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边月3(1 / 1)

江边月3

两个人额头几乎抵在一处,对面那人微微颤抖的眼睫差点就要戳进黎千寻眼里,冲动之前的脑子还是一片前所未有的清明,如今却迷迷糊糊的似乎正有成片成片的又亮又热的东西在里头不断炸开。

就好像两天前在茶馆楼顶,晏茗未用水幕结界给他放的烟火,无与伦比的多彩绚丽。

清风凉月下,微醺的酒香一丝一丝撩动着浑身上下每一个感官。从来便是滴酒不沾的黎千寻,仿佛忽然有几分明白,醉了是个什么感觉。

两双相叠的唇瓣,就这么僵持了好一会,没有哪一个嫌眼下的这个姿势不舒服,好像本来就该这样,只要这样,就什么都是对的。

黎千寻忽然尝到一股甜腥,他皱了下眉微微撤开些许,蓦地看到一双泛红的眼,都还不知道那是不是错觉,他却十分清晰的感觉到心里一阵尖锐的疼。没等他有所反应,对方忽然伸过双手揽住他的后脑,猛地向自己的方向压过去,动作可以称得上粗暴,甚至连平日里那些从容和体面都扔得干干净净。

晏茗未用自己温软的唇舌细细摩挲着,那人的手虽然压得很紧,两个人在那股力道之下几乎是唇齿相贴,但对方那轻轻慢慢的探索般的动作却有一种精雕细琢的耐心和虔诚。

不知怎么,黎千寻心里忽然一阵酸酸麻麻的难受,随即满肚子的五脏六腑都软成一汪水,他跪坐在地上微微立起上身去迎合晏茗未那双捧着他后脑的双手,好让他不那么用力,好让自己乱成一团的五内不那么难受。

黎千寻从来都不知道,那种从对方唇舌上尝到隐隐的血腥气的感觉,也会上瘾。

本来染上血腥气的吻就带有一种不管不顾的放肆疯狂,两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在紧紧交缠间交换着彼此的气息,黎千寻觉得自己都要被那一股软的心酸的感觉弄死了,他蓦地直起身不管不顾在晏茗未唇上啃了一口,一句口齿不清的叫骂从四片唇瓣中溢出,带着些黏黏糊糊的轻喘。

人间多是流水负落花,风烟荡平雁南归,百年沧桑,情难翻覆,唯愿经年小桥流水,一伞庇护一双人,红泥绿酒共蹉跎。不论平凡人家小情小爱,还是世家仙宗旷世之缘,其实不过一句“你情我愿”。

世间所有的冷暖自知,到头来不过一句关你屁事。

去他娘的天命大恶!六壬灵尊简直白活了这千年光阴,热热闹闹的空留了一句“潇洒无格”,他潇洒个屁!

不想再错过,也再没有另一份心思可以盛装那种让人绝望的心疼。

黎千寻咬破了晏茗未的嘴唇,睁开眼将头狠狠往前顶了一下,他也伸手将那人后脑揽过,两人额头紧紧抵在一处,他低骂:小畜生!

晏茗未面色如雪,唯有眼角和嘴唇红的一片嫣然,与对面人近在咫尺,眼前一切都像是融化在荡漾的云朵里,他只勾起唇角轻轻唤了一声“阿尘”,低低哑哑的声音里还带着一丝涩然,无比熟悉的两个字,明明都已经听了整整十年,如今的这一声,却在黎千寻糊成一团的心里生生砸出了个你侬我侬的风月缱绻。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乱音阵里也终于荡出了第一个泛音,像暴雨初开前的雨打浮萍,随即一声叮咚搅乱一池蛙声。

黎千寻的右手还按在乱音琴弦上,听到这声响也紧跟着拨了几下,移角为羽,春木生,小溪流,白雪冬藏的爱恨恩怨都将随这段扬调化进纷纭往事。

水千丈远远看了一眼玄榕主干,躬身颔首对黎千寻行了一礼,道:“多谢灵尊成全。”

说完这句道别,那灵体瞬间化为一片聚在一起的白亮灵信,无数只磷蝶挥动着半透明的翅膀散向各处,纷纷扬扬的细小光点渐渐融进墨绿树冠。

黎千寻这时候还没从那阵情动中全身而退,两个人依旧维持着一个实在算不得舒服的姿势,他略略向后退了一点,飞快低头看了一眼琴弦。

正抬头的时候,忽然觉得晏茗未按在他脑后的手松开了一只,稍一晃神,立刻便瞄到不远处一只红得发亮的丑葫芦被那人一手接住,那葫芦飞过来时气势汹汹的劲头,简直跟屁股后头烧了三尺火苗一般。

随之而来的便是一声响亮的叫骂:“老东西你要不要脸!”这句几乎是发自肺腑的嫌弃带着一股浓浓的气急败坏,他似乎都已经能看到七情散人那要翻上天的白眼。

黎千寻默默撇了下嘴,那种东西,他不是从来没有过么。

完了咂咂嘴,仰起头又在晏茗未唇上啃了一口,才意犹未尽的松开手坐回去,老老实实的把这一个横亘了三百年的死结解开抹平。

情结还得情来解,山万重被玉苁蓉封得太严实,幻境里那不时就飞地飘飘洒洒的磷蝶就是他日思夜想的师兄,只是不论他如何忏悔,都只能一次次错过,哪怕是在梦境里,也无人给他半分回应。

黎千寻此时再奏上邪,虽然曲调依旧澎湃凄婉,但是却不再有那一股紧紧堵在胸中的郁闷。正如世间万物,唯有疏,才能通。

黎千寻弹不来言灵司他们司音谷仅此一家的无声曲,而此时的乱音琴奏出的便是完整的上邪曲谱。再加上风满楼那边好似鬼哭狼嚎的乱音阵,合起来简直一片颠三倒四乱七八糟。

黎千寻一边拨弄琴弦一边还忍不住腹诽,不知是临水镇上的人都是聋子还是怎么,这声音要是能引来鸾鸟,估计玄鸑鷟那傻凤凰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一翅膀扇死风满楼。

“乱音”与上邪共曲,在六壬七情晏茗未和琐玲珑这几个修为高的人听来,倒是也没有太过杂乱,最起码没到忍受不了的地步。

但年岁尚小的琐隐和小刺头禾初九就不行了,黎千寻这边的一个开指没完,初九就已经捂着脑袋蹲在地上站不起来了。

七情散人不稀得研究乐术,愣是连个乱音结界都化不出来,顶着一头白毛气的要炸,气哼哼的抓了杵在玄榕另一边的琐玲珑让她给俩孩子隔出去,最后还指着琐玲珑这个似乎十分不称职的亲娘好一通训斥。

对于如此般壮观的乱音阵仗欣赏不来的又何止是琐隐和初九两个少年,当然还有已经撤到十几丈开外的沐氏众人。

沐氏派来的几十个年轻修者明显不是修为高深的那一拨,这时一众小年轻就沐浴在那毫无章法奔放不羁的曲子里,一个个抱着树枝还东倒西歪,连哀哀戚戚的力气都没了,惨的好像人间地狱。

乱音坊的琴都是用七情散人的“乐回春”炼出来的,不止乐声醉人,乐香也很要命。黎千寻早察觉到他们外面围着的那一圈人好像不声不响的就“醉了”,便琢磨着稍微震慑一下见好就收。

黎千寻忙里偷闲拿胳膊肘怼了一下紧紧贴在他身后的晏茗未,努努嘴示意他这个正面人物去当个好人挽回一下早已塌了一地的形象。

晏宫主这才一脸不情愿的收了缠在黎千寻腰上的手,左手腕一抖,夜宴晃晃悠悠钻出来两寸,正要伸手去将那已经露了个头的一抹朱红抽出来,却被黎千寻一把抓住闷了回去:“用结界。”

晏茗未拧着身子向四周看了一圈,皱了皱眉道:“太多太散。”

黎千寻觉得好笑,就这么几个人什么时候能难得住晏宫主了?他稍稍侧了下头,挑眉道:“想跟我合奏上邪?”

晏茗未不言语,只看着他笑,黎千寻被他笑的口干舌燥,舔舔嘴唇默默把手收回去继续弹奏:“别人要撑不住了,你快些。”

晏宫主得偿所愿,最终还是将那只朱红短笛从夜宴里头抽了出来。百鬼丹,就眼下而言,这红朱祭笛上天入地唯此一支,若是有第二个,江氏也不会如此大动干戈的炼笛,甚至不惜冒险去惹那个恶名昭著的天妖红玉。

百鬼丹笛音一出,几乎只是瞬间,那一阵阵直击灵脉的疾风骤雨便仿佛被一层轻纱半路隔断,朦胧中翻江倒海般的波澜也化作和风细雨棼烟丝丝。

除了引灵和剑道,晏茗未的乐术修为也是深不可测,甚至黎千寻都忍不住怀疑过,这人脑仁里到底装了多少别人没有的东西。

更奇的是,那人在吹奏的间隙还能抽出空来跟黎千寻调情,笛声向来就比琴音清亮婉转,那人在乐声相合的的时候留出一个不伤大雅的空隙,一脸笑意的凑到黎千寻耳边,轻声道:“以后用百鬼丹与你的将离合奏。”

将离,取春/色忘年之意。六壬灵尊的琴,除了本尊,如今的修真界怕是真没人弹得了,四界灵司已死,双玄惠人也早已不在人世。晏茗未这时候对他说这么一句话,就是明明白白告诉他,他知道他是谁,而且愿意陪他杀回镜图山。

十三年前黎千寻炸了自己坟头剑冢的时候,见到了封存在剑冢里的将离。那时只是有一点不甘心,不过一把琴而已,他又不是专修乐术的修者,对这些东西向来没有什么执念,便也没有顺手牵羊带出来。

如今再次提到将离,尤其是在刚用了许多不趁手的琴之后,黎千寻心里也还是有点痒痒的。只是不知道痒的是人,还是琴。

他勾唇笑了一下,道:“好。”

就在这时,乱音阵中密如急雨般的乐点飞溅渐渐放缓,此时玄榕正安静的像一只睡着的死狗。

黎千寻一边拨弄琴弦一边暗自磨牙,还真是乱拳打死老师傅,他们江家的人也算是把他镜图山的道法精髓给发扬光大了,这么一想,心里还真有那么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

说起来这神木也实在是奇,且不说一个树灵跟两个人灵共栖几百年是不是有什么影响,就这棵树下蛋似的将那几十个人茧从一个十分一言难尽的地方吐出来,就特别的惊世骇俗了。

显然风满楼也并未见识过将人茧取出时该是个什么情形,当那个裹了一层淡淡柔光的茧从数丈高处的枝杈处掉出来的时候,形容细瘦干瘪的七情散人身姿矫健的飞身去接,大掌柜也愣了那么一会。

三十三颗人茧,神木被哄开心了倒也爽快得很,不到盏茶时间,全数被从烂柯结界中放了出来,一点不扭捏。

黎千寻见人质被放出来,也就少了一层顾虑,乱音阵那股实在有碍视听的“乱音”结束之后,黎千寻便凝神将自弦上流出的灵流汇入地下主根上的那一个定魂符。

也不知道玉儿当年究竟是带着多大的气刻的那个定魂符,黎千寻耐着性子一点点抹掉着实是费了不小的功夫。

山万重的那一缕皆魂终究是没能换成,灵体不齐,只有两魂七魄,但若是能花心思安养的话,总有一天可以重新织魂将魂束补齐,只是似乎他也不需要了。

水千丈更惨,本来就只留了一缕千疮百孔的命魂而已,全靠与树灵共栖才能维持灵体不散。

定魂符已解,曾三百年未见一面的山水二人也终于重聚。繁华落尽,暴雨初晴,再撕心裂肺的剖白,其实都比不上与心上人两额相抵的会心一笑。

于山水两人而言,或许前世的种种都不过是一个拼命想要逃出的噩梦,而那黑漆漆一片中唯一的如豆灯火就是彼此的难忘温存。

有人痴情如山,磐石不转,有人柔情似水,润物无声。得一人真心,一世足矣。

黎千寻也如他们所愿,将两人魂束合一之后散灵,不论是否能再入轮回,两缕命魂都已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与玄榕共栖了几百年的灵体散去,那树还摇晃着树冠别扭了一番,山精树灵之类本就灵智低弱,即使是千年树灵,摇起来也像个没睡醒的三岁孩童。

树中与树灵缠扯不清的人灵散去之后,整棵树立时显得正常了不少,虽然依旧是远观庞然大物,近看遮天蔽日。但是不得不承认,这会儿更像一棵树了。

其实黎千寻还有些话要问山万重,只是在那么个凄婉无比的情形之下,看着别人小两口久别重逢,就是脸皮再厚,他也没好意思打断。

直到所有乐声都停了之后,黎千寻半死不活的靠在晏茗未怀里狠狠掐了一把自己大腿,咬牙骂了句娘。

晏宫主腰杆挺得无比直,微微低着头将没骨头的黎千寻又往里抱了抱,那人却忽然仰起头,斜着脑袋一口咬上他下颌,口中呜呜不清的低低骂:“晏三句,你说不会后悔,我就让你没有后悔的机会,六壬灵尊向来说一不二。”

晏茗未便笑:“巧了,我也说一不二。”

这边两个人黏黏糊糊的让人不忍直视,最后还是绿水,老脸皮厚的堪比城墙,几乎能与长进不少的黎千寻比肩,拎着根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小木棍晃晃悠悠溜达了过来。

黎千寻懒洋洋的看他:“该我的我弄完了,我要歇歇,你别瞪我。”

绿水叉着腰站直了,心说和着这烂摊子都不是您老人家留下的?七情散人一双小眼睛就瞪着他,手里的小木棍指了指远处已经一片开阔的水面:“江氏的人来了,你说你能不能歇?”

黎千寻闻言一个挺身从晏茗未身上弹了起来,伸着脖子看向绿水所指的方向,距云水谣不足一里的水面上,漂着的赫然是两日前他在香炉镇外见到过的那艘骚包大红船。

“啧!”黎千寻抓过晏茗未手中的青鸾一跃而起,精神抖擞的实在看不出究竟哪里需要“歇歇”。

黎千寻扛着青鸾穿越一众七歪八扭的琴师和沐氏修者,蹲在水边等着那船靠岸。江氏么,江小胖他熟得很啊。

可惜这次,黎千寻显然又掐错了卦。

或许也是遥遥感应到玄榕动静有异,还未等船靠岸,便从船舱里直飞而出一道黑影。不知为何,黎千寻莫名一惊,心说连走出船舱这个动作都省了,这人绝对不是江小胖。

等那黑影靠近,停剑在水面站定,来人是个看上去不足二十岁的女子,一身黑衣裹着细瘦的身子,凛冽的像一道黑刃,眉目虽精致,望过去好似深不见底的眸子却有一种莫名的阴冷疏远。

这张脸,似乎在哪里见过,只是长大了一些。

黎千寻忽然一拍后脑叫道:“丫头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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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我的妈,终于把想放的人放出来了

顺便邀个功,这波进口狗粮味道如何,看看吻技,就大概知道我的车技了,叉腰

捉虫,妈呀裸/更不行啊错字太忍不了了_(:3」∠)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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