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烧尾宴6(1 / 1)

烧尾宴6

午前仙市人少一路走来比较顺畅,可到了下午越接近晚上的时辰,似乎忙了一天终于闲下来的人也抽出空来街上转一转了,虽说不至于人挤人到张袂成荫比肩接踵的程度,但回去的时候明显不如来时那么顺利。

雪绫绡一个人猴子似的窜来窜去跑得挺快,后面两位大爷真的慢成了大爷,再加上黎千寻在东平向来就不记路,晏宫主便是紧紧牵着他的手一刻都不曾松开。

他们两个倒是挺坦荡,一点不在乎旁边人什么眼神,人群里悠悠走着旁若无人的像是在踏青。

紧赶慢赶,擦着漏刻里未时的那最后几滴水入池,总算是回到了豢龙棋田。

碧连天的弟子已经列队完毕等在门口,黎阡见到黎千寻慢腾腾溜达着露了面,立刻便冲过来拉着他找地方换衣服。

黎千寻此时是一身黑不溜秋,一首三长七师是宗室代表,论法道会这种场合的重大仪式上一定要着自家主灵色礼服的,若是就这么站在碧连天引路仙首身侧,看过去就他一个黑黢黢往中间一杵恐怕有点不大成体统。

这不是他们之中的一些人在乎不在乎的问题,而是整个门派的面子问题。

黎千寻被黎阡拉拉扯扯拖着拽进一间厢房,随即就被塞了一套颜色极淡的浅鹅黄色道袍,浅金色梏灵线流光溢彩却又丝毫不显张扬,抱在手上异常厚重。

他皱了皱眉,抖开略略瞧上一眼,碧连天弟子服制上的三足乌是以金线绣成,而他手上这套,赫然是用半透明的云丝灵线绣成的,展翅,蜷足,每一根羽毛都精致无比,而且正面看根本看不出衣服上的繁复绣纹,那东西是会随动作在底纹之上流动的,三足金乌在变幻的云影间穿梭,若隐若现。

黎千寻飞快拉住要出门的黎阡:“你等等,黎明秋,你给我的这是什么,以为我十几年没回碧连天就不认识这套衣服该穿在谁身上了?”

黎阡瞬间一僵暗道不好,黎千寻从小到大很少喊他明秋,一这么喊肯定没好事。

黎大宗主表情纠结的回头,飞快摸了一把那套礼服,强自镇定故作惊讶道:“哎呀没看清拿错了,哥你就将就一下先穿这个,仪式结束再换回来?”

黎千寻将那套价值连城的道袍扔在一边的椅子上,挑眉看着黎阡,淡淡道:“别以为我能笑着跟你说的话就都是开玩笑,不跟你废话,把你的脱了穿上那个,你才是黎氏的宗主。”

“…哥…”黎阡知道他家大哥的性格,很少与人较真,越是平淡冷静却越是可怕。

黎宗主顿觉很是无力,他实在有点搞不清楚这事究竟怎么触了他逆鳞了,从昨天到现在说生气就生气还软硬不吃,虽说硬的他没试但肯定不行,因为他打不过。

移花接木的小把戏不成,黎阡愁眉苦脸跟他换了衣服,一身厚重华丽的宗主道袍仿佛把他一个二十来岁的壮年人都压得矮了半寸。

两人出了门黎千寻才舍得给了黎阡一个软和点的表情,随即飞起一巴掌用力拍在他微微佝偻的后背,冲他笑着挑了挑眉示意宗主行在前列,自觉退后一步跟在一侧。

说起来如今还只是四方世家弟子入门的小场面,但豢龙棋田入界口此时还是聚集了不少观礼的别派弟子,以十八门中人居多。

论法道会主办世家只接待四方世家弟子,十八门这些门派是住在豢龙棋田外的,虽说礼节上并不要求小门派也在论法道会前十日就来报道,但长久以来基本已经是约定俗成的规矩了。

论法道会是各系弟子正式试炼,而前十天的仙市却是更加开放更加自由的交流场所,越是资历不够的门派,只会参与的更加积极,不论是研修学习也好,还是努力表现也罢,总之都是有益无害的。

碧连天此次与会弟子人数跟木犀城差不多,也是千人左右,豢龙棋田大门够宽,但列队入门的时候总不可能铺开了随便进,既然是仪式那肯定是有很多规矩的。

横排两人,纵队一字排开,千把人的队伍恨不能浩浩荡荡扯出二里地那么长。而观礼人数之多,各派丹修江湖散修还有来凑热闹的凡修,却是严严实实的将这个队伍围到底还余下很多很多。

黎陌为首引路,黎千寻和黎阡在次位,三长中的另一个却是个年纪与他们兄弟三人相差许多的宗室长老,须发尽白/精神矍铄。黎千寻自然认识他,小时候没少挨他的戒尺,恐怕碧连天授课的长老里就这人最爱抽弟子板子。

见到人的时候黎千寻嘴险些歪了,蹭着黎阡的肩膀跟他换了位置,不是怕,他是担心自己忍不住冲上去薅人胡子。

对于碧连天的童修弟子来说,尤其这几茬新的小弟子们几乎没有见过黎千寻的,更不用说认识他是谁了。虽说这时候这人也穿得挺正经,但跟熟悉的师长们站在一起的陌生面孔仍是让多数弟子感到十分好奇。

队列走走停停受引通过入界口,被看的最多的不是为首执剑的黎陌,反而是他。

黎氏弟子群中其实早已有消息传开,说那个年少时便名震修真界的大公子要回来了,论法道会时便会随宗主一起回归碧连天。

十多年前那位少主的事迹在四方十八门一向是个传奇,究竟英名恶名暂且不论,如今见到疑似本人的修者,那些尚怀有一点叛逆英雄心思的小弟子们私下不免都是一阵沸腾。

黎千寻也是很自觉,知道自己如今当众露面算是个新鲜人物,各种目光的注视下重复着繁琐的仪式礼节,却也一直精神抖擞没有丝毫不自在。

碧连天的弟子队列是按照修炼时间排的,前面是初次接受试炼的童修弟子,最后是各系选出的小部分成年修者。

前头大群半大的孩子走过去之后,后面那些个熟人就开始挤眉弄眼地跟黎千寻打招呼,看过去基本都是早年跟他一起修炼的那批人了。

他们之中,有些是时不时会见个面,但有些却是实实在在的多年未见了。灵尊向来对人情感知迟钝淡薄,但也不是一点没有,初生为人,这辈子的短短几十年里,还是有许多东西是他曾经千万年的长生岁月里也未曾有机会经历的。

莲池雾散,疏林鸟鸣,大小孩童塞了一船厢一声高歌顺水而下,扒着船舷摘了莲蓬荷苞,浅碧水面上圈圈波纹里漾起的朵朵水花,笑语点滴清晰如昨,仿佛断弦时伴着鸣声在指尖琴弦上化开的血沫烟尘。

年少时光之所以深刻,是因为可以肆无忌惮的全心全意,可以全心全意的轰轰烈烈,可以无知,可以任性,可以单纯。

而如今,就有一个依旧单纯的人远远瞅着他眼眶泛红,黎千寻哭笑不得的趁人不注意飞快冲他挥了挥手,此人却是鼻子一抽眨眨眼直接哭了出来。

跟他并排的女子一脸嫌弃皱了皱眉,伸手在胳膊上掐了一把,随即扭头冲黎千寻眨一下眼,两人随队列行至门口与他错身而过。

黎氏的各系弟子服饰颜色相同,一水的浅鹅黄道袍,可在差不多行到末尾的时候,黎千寻却看见队尾十分突兀的缀了两队水青袍子的弟子,大约四五十人,而且皆是成年修者。

单从服饰和佩剑上看,就知道明显不是碧连天的弟子。但修真界门派众多,各家各派主灵色又不会只因为怕弄混而刻意区分调整,所以每到盛会聚在一起的时候,放眼望去青白色系的道袍是最多的,颜色深浅不一但区别并不太大,人没走到眼前黎千寻根本看不出是哪家的弟子。

其实就算人家走到他跟前转一圈,这人大概也是认不出的。

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碧连天弟子入门时后面会混入别派修者?

黎千寻稍怔一瞬皱了皱眉,扭头看一眼身旁的黎阡,却是随即悄悄退出次列席横着挪了几步凑到了黎陌身边,扯了扯他袖子,低声问道:“这是哪个门派的人,怎么跟在碧连天后面就进来了?”

之所以没问就在他身边的黎阡,而是舍近求远多走了两步跑去问黎陌,是因为黎陌这人跟黎阡不一样,从来不说废话,有什么就说什么,简洁清晰重点明确。

修真界人人都知道碧连天玲珑双子的二公子沉默寡言是个冰山贵公子,但其实黎陌人一点都不闷,该说的话并不会短了谁的,只是很多时候跟黎阡两个人并肩而行,有什么话都让黎阡一个人说完了,所以二公子在众人心里便落了这么个沉默古板的印象。

论修为和能力,黎陌一点不比他的孪生哥哥差,甚至许多时候还会比黎阡略胜一筹,只是黎陌从小就习惯了站在两个哥哥身后,小时候的修炼功课,他一个人得做三人份,便也没那么多空闲给他耍机灵搞活泼了。

如今双生子共同管理碧连天内外事务,黎陌也只是特别低调的跟在黎阡身边,没问题的时候负责笑,有问题的时候负责纠错和补充。

黎阡能轻车熟路的处理族内冗杂事务,早早就撑起碧连天在各门派间左右逢源,“沉默寡言”的黎陌功不可没。

二公子能力卓绝却甘于伴其兄左右辅佐而从不越俎代庖,黎氏宗门上下简直和谐得羡煞旁人。

黎千寻这边挪了个窝问句话的功夫,黎氏弟子后面水青色道袍的修者已经缓缓到了两人面前,黎陌作为引路仙首,却是看着碧连天的人全部入了门之后便将破晓收进了剑鞘里。

随后自己也提步带着碧连天师长队列的十来人进了门,边走边道:“泽水渊的人。”

黎千寻看到黎陌收剑的时候便愣了一下,虽说跟在黎氏弟子之后的那几十个人不属于碧连天,而且并非是要参加试炼的童修,按理说不必特意引路,但看着黎陌的动作和冷冷的表情,不知怎么莫名就觉得他是故意立刻便收了剑。

黎千寻愣神的短短一瞬,连黎陌回答了什么都没注意:“谁家?”

黎陌抿抿唇,极快的斜睨了一眼井然有序并行一侧的青袍修者,皱眉重复了一遍:“汇川泽水渊沐氏的弟子。”

在黎千寻印象里,重夏是个特别温柔的人,和煦春风一般的谦谦君子,就算是多数时候都面无表情,那也是十分温柔亲和的面无表情。

愤怒生气使性子这类情绪放在他身上都是无比的不和谐。

而就在刚刚,黎陌的情绪里分明就掺杂了这些不和谐。

碧连天弟子入门仪式结束之后,浩浩荡荡的队伍一路被带进四方别院,黎千寻还在因为黎陌对泽水渊那明显不待见的态度犹自琢磨不大明白,便被热热闹闹的大群人拥着一道进了温晓别苑的议事厅,进门才反应过来他已经功德圆满可以撤了。

正准备跟那些少时的师弟师妹招呼一下便脚底抹油,不料抬头却见刚刚落座的白毛老头黎纯正笑眯眯的看着他,这老头也就是从前爱抽他板子的那个长老,名纯字子真,别号尚安剑者。

据黎千寻所知,这位似乎是碧连天最年长的一位长老,按照族谱应该是黎翎黎栩的祖父那一辈的老人家,百余岁高龄,德高望重的确当得起碧连天长老之首。

除黎氏宗主之外,恐怕就他管的最多,黎千寻那辈人的课业本来不该他那个等阶的长老来带的,但就是由于出了个小小年纪就颇有大魔头潜质的黎尘,他老人家愣是排除万难亲自授课。

当年的黎尘虽不受教且劣迹斑斑,但也都是礼数规矩上的小问题,并无大是大非的过错,而丹道修炼上,天资悟性成就皆远超同门。黎纯虽然时时盯着他总是鸡毛蒜皮的动不动就罚一罚,却也一向把他当做自己的得意门生提起来就特别引以为傲的。

十年前,失踪了整整三年的黎尘只在论法道会露了个面之后又很快离开南陵,这位长老其实才是心里头最难舒坦的那一个。

黎千寻看着子真老头那颇有几分慈爱的表情突然没来由的一个激灵,那个笑容里分明是一股子深深的像是有生之年终于看到浪子回头一般的欣慰。

黎千寻飞快扫了眼议事厅里的另外几位长老,不等他们开口眉头一拧转身就走。

这厢刚走到门口,廊下噔噔噔跑来几个人,窜在最前面的那个咯咯笑着一个猛子便跳到了他背上,像小孩似的扯了扯他耳朵高声抱怨:“大师兄你太不讲义气了,这么多年都不回家看看我们!”

黎千寻猝不及防被扑的一个趔趄,听着耳朵边的乱七八糟心里不住感慨,论法道会是真他娘的热闹啊,而他恐怕也是这里头最招热闹的一个了吧。

身边刚长起来的一拨熊孩子就爱闹腾,这又来了一拨曾经的熊孩子。

即使很久不见也是不用看就知道是谁,黎千寻还没站稳就开始嫌弃:“丸子你多大了不知道自己有多沉吗还往人身上蹦?”

此女名叫唐佳瑶,因为小时候长得比较圆润所以外号肉丸子,长大后窈窕了不肉了就叫丸子,碧连天属下十八门荆门里的宗家二小姐,因为是二小姐所以没有继承家业的负担,自小就被送到碧连天当别家弟子了。

唐二小姐也是当年跟着黎大少主满山跑的八人组里,唯一的一朵红花。

丸子之所以会抱怨黎千寻不回家,是因为她也是实实在在多年未见的那一拨人之一,除了她,还有之前进门的时候就眼眶红红的小满,这两人这会儿真是看上去就怨念颇深。

小满自然不会像丸子那么咋咋呼呼,相反还特别担忧的看着姿势诡异的两人,一边扯着丸子的裙摆让她下来。

黎千寻猫了下腰,摆摆手指了个方向把声音压到最低:“去后院,不想听子真老头没完没了的啰嗦。”

大师兄就是大师兄,并不会因为离家几年就失了威信,这会儿不是在碧连天遍地都是他小弟,说不上一呼百应可招招手带着十几号人从当初的师傅们眼皮子底下溜个号还是不在话下的。

就在众位长老们看着他们一表人才英姿卓绝的少主子终于能将一身礼服道袍穿得妥帖规矩了,满腹感慨得恨不能老泪纵横哭给他看的时候,这人立马就原地表演了一出何为散漫顽劣目中无人。

如此景象何等熟悉!

议事厅里几个人胡子一抖一时都恍惚了,这究竟是哪一年,少主子是何年纪?

算上黎阡黎陌,当年他们在镜图山时闯禁地的炸山小队已经到了五个,另外三人却都是十八门宗室的公子,当年也只能算客座弟子,成年之后都在自己门派担任要职,并不跟碧连天的修者一路。

小满其实也不是黎氏的人,但他跟唐二小姐还不一样,既非十八门哪家宗室的少爷又不是历年招收弟子时通过考核入门的旁系弟子,他是个孤儿,病恹恹的快死在破庙里的时候被人顺手捡回碧连天的孤儿。

黎尘三四岁的时候,他看上去也是三四岁那么大,病治好之后这个孩子就被当时说话还漏风的少主子强行要求留在了碧连天,做了他的小跟班。

小满没有姓,黎尘就特仗义的放话说小满跟他姓黎,那时候他们还很小,孩子的玩笑话大人也不怎么当真,四方世家赐姓的弟子是要入族谱的,不可能一句话就给一个孩子安上别家子孙的身份。

就算要赐姓,也得等那个弟子十六岁之后有了自己的判断和担当并且众长老一致同意受洗之后才作数。

但到了小满这里,这个几乎简单到只跟时间有关的流程却因为黎尘出走而耽搁了十几年,不是这件事没他不行,而是小满没他不行。

对小满来说,少主就是他的天,是不是被赐黎姓跟碧连天没什么关系,只跟少主有关系。

小满性子腼腆,温柔细心得像个小媳妇,唯一美中不足就是他资质平平,灵脉开蒙较晚不能替某人做修炼时的功课。

黎千寻吃点心挑三拣四的臭毛病就是小满给惯出来的,只要饿不死,就点着名一定要吃小满亲手做的栗子糕。

不少人曾经开玩笑,说要是小满是个小姑娘等长大了肯定要嫁给黎氏少宗主。

就因为黎千寻曾经故意在晏茗未面前夸赞小满手艺有多好做出的栗子糕有多好吃,晏大宫主一声不吭扔下崧北五宫一桌子公务把自己关在了小厨房,不眠不休愣是好几天没出门。

过了这么多年,当年换上女弟子的衣服就会被当成小姑娘的小满也已经长成了身姿挺拔眉目俊秀的青年,只是性格似乎没什么变化,内向腼腆还有点爱哭。

唐佳瑶从黎千寻身上蹦下来之后就被小满皱着眉扯到了一边,自己张开胳膊牢牢护着不让她接近,眼眶红红的小心翼翼指着黎千寻的肚子,吸了吸鼻子才轻声问:“少主你的伤好了吗?”

黎千寻闻言一愣,敢情小满是在担心他身体,可转念一想又是一愣:“你怎么知道我受过伤?”

小满皱眉:“前几日在路上听泽水渊的弟子说起,晏宫主与江氏的人在汇川时起了冲突,他身边的一位修者替他挡了一剑。”小满声音越来越紧,说着说着就又有点想哭,“跟晏宫主同行的修者,可不就是您么…”

黎千寻咧了咧嘴连忙拍拍原本受伤的地方:“好了好了,又不是没受过剑伤,就破了个皮流了点血,上完药第二天就没事了,这点小事不用担心,小满你看你这么大人了还动不动就哭被弟子们看见多丢人。”

唐佳瑶在一边点头附和:“就是,我都说了大师兄肯定活蹦乱跳一点事没有他还不信,都当爹的人了还在师兄面前掉眼泪,羞羞羞!”

“咦?”黎千寻眨眨眼皮看向唐佳瑶,有点吃惊,“小满都当爹了!什么时候的事啊?孩子多大了,男孩还是女孩?不对你什么时候成的亲我都不知道,是谁家姑娘?”

黎千寻这一堆问题问得像栓了个窜天猴的连环炮,从孩子突然拐到孩子他娘,愣是把小满眼眶上的两绺红云扯到了耳朵根,当众掉眼泪他没觉得羞,一提起自己夫人立刻就脸红了。

他抿抿唇微微笑了笑,小声道:“她只是个普通的凡修女子,孩子才刚满月,是个男孩,我还等着少主给孩子取字呢。”

黎千寻听到最后一句连忙摆手:“别别,我最不会起名字了,找碧连天福寿最长的长老给选吧,就子真老头,这种事他肯定不会推辞。”

黎千寻正说着话,小满突然不声不响直直在他面前跪了下去,吓得他整个人都愣了一瞬:“怎么了这是,好好的你跪我干啥?”

小满抬起头笑笑,眼角不知何时又挂上了两朵泪花:“一定要跪,小满要拜谢少主的再造之恩,明明资质平庸却能与比我优秀百倍的人一起修炼,让我一个被父母亲人丢弃的人也能有娶妻生子的美满,大恩大德结草衔环恐不能回报万一,少主,小满愿此生都能追随少主,死生不渝。”

小满少年时的确资质平庸,而且是非常平庸,十二三岁的时候,同龄的弟子们都已经通过入世试炼了他还是灵脉未开的混沌状态,黎千寻是用了上辈子引导小六的法子让他从清修开始渐渐入的门。

或许是跟幼时生的病有关,小满的灵脉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了一般,入门之后一旦疏通便是突飞猛进,小满性子缓不大适合大开大合的剑道术法,所以在黎氏清一色的剑道弟子之中,他却是主修了结界术。

当初天一城论法道会,黎千寻带人炸丹鼎峰时,布置那满山的起爆结界的就是小满。

可能是真的太久没见面,重聚时一个不注意就容易让情绪决堤,小满是太高兴,妻儿圆满挚友重逢,他也是迫不及待就想把这份强烈又纯粹的感情传达给对方。

黎千寻也挺高兴,只是仍旧一百二十个不习惯别人跪他,这厢讪讪地看看围在旁边一个个都笑眯眯的师弟们,拎着衣摆蹲在小满面前,伸出一根手指头点点他眼角,故意嫌弃道:“知道你圆满啦,别哭了成不成,都当爹了还哭你是要跟小小满比一比谁哭的更响吗。”

一群人哄笑,小满也扯了袖子擦擦脸,被黎千寻抓着胳膊站了起来。七嘴八舌的一片热闹里,黎千寻隔着人透过门洞看了看小厅外头渐暗的天色,层云低垂,在最靠近树顶的地方默默翻滚着。

跟黎千寻相熟的这些人其实也都是碧连天修者里数得上的名士了,更何况还是各系选来参加论法道会的那一部分,既然来了豢龙棋田,就没有一个是闲的没事来跟他叙旧的。

一群人东拉西扯了大半个时辰,天快黑透的时候,屋外轰隆隆一阵低沉的雷鸣,这些个蹲着的坐着的各种奇形怪状的姿势瘫了一地板的名士们才一个个跟突然惊醒似的,蹦起来一声惨叫,随后挠着头陆陆续续滚回去找各自负责的弟子被安排的地方。

最后连倔强的唐二丸子都灰溜溜被找过来的某位长老拎出去干活了,黎千寻左右看看突然就空荡荡的小厅也准备回去了,回汉池别苑,趁西陵少爷没回房的时候从他昨天背回来的那包“嫁妆”里头顺个长命锁出来,给他干儿子小小满当满月礼。

仲秋的雨依旧来得令人猝不及防,黎千寻一条腿刚跨出门槛,鸦青天幕上仍能看出厚重轮廓的浓云突然被一道刺眼的电光撕裂。

继而雷声滚滚,由远及近由低沉到尖利,温晓别苑门内的大水池里亭亭莲叶随风摇动,大颗的雨滴从天而降,几乎同时,屋顶,树梢,青石板的院子,墨绿的莲叶和草坪……

哗——

水声四起震耳欲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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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方寒食:烧尾宴第二十七道,一种现在非常常见的方形糕点,烧尾宴背景中,这道糕点重点在模具,大概是最早使用木质模具的糕点。八方指地势之极,用在菜名里意思就是最高等级的寒食。

ps我的重点在【模子】

昨天中晚饭都没吃通了个宵现在好饿好想吃栗子糕,又一次真切感受到用生命在码字。吐魂~

多说一句,其实这章里满满都是醋,青梅醋和竹马醋,晏总没出镜的第一天,想他_(:3」∠)_

新上的人物太多了稍微一说几千字就进去了。。小满不是新人物哦,他出现过的诶嘿。另外酱油们名字我都起好了但是想想还是别有姓名了,不然我会黎阡附体给他们加戏的_(:3」∠)_

下章就会比较短了(大概),也会比较快的【信我!

啊又饿又困的时候为啥我还这么多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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