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后和谢承璟在宫侍的簇拥下,齐齐进了藏娇楼。
“臣妾见后,见陛下。”
严若蕊和潘瑶华连忙站起身行礼,迎着他们在主位上一左一右坐下。
谢承璟瞥了严后一眼,见她未作表态,只是眸中愠怒毫不掩饰。
思忖片刻,他抿了抿唇,黑眸扫一圈,冷声问:“这到底是怎一回事?”
见潘瑶华嘴唇了,似是想说话,他抬起手打断,直接指着严若蕊:“皇后,你来说。”
严若蕊交叠在小腹上的双手暗自收紧,她稳了稳情绪,慢慢开口:“晚宴上贤妃醉了酒,身子很是不适。孟贵妃差送了贤妃回来,臣妾挂念着贤妃的身子,便请来医来看她,谁知藏娇楼找遍了没找到她的影……”
谢承璟冷冷质问道:“贤妃未回来,你身为中宫之主,当找孟贵妃问才是,堵着藏娇楼算个什意思?”
严若蕊无法,只得道:“有奴才亲眼见着贤妃回来的,怎可能凭空消失呢?臣妾这番搜查,也是怕刁奴害主,遮天蔽日。”
谢承璟内敛的黑眸微微眯了眯:“既如此,那找着了吗?”
严若蕊细眉拢起,有些不甘心地轻轻摇。
“你说有亲眼见到她回来,可藏娇楼这大,翻遍了却没找着。”说着,谢承璟整张脸变得阴郁起来,“皇后这是朕当傻子哄吗?”
“臣妾不敢!”严若蕊心中一慌,连忙跪下去,“臣妾真的只是来关心贤妃妹妹的,不信您问潘婕妤,那个见着贤妃回藏娇楼的奴才,还是潘婕妤带来给臣妾问话的。”
潘瑶华心底一咯噔,知晓这下是无论如何也躲不去了。
她只好煞白着脸,艰难地往前爬了一步,哆嗦着为严若蕊佐证:“确是如此。”
谢承璟冷哼一声,不置可否,刚想说话,身边便响起严后的一声怒斥:“还敢嘴硬!”
他转向严后看去,知晓她这是有所打算了,遂不再言语。
严后身姿众,妆容精致,在一群年轻貌美的后妃当中,也丝毫不会被压了风。
她眉眼微弯地站起身来,看起来好似笑着,可那笑容却有些瘆,而后她绕潘瑶华,慢慢行至严若蕊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深得令捉摸不透。
严若蕊在这宫里也是见风浪的,此刻被这瞅着,背脊不由一阵发凉。
她脸色发白地抬起,望着严后,嗫嚅着唇,叫了声:“姑母……”
而这声“姑母”刚一口,严后便扬起手,在所有未反应来,狠狠一巴掌甩在了严若蕊脸上,直打得整个身子歪倒下去,长长的指甲还不小心刮了几道红印子。
“您打我?”严若蕊伸手捂着自己迅速肿胀起来的左脸,满眼是不可置信。
话音未落,只听又是“啪”的清脆一声。
严后再次朝她左脸一耳刮子甩了去,这回用的力道比上回还重,严若蕊嘴角渗了血丝。
“打的是你的愚蠢!还不说实话!”
严后厉呵声,秋水眸里寒意尽显:“若是贤妃了什事,你给哀家有多远滚多远!哀家没你这个侄!”
严若蕊被打得瑟瑟发抖,即使再怨恨,可她根本无法控制对严后的恐惧,只好承认:“在贤妃回藏娇楼的路上,潘婕妤提议,派给她下媚药,后……”她不敢再提谢律,便换了个托词道,“准备随便往藏娇楼塞个监,便能治她一个淫.乱宫闱之罪了。”
谢承璟再也听不下去,他震怒地站起身,恨铁不成钢地指着严若蕊:“你身为皇后,何以使这般下作的手段!”
严若蕊闻言,却诡异地短笑两声,并未再辩解什。
谢承璟沉着脸看向严后:“母后,依您之见,此事应当如何处置?”
严后冷着脸走回座位,沉吟着道:“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贤妃,藏娇楼无,那便在整个宫里去找!不管是死是活,亦或……总之迅速给哀家找到!”
“儿臣遵命。”
谢承璟看了眼严若蕊,瞧着她瑟缩着跪在地上的身影颇为可怜,才的怒气消了大半,想了想,又开口道:“今日经此一遭,想必皇后已知晓自己错了,依儿臣看,要不罚她回景翊宫闭门思罢了?”
严后闻言,却是意味不明地笑了:“皇帝倒是越来越懂事了。”
谢承璟恭敬应声:“儿臣不是为母后分忧罢了。”
严若蕊所做之事不有失身份罢了,凭着严若蕊和严后的血缘关系,根本谈不上重罚。
严后会这般怒,也不是因着她谋害之是霍轻罢了,若换做旁,只怕严后还要为她叫一声好。
再者,才后已在众目睽睽之下惩治了她,这便是做给众看的。
她已经罚了,旁也不好再罚了。
不,严若蕊有“严”姓这个挡箭牌,旁却是没有的。
谢承璟蓦地抬起眼眸,注视着犹如惊弓之鸟的潘瑶华,表情似是十分为难:“那他……”
“至于他,皇帝便自己拿主意吧。”严后站起身来,纤手搭在冬嬷嬷的手背上,淡漠道,“哀家可不想再见到这些总是坏事的心烦玩意儿了。”
顿了顿,她又叮嘱道:“若贤妃有消息,务必第一间来回禀哀家。”
说罢,她再不走停留,浩浩荡荡地离开了藏娇楼。
谢承璟遥遥望了眼严后风姿绰约的背影,旋即在严若蕊死死瞪着前的视线里,看到了令他非常满意的怨毒之意。
最后他带着微弱锋芒的目光落在早已面如死灰的潘瑶华身上,薄唇轻启:“潘氏性妒,欺上瞒下,未尽劝诫贤淑之言,反行陷害挑拨之事,狠如蛇蝎,心可诛,即日起,褫夺封号,降为贵,余生幽闭冷宫!”
“余参与此事的宫内侍,尽数杖毙!”
此话一,整个藏娇楼便响起此起彼伏的哀嚎求饶声,唯独没有潘瑶华的。
她瘫软在地上,很快被侍卫拖了下去。
她望着顶那轮满的明月,是那般皎洁无暇,旁边围绕着它的星,那般努力地烘托着它的光辉,最后转瞬即逝地陨落。
“娘娘——”
“皇后娘娘——”
“记住你答应我的事,莫负所托,莫负所托啊——”
几声凄厉的叫喊在整座皇宫幽幽回荡,片刻后,终于归于平静。
*
待到所有走完,谢律才抱着霍轻从房顶上跃下来。
阿骨连忙迎去,想要查看霍轻的情况,谢律却不让:“她睡着了。”
“睡着了?”阿骨惊诧道,“可娘娘她不是中了……”
“少废话!”
也是这,叶实才发现谢律的声音难掩喑哑,她顺势往下看,发现那件大氅上,有几处颜色暗沉,像是被什晶莹的东西打湿了。
谢律神色从容,半点情绪也不显露,只是道:“一会儿叶实会带着清一条道来,本王暗中你家主子送到孟蓁那里去,这样能解释得通了。”
阿骨点点,表示明白了。
交代完,谢律往外走去,快要门,阿骨忽想到什,又喊住了他:“王爷!”
谢律皱着眉回。
阿骨问:“王爷是在藏娇楼住?怎会知道房顶那个位置是死角的?”
谢律眼皮跳了下,却没回答。
这话他没法儿接。
要他怎说,说他每晚偷着翻.墙去看霍轻,直到她房间灯熄?
说他曾在藏娇楼下坐了一夜,煎熬得连这里有几道门,几道窗户数得一清二楚?
谢律淡淡扫了阿骨一眼,旋即收回眼神,径直走了。
即便这些羞于启齿的话要说,也该说给霍轻听。
一路由羽林军护着到了孟蓁的向阳宫,莫元白已经等在里了。
为霍轻把完脉,莫元白很是惊讶地瞥了谢律一眼。
但碍于孟蓁还在,他不便多说什,于是默默为霍轻开了副药来,让孟蓁差去煎。
借着这个空隙,莫元白谢律拉至一旁,忍不住在他面前竖了个大拇指:“送到这儿,药效可解一半了,王爷之克制力,在下佩服。”
谢律以拳抵唇,轻咳一声,在这般露骨的调侃下,还是不禁生些尴尬之意。
他瞒得住阿骨,还是被莫元白这老油条一眼看穿了。
这个话题不能再聊下去,谢律看了眼床榻上因着酒意又累极而沉睡的霍轻,话锋一转道:“谢承璟虽惩治了严若蕊和潘氏,但要本王咽下今日这口气,还远远不够。”
“当真是这样?”莫元白跟着谢律久了,哪会不知他这般盛怒是因着什,“只怕佳未必肯领王爷的情。”
“这回却是你想错了。”谢律说着,难得低低笑了声。
“莫非……”莫元白心浮现一个隐隐约约的猜想,但他不敢肯定,便凝眉看着谢律。
“在翔龙阁,霍轻已经明显成为了目标,可这个节骨眼上,她身边那忠心耿耿的婢却说自己被尚宫局的叫走了。”谢律淡淡道,“你觉得这话可信吗?”
莫元白早从孟蓁那里听说了翔龙阁发生的事,闻此言,也笑了笑,接他的话:“唯一的可能是霍姑娘让她走的。”
顿了顿,他又挑着眉问:“王爷已察觉到自己被利用了,却还是决定为她手?”
谢律站在霍轻床边,看着她恬静的睡颜,许久,才哑着嗓子道:“她要的,我给她。”
*
给霍轻灌下解药之后,孟蓁便往元英宫递了消息。
谢承璟匆匆赶来,在见到毫发无损的霍轻后,长长地舒了口气。
“贤妃怎会在你这里?”谢承璟确认了霍轻的身体状况后,这才抽空瞥了眼立在一旁的孟蓁。
“臣妾派去送贤妃的婢迟迟未归,便起了疑心,于是带了亲自去找,还好去的及,正巧赶在歹欲她掳离之,当她中了媚药,神志不清,臣妾想着她这副模样可不能被别看见,所以才擅作主张暗自她接到了向阳宫来。并且找了医者为她配了解药,她现在昏睡,只是因着醉酒罢了。”
说这段话,孟蓁像早已打好了腹稿般,说得平静从容,滴水不漏。
事关霍轻声誉,谢承璟显并不想继续追究下去,便接受了她的说辞。
随即伸手抱起霍轻,一言不发地往外走去。
好似在这里多呆半刻,会要了他的命一样。
孟蓁保持着挺直站立的姿势,看着谢承璟毫不犹豫离去的背影,所有的淡和不以为意再也绷不住。
她红着眼,带着些哽咽喊道:“陛下同臣妾之间,竟已生疏到这等地步了吗?”
谢承璟的脚步一顿,但仍未回:“朕以为,以你的聪明,不难猜这到底是为何。”
孟蓁捏着拳,高挑的身姿隐隐带着些颤抖:“摄政王他并非陛下想象那般……”
“够了!”谢承璟突暴怒声,“朕说,不准你在朕面前为他辩解一句!”
他慢慢回,直直注视着孟蓁,眼中布满阴鸷:“但凡你肯听朕的话,朕何至于此?孟蓁,你既是皇叔的,别表现这一副……”
顿了顿,他目光落在她身上,不屑又讥讽:“好像很爱朕的样子来。你当婊.子还立牌坊的模样,让朕作呕。”
这回孟蓁再没力气留住他。
她死死抓着旁边的床柱,指甲抠进去,木屑尖锐的一端刺穿柔软的皮肉,也浑身不知。
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撑着自己不被这些仿若刀子一般的言语击垮。
片刻后,孟蓁身边的大宫匆匆进来,见她面色苍白的模样,赶忙扶着她坐下:“娘娘,小心身子!奴婢再去莫先生请来!”
孟蓁如傀儡般由摆布,本想说句“不必了”,后想到什,她抬手抚上自己的肚子,还是苦笑着点了点。
作者有话要说: 小声为轻轻辩解一句,她真的不是无脑啦,她只是在适应,在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