样做?
caster的魔术分明对自己没有效果,她明知道这一点。所有以魔术组织起来的攻击打在ruler身上都像遇热溶解的雪片,完全不能对他造成伤害。因此她的这个行动是非常鲁莽的。
尽管caster做出了自毁长城的怪异举动,ruler仍然不敢放慢挥剑的节奏。当一连砸下六枚火焰魔弹后,ruler的前方已经打开了一条口子。几百度的高温将直接被命中的机械兽全部烧尽,把离得稍远些的弹飞。冲击力引起的剧烈疾风切碎它们的身体。被切开的脆片与飞扬起来的混凝土尘埃一起搅拌着。在这所有的一切被吹散的那个瞬间,四处扩散的灰尘和颗粒迫使ruler眯起了双眼。
当他好不容易重新睁开眼睛之时,ruler心中立刻就有了“难道说”的冰冷预感。他赶紧朝着些微的空隙看过去——果然不出所料,漂浮在半空的caster已经不见了。
被打穿的窟窿就是前进的通道。caster的身影闯入视线。
她召唤小兵,是为了牵制ruler令他无法离开地面。从来没打算靠它们能完成打败ruler的壮举。她对下方展开猛烈的轰炸,更是为了麻痹ruler的视线。
即使面对的是对自己具有巨大优势的敌人,caster也没有坐以待毙。当这两件事双双完成后,她马上就行动了。
只有用手中的剑才能完成必杀。魔术没用的话只能采取物理手段。迅速用幻影俯冲下来朝ruler跃去的caster,她是想要——
ruler一脚踹开阻挠着自己离他最近的那只兽人,边朝前方迈进边将剑高举过头顶,对准飞身而来的caster。
通常情况下位于「caster」职阶的英灵普遍都是近战无能的类型。在近距离的白刃战中,「魔术师」的英灵有几成胜算呢?ruler必须对caster的进攻做出回应。
地面上到处都是大坑、残肢,以及火焰燃烧后的污斑。
天空中,是支离破碎的魔兽脱离□□飞起的眼球、大脑、牙齿……像绽开的五彩绢帛。
但是这样——还不够!
生还着的机械兽还有几十只剩余,仍然连接着caster的魔力通道。因暴走而喷出的魔力流强大得无法控制,瞬间沸腾、气化,最终破裂开来。召唤兽的覆灭从内部开始了。
“——!!”
ruler不敢相信地看着身前身后以及左右两侧的怪物——它们竟然纷纷自爆。
caster的这一系列动作是在刹那间完成的。
漫天飞舞的机械残片,以及爆炸产生的热量和闪光,还有之前火弹与地面撞击时仍未全部散尽的硝烟。这些混杂的屑末飞进眼眶前,正常人都会下意识地把眼睛闭起。ruler终于领悟到敌人所期待的——是炫目的烟雾。
正是因为之前曲解了caster召唤大量魔兽的意图,当ruler意识到它们只是充当了遮蔽自己双眼的炮灰时,他才会如此始料不及。
“唔……”
斩击范围之内被封锁住视线,就算是ruler如今也只能凭借感觉停下脚步专心防御,而不能贸然采取进攻。
只觉得一道急速而下、朝自己正面冲撞着闪过的白光——那是他的敌人!
瞬间移动到ruler身前的caster,她的姿势非常奇怪。
剑刃向下,左臂弯曲手肘提至胸口、挡在剑刃之前。
是想要牺牲掉左手吗?!
等ruler洞悉到caster真正用意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在银白的寒光反射下陡然出现的细剑魅影,朝着无法看清敌人的ruler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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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呼呼的风声,轻得就像树叶飘落在地上的声音。
地平线上黑云压境。再过一段时间就要到一天之中最热的下午两点了。尽管如此,阴湿的天空依旧云迷雾锁。只有少量太阳光照射到地面,让整个夏延市蒙上了一层阴森昏暗的氛围。
有一个人影无声无息地在城中穿行,翻滚着怒云的寒风扬起他的漆黑长袍。
servant-assassin——
到处监视参赛master的“哈桑”,在乌云密布的空气中奔走着。他的实体出现在某座高度大约有十五米的房屋上方,是用来监视隔着一条街道的某家小型酒吧的绝佳观测点。
assassin半蹲着埋伏于屋顶,将隐藏在斗篷下的神秘视线朝下面望去。他所处的位置既能观察杂七杂八的人群进出酒吧,又能从二楼的一扇窗户监视暂住在里面的archer的master。虽然拉起来的窗帘将房间内部掩盖得非常严实,从外面几乎不能窥测其中。可结果这个准备完全是多此一举。
因为就在数分钟前,当assassin展开对这家小酒馆的调查时,他就在门口的人堆中看到了身穿修道服的高个子神父的身影。
archer现任的master裴西神父叼着烟离开酒吧,一个人默默行走在大路上,看方向似乎是往城东在赶。是出去购物还是办什么事吗?
就连assassin都能感受到他的身边没有servant跟随的气息。不携带servant单独外出的行为,对于参加圣杯战争的master来说是不合适的。
特别是战争已经步入暗流涌动的中间阶段。那些躲藏在阴影之中的servant或者使魔们都在日以继夜地不停进行着侦察和暗杀活动。监督者的确规定过战斗不能在白天进行,但如果是稍有些警惕心的master,就绝对不会掉以轻心。
不过敌人的麻痹大意,assassin可没有理由去表示同情。
“呵……”
望着快步行走的神父逐渐远去缩小的背影,assassin发出了窃笑。对他来说那将是一个暗杀敌对master的好机会。
assassin早已经完成从灵体向实体转变的过程,并且一旦进入到攻击状态,他【气息遮断】的能力就会大幅度下降。不过根本不用担心会被敌人发现。能将自身气息在实体进攻的情况下融入到周围环境中,assassin就是具有这种技能的例外。有【险恶潜行】的庇护,对神父的暗杀行动实在太简单了。
assassin连续数日都在打听圣杯战争的情况。隐藏在各自据点的master的情况,他早就已经调查得差不多了。是时候从前期的侦察行动转型为一鼓作气、主动出击了。
在面对archer那种实力强劲的危险敌人时,比起正面冒险,不如用跟踪的手段等待伏击的时机来得合适。果不其然,一直在城中监视着各方势力的assassin等到了archer和他的master分头行动的情况。
深深地叹息着,为即将像前任archer的master那样葬身于自己匕首之下的可悲神父的命运叹息着。assassin一边在暗中嘲笑着漏洞百出的敌人,一边开始向他移动——
“嗯……?!”
assassin感觉到一阵躁动的气息。气息正从对面的屋内涌出来向自己靠近。并且,化为剧痛与血腥气构成的犯罪现场。
左手没有了。
断面是在上臂与前臂相交接的地方。仅仅一击,左手肘就被轻易地切断了。
好像坏掉的水管,鲜血从assassin的黑袍中如同血瀑布般噗噗涌出,漏了一地。assassin有些难以置信地呆呆注视这一切。
将自己的左手割断的是一柄巨型斧剑。assassin对其有些印象,那应该是archer的武器。
异常魁梧高大的灰色壮汉的身影矗立在与assassin隔着一条道的酒吧屋顶上。显露在这个大汉棱角分明的脸孔上的表情,那是能够令阎王都不敢收留的、令人感到极度恐惧的怒容。
“——小老鼠,回答我。你就是assassin吗?”
目光扫过蜷缩地半蹲在对面房顶的血泊中、不断因伤势带来的痛楚而瑟瑟发抖的黑色servant。archer难以忍耐语气中的激愤。
“你就是杀害我家小主人的那个刺客吗?!”
这是他第一次正式见到assassin。archer毫不掩饰身上释放出来的杀气腾腾的气焰。他连招呼都不打,就投出斧剑对敌人发动了偷袭。这个行动实在与archer那如同烈酒般浓郁的英雄气慨不相符。
对这巨大斧剑突然的一击深感意外的assassin带着震惊和后怕,微微张开嘴,抬起头凝视着砍下自己单臂的那个人。
剧痛,还有比这更加强烈的惊恐。痛失一臂使自身战力急速下降而引起的绝望感让assassin的思维陷入了慌乱之中。
圈套吗?!
那个神父故意装出一个人徘徊在大街上的假象,引自己上钩,然后让archer出来把他收拾掉吗?
怎么说从迪尔波里的离去,到archer出现进行攻击相距的时间都有些太短了。
可是,assassin的隐蔽应该是万无一失的。如果袭击他的是那个感知力出众的caster倒也认了。为什么会栽在archer手上?
那么只剩下一个解释,那就是assassin太过相信自己的双重隐藏能力了,在自认为对神父的暗杀势在必得的情况下疏忽了自己离对方据点过于靠近的事实,而那个目测只是一个莽撞大汉的archer,实际上拥有超越一般servant的敏锐感官。
assassin视角的余光向大步流星地快速行走着的神父探过去。
由于步伐跨得非常之大,走得非常之快,神父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视野里。看来他是有什么急事吧,将servant一人留了下来。
总之assassin会被意外发现,应该只是个巧合。只是他倒霉运气不好。
“你这欺凌弱小、心狠手辣的奸诈小人啊,不要左顾右盼的。我要你确切地答复我。不然,你就给我死在这里——!”
archer的怒吼令assassin有些发怵。但他随即便明悟了似的,用仅存的右手摸了摸腰间的匕首,嘴角滑过一丝自嘲的笑意。
“哎呀呀,看样子今天的运气不是一般的差呢。还以为自己找到了刺杀的好机会,没想到却被妇孺皆知的大英雄海格力斯偷袭了啊。”
assassin做出了从身后拔刀的动作。但那只是诓骗敌人的假动作。
自己的实力与archer有明显差距,是绝对不可能赢得了archer的。暗杀既然失败,那就意味着胜利女神已经离开了自己。虽然不甘心,但比起在这里等死,还是撤退之后再斟酌下一步吧。
就在archer以为他将要反击的时候,连告别的话都来不及留下的assassin往后跳跃一步,便消失在archer的视线中。
看来他使用了职阶技能,切断气息逃离了现场。
面向assassin逃跑的方位,archer像是终于确定了自己体内怒气的储备总量似的,立刻抽身奔上前。
“休想走——”
在房屋上砸出一条裂缝、还连着assassin断臂残余部分的斧剑转瞬间便飞回archer掌中。
浑身充满了复仇信念的大汉在咆哮中变回灵体,向抛弃战场逃命的assassin发动了追击。
“我要把你挫骨扬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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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的servant,是由人类信仰和理想编织而成的巨大魔力结晶体。
servant不但自身拥有魔力,还有master为其现界提供的魔力。
ruler阔剑每进行一次挥砍,或他每移动一次步伐,举手投足间都扯动着魔力不断向外扩散。
caster能够感觉到ruler的行动并不再于他这个「人」,而是覆盖于他全身之上的魔力——数以亿计地遍布在ruler身体每一个角落的「魔力分子」。
对外界魔力产生感应的被动技能,简而言之就好像caster自带了一个针对魔力的雷达感应器。
这个感应的范围能扩展至半径一公里。
特别是当servant使用宝具时,魔力的涌动会飞跃性地提升,会更加明确。
——这是caster对敌人的先制权。
ruler不管怎样攻击或者防守,他的动作每时每刻都敲打着caster【直感先制】的警钟。当对于任何细微的魔力流动能够凭借直觉感知到,这样的判断力达到a+的级别时,在战斗中她根本就不需要眼睛。
如同盲人摸象般,ruler向前探出去的剑砍在了caster的左臂上——正中下怀。
但这并不是牺牲。甚至说,是她主动迎向对方的剑。
caster空手接白刃封住了ruler的进攻,她赤手空拳就将砍过来的敌人的阔剑挡下。仿佛无论是对ruler攻击的意图还是剑的轨迹都摸得一清二楚。
会造成这种结果简直叫人难以置信。
ruler带着犹如眺望海市蜃楼般的恍惚神情,看着来去自如的敌人之剑逼近,而他自己的攻击却被敌人化解。
——————!!
ruler突然领悟到被caster一剑锁喉的致命危机,矿山那战倒在她剑下的神父死亡的那一幕很快就要重演……
————————!!!
少量的血沫星子弥漫在空气中。
彼此完成交错的两名英灵,他们之间的距离已从必杀的几步之隔拉开到至少二十米远。
caster就是由于信任着自己的【直感先制】能力,才会对近身突袭充满信心。她瞄准了早已被蒙蒙粉尘迷乱了双眼的ruler毫无防备的颈部,将胜负赌在这一次的近距离斜劈上。
——正是因为如此,caster在看到剑身只是划破了ruler左边脸颊的瞬间才会显得格外惊讶。
回顾当时——
面对来势汹汹、预备一剑将自己喉咙割裂的敌人,就在这个时机ruler将内心的惊愕抛到脑后,他迅速地分析了战势当机立断,将两人的决斗推迟。
他完全没看到在烟尘中的caster细剑运动的轨道,根本不可能回避的。于是紧随其后地,caster的剑尖传来了命中的触感。
可是,太浅了吗?
尽管确实地击中了对方,却终究差之毫厘没有造成一击必杀的程度。caster细剑的前端虽然准确地砍到了ruler的脸,却未能刺中头部的要害。
而她在瞬移过来之前对准的明明是ruler无法受到铠甲保护的颈部。将敌人脆弱的颈部斜穿并削断其头颅——这才是她最初的目标。
自己绝佳的感知力对敌人任何动作都能做到捕捉和预计,尽管如此她的剑却仍然意外地偏离了。
“——”
剑锋微妙地没有刺在ruler颈项而是刺在了脸上,就在caster因为诧异而微微睁大眼眸的时候,躲过这一击的ruler使出全力朝caster的胸腹踢去。
当然他知道自己不可能真的踢到caster。这么做只是为了避免敌人二次攻击所采取的作法。
踢中的是空气,毫无疑问。caster瞬间移动的本领早在上次交手时他就领教了。
眼看自己大势已去的caster被ruler一脚逼退,没空纠结于敌人躲开那一击的原因,她瞬移到二十米外的安全位置。
心中涌起无法忽视的疑问。没能一剑刺死敌人并非己方的失误,其缘由要从对方身上寻找。
ruler能躲过caster的必杀并非主观判断,他明显无法识破烟雾遮住自己视野的时候、划出夺命轨迹的不可见的敌人剑刃,换句话说,他只是凭借第六感的指引驱动着身体毫无根据地进行了救命的闪避。
在那个时候……
是ruler的【直感】拯救了他,为他带来一线生机。
在战斗中时刻认清“对自己而言最适合的行动”的这项能力,等级高到a级时大体上可以达到预知未来的领域。当级别低劣到只有c级的时候,便弱化为只有在防御时才能有效施展出它的效果。由于防御时能微弱地预测敌剑轨道,ruler这才十分勉强地避免受到致命伤害。
头颈与脸颊,仅仅数厘米的距离,却是生与死。
ruler回头看着caster,丝毫不去管淌满了半张脸的鲜血。尽管两人都纹丝不动地笔直站立着,但是和完全没有丧失继续对峙意志的ruler不同,caster显露出焦躁的神色。
完了。
也许在她脑中浮现出来的是这个词吧。
如果caster是正规master的话,在第一次见到ruler时就应该透视他的能力值,然后慢慢分析出对方是拥有某些提升闪躲几率能力的非常棘手的servant。可惜的是仅与saber签订不完全契约的她能看见的只有saber一人的能力。
不过——现在摆在面前的不是这种问题。
而是如何生存下去。
caster一边保持着镇定一边微提起被ruler砍了一剑的左臂。衣袖上划开一道长条,但布料底下的肌肤一点伤痕都没有。
caster的龙术士神杖隐匿在左臂中,平时用以魔力储备很少显露出来。可以强化单臂□□强度到达无法被伤害到的程度。敌人的攻击无论多么猛烈,无论何种级别的宝具都无法对神杖保护下变得坚硬无比的左手造成创伤。
这就是她为什么舍弃左臂去接ruler一剑的原因,也是令ruler非常不解的地方。
两名英灵各自怀揣着一丝不安,对方身上的谜团都困扰着他们。仓库街凝结的气氛令人感到压抑。
“不管怎么说你也算是尽力而为地和我作战了。虽然有些话我不该对你说,不过……”
ruler面带极浅的笑容紧盯着caster,在他说话的时候左脸颊的伤口尽管还凝固着旧血留下的淤痕,但是它的表面已经看不到有继续喷涌出来的血珠了。
这种深浅的伤,是servant自我治愈能力能够轻而易举就自动恢复的轻伤。
ruler对一脸紧张、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自己的caster稍稍露出微笑。后者端庄的容貌上无法隐藏她的焦虑。
“还是接受我的称赞吧,caster!能够像真正的英雄那样和我交战,重拾身为英灵的骄傲与荣耀感,也不枉你死在我的剑下。”
ruler的赞赏不是迷惑敌人的假话。
对于caster竟然有胆量到主动冲上前突击自己,ruler不由得在心中默默惊叹。眼前这个敌人和普通的caster很不一样。
意识到这点使得ruler的斗志更加昂扬,好像受过伤的人根本不是自己,这反倒让看起来似乎沾了些上风的caster的气势被压倒了。
“废话少说,ruler……”
caster无视着ruler嘴角挂着的满意微笑。
她深刻地知道,之前那些都是假象。暂时堆砌起来的虚假优势,在自己必杀失手后已经永远地离她远去了。ruler为了能够打败自己,一定会使出之前她曾经充分领教过的宝具「三连击」。
第一招,就是以披戴在其身上的绣着十字架的袍子缠绕住敌人,封锁行动力并将她变为对屠龙英雄ruler非常有利的「龙种」。
而后举起双手阔剑,并最终向敌人放射出投枪姿态的一击,将之彻底歼灭于光束激流中。
caster的焦虑是完全有道理的。ruler的确打算这么做。身为立志消灭世上任何邪恶之徒的英灵圣乔治,在眼前那位不知其真实底细的女性英灵冰蓝色的眼眸中,似已感受到她的丝丝惧意。
他竟会对caster产生某些心灵感应。
因“相性”问题而居于劣势地位的caster能与自己战斗到这个地步,实属不易。或许就是这个原因吧。
自己在情感上对这个仇敌所发生的细微变化虽然称不上翻天覆地,但也足够让ruler暗自惊讶一阵了。
她不但残杀了在servant面前几乎没有抵抗能力可言的master,而且对自己的行为毫无悔意,甚至理直气壮地将ruler的义举数落了一番。这让他孰不可忍——这是此战前ruler对caster的看法。
而现在,caster放手一搏使ruler对她产生了敬意。这份敬意表现为他充分地展示着自己的招数,而不像上一次那样用半偷袭的手段将她束缚在自己的白袍下。
他本来只凭意念就可以启动宝具,他曾经这么做过。但如今ruler却慢慢从身上抽出罩在铠甲外的白袍,就好像给敌人充足的准备时间、让caster看清楚似的。
红色十字的白色旗帜——没错,这件白袍其实是象征着英格兰的圣乔治旗。被ruler穿戴在骑士铠甲之外。这是编织起来的信仰聚合体,尚武精神的缩影,它告诉对手自己将死战到底、绝不退缩的决心。
当它完全展开并飞向敌人时,被束缚对象就会暂时变成龙种,因此caster在看到ruler准备脱下外套时,立刻感到一股巨大的威胁。
怎么办……?
还跟上次那样用「水之术」的穿透力化解危机吗?
那是黔驴技穷时才会想到使用的法术,弊端非常高。虽然能逃脱向自己袭来的ruler的宝具,但使用这项法术后,进行穿透的身体部位就会大幅度地自动禁魔,速度和力量乃至攻击力都会全面下降。即使暂时能逃过一劫最终她还是会输掉。
悲观地这样想着的caster马上升起了逃窜的念头。但是——!
自己被ruler盯上后,他们曾经化作灵体互相你追我赶了一阵。当时自己放弃逃窜转而变成实体应战的想法,caster突然想了起来。
面对追杀只能一味地逃,那种事难道她生前做得还不够多吗?!——这个奇怪的想法催动着她与ruler展开了较量。
就算今天顺利撤退了,下次再遭遇到ruler的话,只怕他的攻击会变得更加勇猛不留情面吧。
可自己本来徘徊在外面只是为了寻找saber也是事实,就这样死在这儿……未免太不值得了。caster好像落入了两难的处境。
“不打算躲或者逃吗?caster。还是你已经认识到自己的罪过……”
ruler说到一半,他脱衣的左手就僵住了。
让他没能把话说下去的不是caster突然想通做出的逃离,而是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的冰蓝色双眸的视线变化。
caster的眼睛离开ruler,移向左侧的空地。因为她的举动ruler也跟着朝那个方向看去。
有一名servant的气息进入caster的感知范围。从她没什么波澜的表情来看,应该是她熟知的、不会对她抱有敌意的servant。
在不知如何退敌、正愁容惨淡的caster面前,掠过了身穿深青色与黑色皮甲的高个背影。
“……非常抱歉master,在您遭遇到敌人的时候我居然这么晚才赶到您的身边。”
拥有光辉之貌的这名美男子——saber,侧过头向身后的caster投去致歉的目光。正是因为拥有对任何魔术的超高抗性所产生的免疫力,她才没有被这魅惑的视线动摇。
正在默默地注视着他的背影而有些出神的caster并没有马上回答。
比起她的沉默,让saber更加吃惊的,是在他说完那番话以后caster表情的变化。
无论何时都平静到几乎没有表情、让人窥视不到内心情感的这位白发女子,本以为她就像冰一样冷酷到底的——
saber首次在caster的脸上看到「那个表情」。交错着「安心」和「期待」。映在saber金眸之中的caster的脸庞,和平时有着天壤之别。会让她露出这个表情的,是「saber此时出现在这里」这件事吧。她分明在为及时赶来援助自己的saber有一丝感激。
不知是不是留意到saber似乎察觉了些什么,虽然略显唐突,但瞬间敛容的caster马上就把脸扭向一边。
“saber。你到哪去了?”
“我巡逻回去之后看您不在,等了很久都不见您回来。所以只好出来……”
“是么,那我们还真没默契呢。”
与询问saber去处时的平淡声音比起来,caster现在的嘀咕声要苦涩得多。两个人都因担心对方于是外出寻找,但恰恰是因为这样,他们都没有马上找到对方,而是双双错过了。
saber顿时有些无话可说,但他很快就把注意力投注到与自己面对面对视着的ruler身上。
“你便是一直追杀吾主的ruler对吧?我早就听闻过你的大名。”
saber在抵达战场时便已经亮出了双剑。如今他边说边迅速地用右手从背后抽出长剑,左手从右侧大腿绑缚着的皮带中抽出短剑。saber慢慢抬起左右一长一短的两把宝剑,摆出其独特的战斗姿势站在caster面前,仿佛像从者保护主人那样将她庇护在背后的样子。
“就让我servant-saber来挑战一下你吧!”
saber一脸激愤地盯着ruler,将左手短剑前端指向他。本来就已经为自己的姗姗来迟而感到愧疚,此刻saber更是由于刚才注意到caster的表情变化而燃起了旺盛的斗志。
然而ruler却好像全然没有听见saber的宣战一样。他的脸忽然被冲天的怒气所包裹。
理应已经阵亡了的saber——不,现在伫立于自己身前的那个男人,显然是有别于英灵贝奥武甫的另一名servant。
可是这个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servant,和caster说话时竟然叫她——master?吾主?
“你这……”
「这个敌人已经洗心革面了」——ruler好不容易对caster积攒起来的仅有的一丝好感瞬间荡然无存。
“你这不知羞耻的家伙,竟然堕落到这种程度吗?竟然违规到这种地步吗?!”ruler紫灰色双眸里充满了愤怒,大声朝她喝道。
摆在眼前的事实根本一目了然,其实也根本无需质问。caster极端卑鄙的作法简直天理不容。
不过caster并没有被ruler的气势震慑到。她在saber答复之前回答了他:
“事情就是这样。所以ruler,今天要和圣杯战争永别的人——是你。”
caster冷冷地说道之后,ruler停止了交涉,他用严峻的眼神盯着一前一后的这两名敌对的servant。
如今他必须打败saber和caster两个敌人,不难从中估算出自己的胜率。ruler正确的作法应该三思而行,暂时撤退才是。但他完全没有朝这方面去想。
caster究竟何时实施了这颠覆圣杯战争格局的召唤仪式,完全不必深究了。然而ruler没想到她竟然完全不知悔悟,一而再地做出为人唾弃的无耻行为。决不能饶恕她。和他们同时为敌,纵然自己可能会身负重伤甚至丢掉性命,也要打败挡在他与caster之间的那个servant,然后亲手诛灭caster。
ruler不得不承认这样的举动缺乏慎重的考虑,显得自不量力了。就算被人指责行动轻率,他也无法辩解。
ruler扬起的视线落在第一次与之见面的、满脸坚定的绿甲骑士身上。
这名servant既然是列席于最强之座的执剑英灵,就绝对不会是等闲之辈。透过管理者权限,ruler只消一眼就能够看穿自己所遇见的servant的情报,包括英灵的真名、职阶,六项基础能力评级,乃至英灵最可贵的武装,被称颂为英雄之证的宝具的性能,都一并落入了ruler的认知。saber的能力值,除了幸运外都很高,有三项达到了a级,足以与最强职阶相称。其真身是凯尔特神话故事中爱尔兰的传奇英雄迪卢木多·奥迪那。
虽然ruler已经预测到这名saber是一个难以对付的敌手,可是他没有绝望。如果自己以死相搏的话,未必就不会没有胜算——这是ruler永不熄灭的信念在鼓励自己。
ruler经过短暂的澄思渺虑之后,以奇妙的表情蹙眉点点头。他几乎没怎么多想便决定应战。
“……好极了。”
在死斗接近的感慨中,他不禁笑了起来,旋即摆出和两名英灵共同对战的架势,把紧握的阔剑向上提了几分。
“花落谁家还不知道呢,caster。你的首级,是注定要挂在我之剑上的勋章。速速给我出局吧!”
ruler果断地发出了交战宣言,压得低沉的声音中透露着丝丝怒气。saber用凌厉的眼神阻止瞪视着caster的ruler可能继续说下去的话。
“——你不要放肆。”张开拿着双剑的双臂,saber并不在意ruler语气中的轻狂,反而有些兴奋地说道,“你想要以骑士之礼进行单枪匹马、正大光明的较量,我可以满足你。妄想撇开我打倒caster。”
不过尽管这么说,saber也认为以人数优势对付敌人实在有辱骑士的颜面。caster的身前传来请求的声音。
“接下来请将战事交给我。……不过。也请您不要离我寸步。”
caster从saber后半句补充的话中听出他的弦外之音。
如果趁saber与ruler一对一交战时撇下对战局的观望,赶到监督者教堂的话,一定有很大的几率能有所斩获吧。但既然saber这样说,如果她无视saber的恳求,说不定会和这个自尊心强烈并且痛恨卑劣伎俩的英灵间的关系彻底恶化吧。
轰——
那边的战斗已经开始了。只见ruler红与白的身影与saber绿与黑的身影迅速交织在一起。双方的武器相撞,产生的气场伴随巨大的响声冲击着笼罩于防魔结界中的街道。身披盔甲的勇士们,剑与剑迸发出璀璨的火星。
caster只能用迷离的视线,看着在刀光剑影中奋力厮杀的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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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archer锲而不舍的穷追猛赶下,承受着巨大心理压力的assassin拐进了一条死路。
三面围墙的巷子又深又偏僻,静悄悄的仿佛一个人也没有。
archer将assassin逼至绝境。逃离路线上,从断腕处不断涌出的血迹在地面形成一条斑驳的鲜红色丝带,出卖了这位刺客的踪影。
即使这样仍然不可思议。在隐藏气息逃跑这方面几乎无人能及的assassin,竟然会被archer追赶到。看来对某一对象彻骨的恨意有时候能使人发挥出超常水平。
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逃的assassin,只能无奈地现出原形。
他甚至都没有办法在逃亡过程中找到那个神父的踪迹,挟持他逼迫archer撤退。
assassin的这次活动,完全出于对自己的master赫华德主动请缨而为。埋伏在archer这组的据点,突然间看到对方的master居然旁若无人地单独走出了小酒吧,他认为这是绝妙的机会。
虽然不知道神父死而复生的原理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过面对毫无防备、独自外出的archer的master,被功利熏昏了头脑的assassin于是打算悄悄尾随着神父,把他杀掉。
这个计划不是赫华德下的命令。可以说这完全是assassin的一次自我发挥行动。能够用这种方法顺利排除掉自己不可能正面战胜的archer,对assassin而言是一种巨大的诱惑。赫华德必定不会责怪自己。
——结果,自我感觉良好的assassin便上演了这失败的一幕。现在看来连逃回去向赫华德领罪的机会都没有了。
“……可恶!”
淬了一口唾沫,assassin紧紧盯着对面不足十米的archer。
他再也不复以前那样潇洒、悠闲了。或许在那次他和ruler形成二面夹击的态势与caster对峙时,因为他的背叛而被逼上绝路的caster当时也像自己现在这样乱了方寸吧。
然而,至少她还能使出不可知的诡异手段陡然从敌人面前彻底消失。
即使此时身陷战栗之中,但是assassin仍然尽力稳住自己的情绪。——直到,一言不发的archer第二次出手!
见assassin终于逃无可逃,为了保证胜机,archer这回干脆连废话都不跟敌人啰嗦。右手紧握着的斧剑,立刻携带着万钧之力向assassin斩去。
看到向自己袭来的攻击,虽然明白自己绝不是archer的对手,但是出于本能,assassin还是抽出一把匕首想要将敌人的斧剑格挡开来。
嘡——
结果毫无悬念。
在只有单臂能够作战、甚至由于伤处的剧痛而使身体无法使用十成力道的assassin,只觉得一股如天神般强悍的力量迅猛袭遍全身。
无力抵抗这一击的assassin很自然地就被劈飞了出去。
这情况差不多等于被敌人秒杀。按理说应该是archer稳赢了吧。
仰面在空中无力地飞了一阵,assassin赶紧顺势在地上打了个滚,想要调整自己满是破绽的姿势继续站起来钳制archer。
但是archer的攻击并没有停止。
他根本就没给敌人任何东山再起的机会。
“喝啊啊啊——!”
“———!!”
敌之斧剑再次从眼前飞驰而过,斩断了assassin重新从地上爬起来的可能。
在那个瞬间,对准肩部如同砍树般的一击尽管被assassin险之又险地僵僵避过,可毕竟距离太近,狼狈地向后仰倒的暗杀者,胸口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伏在地上的assassin虚弱地伸着腿脚,想站立起来。但是由于受到的打击过于沉重,他好像意识到自己不可能逃过被诛杀的厄运了。
“饶我一命……”
assassin停止了反抗。他喘着粗气靠坐在墙角,眼前archer的身影由于自身遭受了失血过多的重伤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知道害怕了吗?”archer用好似燃烧起来的双眸轻蔑地俯视着趴坐在角落的assassin,用威胁的口吻大声说道,“当初小主人遭受过的苦难,我也要让你尝尝!”
尽管archer的喝声气势磅礴,但瘫软在血泊中的暗杀者并没有理会他的叫唤。assassin从喉咙深处调动起沙哑的笑声。
“哈哈哈……不,不行,archer。你不能杀我。”
真不知道那家伙这个时候怎么还笑得出来。archer有些不耐烦地吼道:
“意识不清,开始说疯话了吗?为小主人报仇,是我继续留在圣杯战场上唯一的心愿。”
事到如今,archer也不介意说出自己的心声。
“可惜啊……就算让你以命抵命也无用。你这肮脏污秽的蝼蚁之命,就算丢了也偿还不了这个血债!”
archer感到痛楚正在冲击他的内心。会以servant的形式来到现实世界的英灵,都是早就过世的人了。因此纵使assassin死在archer手上,也难以告慰白尔罗斯的在天之灵吧。
archer带着深深的感慨抡起斧剑,准备给予敌人最后一击。谁知,assassin却突然说道:
“你认为自己的master是那么容易就被暗算的吗?!”
“……”
巨汉的双臂僵在了半空。
他很清楚,白尔罗斯的实力绝不是那种不堪一击的三流魔术师。即使是没什么心眼的archer,都始终对迪尔波里当初的说法感到十分可疑。如果说这个assassin就是当时在场的其中一名凶手,那他一定知道真相。看来这中间还有很多自己不知道的细节。archer的旧主人到底是谁杀死的呢?
“你知道些什么?告诉我!”
“哈……那我就提醒你一下好了,archer。要知道那个魔术师的死亡秘密,得问你的新主人做了什么好事。”
被archer逼视着的assassin,用平静的语调清晰地这么说着。archer无语地听着。对方的回答令他心情随之下沉,愈加迷茫了。
他本来以为,assassin会说出「放了我就告诉你」之类讨饶的话语,还在心中鄙视着仍然没有死心的敌人。
这个敌人是一定会死在这里的,不用质疑。
然而,要如何去理解assassin的这番话呢?
就在archer慢慢放下斧剑、想要进一步盘问下去的时候——
呲——
眨眼间击打在archer胸膛心脏处的那柄匕首,就好像以卵击石那般打着圈弹飞出去,掉回了assassin的脚边。
“——”
archer沉默地低头瞪视着落在地上的敌人偷袭的凶器。assassin的嘴角似乎在嘲讽他一般微微翘了起来。
与远程投掷的短刀不同,assassin被迫近战时通常使用的是更为尖锐也更为短小的匕首。短刀大约只有d级宝具攻击力,匕首差不多接近于b级。
可是,archer的宝具【十二试炼】能够使任何低于a级宝具的攻击无效。
朝他投去的匕首只是划破了巨汉身上的灰色斗篷,至于archer本人的身子,连一道像样的伤痕都没能留下。
也许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死去的assassin为了表达些微的抗议,才投出去的吧。
是啊,在具有如此压倒性实力的敌人面前,就连所谓的恐惧都没有余地去感受了。无法战胜,无法存活——想都不用想,assassin只能做出这毫无意义的挣扎。
然而令archer在意的并不是敌人无谓的偷袭。他没有因为assassin的偷袭而感到生气。
“——就是这把匕首杀了小主人吗?”
archer以一种与之前完全不同的、安静到让人毛骨悚然的、毫无抑扬顿挫的声音轻声问了一句。
白尔罗斯胸前的致命伤,archer至今都了然于心地牢牢记着。assassin持有的短匕首,无论横向大小尺寸还是纵向深度都与白尔罗斯的伤口极为吻合。
两天前监督者的第二道调令发布以后,archer便知道是caster和assassin共同密谋策划了那次悲剧。不过现在看来,直接对白尔罗斯下手的人应该是assassin。
这个暗杀者,是archer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过的首要仇敌。
伴随着风被割裂的声音,闪耀着死亡之光的斧剑刀锋向assassin的躯体劈头盖脸地砸过去。
一剑砍下,如同虚空中划过一条黑线。
这简直就是虐杀。
直接斩断了胸腔中所有的肋骨。破裂的内脏顺着被开膛破肚的上半身掉出体外。assassin保持着死前的表情,连呻·吟都没能发出。
接着在已经死去了的暗杀者半掩于斗篷的脸庞正上方,又出现了那道闪动着的黑光。
被削断的头颅滚落一边,尽管如此凶手依然没有停手。无头的尸体遭受着猛烈的打击,就像被劈的柴一样。
“啊啊啊噢噢噢噢噢———!!”
archer的气势,简直比当初在berserker的阵地中误杀英灵贝奥武甫的时候还要骇人百倍千倍。
如果在那个时候他拿出现在的气势全力斩杀berserker的僵尸以及它们主人的话,恐怕berserker早就横死在archer的手上了吧。saber和rider的悲剧也就能避免。
怨气化为泄愤的动力。
向着地面——
一次又一次,一下又一下,一遍又一遍。
“弱!弱!太弱了!实在是弱得可以——!”
从assassin尸骸上飞溅起来的血珠高达数尺。archer发狂般蹂·躏着它,在死去的servant彻底失去凭依消失之前,一直一直、反反复复地蹂·躏、碾磨、压碎、砍伐。
不知道被肢解成多少块。
能感觉到的,只有疯狂。
七零八落地散落在脚边的尸块,如今只是一堆烂肉糜。逐渐失去实体、变成烟雾消散了的亡者残骸,丝毫看不出这曾经是位于暗杀者职阶的那个servant。
惨绝人寰的屠杀结束之后,archer终于放下了武器。他扬起溅满敌之血污的脸颊向天空遥望。
每一朵灰蒙蒙的乌云好像都盛着过量的眼泪,共同见证了archer的疯狂。
我的小主人啊,我终于……为你报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