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圣女不能被你带走！”
拦住谢律的正是阿瓦罕,不知她何时从士兵手中挣脱，成熟美艳的面容挂着点点泪珠，抱着谢律的腿,苦苦哀求道：“没了圣女，天神会降罪于我们的，求你了,你要什么我们都给你，只有圣女不行！”
谢律如寒冰般冷冽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还未表态,便听阿瓦罕讨好地继续道：“刚才艾米娜也说了,圣女的身体是用上一届圣女的血液培养出来的，只有我们荒城一族知道过程,若我们死了,这个古法将会永久失传！”
“世没有人不想长生不老,只需要每隔五年食用一次圣女的血肉,肉.体凡胎的人类就能持续延缓衰老。如果王爷愿意放过我们，我们愿意定时为王爷献上良药。”
谢律眼眸黑沉，薄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
眼见谢律迟迟未说话,一旁的艾米娜有些沉不住气了，她害怕谢律被阿瓦罕说动，毕竟阿瓦罕说得一点儿也没错，这些利益至上的掌权者几乎都拒绝不了这样的诱惑。
就在她准备前之时,莫元白忽地过来拉住了她：“不用过去。”
艾米娜狐疑地看向他，莫元白却一直盯着谢律,凝重道：“别人可能不知，但我却知晓，王爷越是一言不发,心中的愤怒便愈盛。你且看着吧，王爷不会让你失望的。”
这边话音刚落，那边阿瓦罕瞧着谢律晦暗不明的神色，以为情出现了转机，愈发放缓了语气道：“你放心，别看圣女现在昏迷不醒，其实没什么的，她体质特殊，身体恢复能力极强，这些露骨的伤口都会慢慢长好的，而且长好之后还看不出一点痕迹哦。”
谢律瞳孔瑟缩一瞬，再也听不下去，他收紧双，终于开口：“你们这样，跟凌迟她有什么区别？”
这样一句简短的话，他说出来却仿佛一根根尖利的针戳得他遍体鳞伤。
阿瓦罕显然没有意识到他隐忍的暴怒，只顺着他的话解释道：“这场祭祀要持续半个月呢，咱们荒城一千多号人都等着这一口吃食，若不这样集中，那可就全乱套了。”
想到什么，她又以一副安慰的语气道：“王爷不必担心，我们之前她喂过‘前尘消’，圣女醒过来以后，她会忘记之前所有的一切，就像一张全新的白纸天真无邪，永远保持着一颗纯善的心。”
“原来是这样……”谢律低下头颅，望着怀中双眼紧闭，面色苍白的姑娘，艰涩道，“原来这就是你失忆的原啊。”
“没关系，忘了也好，忘了也好……”
他连声呢喃，喉结滚动一次，咽下的都是苦涩之意。
然而就在这时，原本被士兵押着跪下的荒城人中，突然传出一道讥讽的笑声。
众人寻声望去，这笑声正是隐藏在人群中的阿骨发出来的，只见她站起身来，面带嘲讽地看着阿瓦罕道：“可惜这回，圣女忘不了了。”
停顿片刻，她冷笑着摊开掌，面静静躺着一枚药丸，赫然和先前喂霍轻的“前尘消”一模一样。
此，不止阿瓦罕，就连阿里木的脸色都变了。
他一直没有开口说话，便是等着阿瓦罕这番言辞能说动谢律，退一万步讲，即使这个办法不奏效，霍轻醒来，一样会忘记先前发生的一切，凭着霍轻对荒城和阿瓦罕的依赖，毫不知情的霍轻定会为他们求情。
可谁也没想到的是，阿骨竟然将“前尘消”掉包了！
阿瓦罕显然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五官都开始狰狞起来，她伸出食指指着阿骨道：“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枉我如此信任你，将圣女交在你的，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随后她又看向艾米娜，尖声道：“你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们，难道你没有吃过圣女的肉吗？我告诉你，你们一个个背叛天神不会有好下场的！”
艾米娜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蓦地开始狂笑，笑到眼泪横流：“是啊，你说得没错，我姐姐为了让我活命，硬逼着我去吃那令人作呕的生肉，甚至为了救我出去，以自己的命做要挟换我一线生机……”
“你以为我想吃？”她眼中爆发出骇人的恨意，“我宁愿死去换她的解脱，也不愿意伤害自己的亲人！可我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这次以后，你们害怕圣女们愈发强烈的反抗之心，竟然吸取了前车之鉴，研制出‘前尘消’这种罪恶的东西！”
她弯腰捧腹，笑得癫狂：“你们以为圣女忘记这些痛苦的回忆就能万大吉，好像这些肮脏之都没有发生过，怎么可能呢，圣女忘了，还有我们记得，只要荒城这种罪恶之源还存在一天，我们都会记得！”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宽阔的祠堂里安静得几乎针落可闻。
外面落日余晖分明美丽至极，可这里却沉闷阴冷得令人喘不过气来。
满屋的夜明珠散着朦胧的光晕，将每一处血淋淋的真相照进了每个人眼底，就连叶实这七尺男儿都忍不住红了眼睛。
阿瓦罕眼角的余光撇谢律杀气腾腾的黑眸，她不禁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叶实紧紧握着腰间的剑，带着强忍的哽咽道：“王爷，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们立刻屠了荒城为霍姑娘报仇！”
谢律却没有回应，他对着阿骨打了个手势召她过来，然后把霍轻交了她，又对莫元白道：“她的身子耽搁不得了，你们先去为她处理伤势，这里交给我。”
莫元白略带担忧地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还是凑近他耳边，低声提醒道：“王爷，这里毕竟是霍姑娘的母族。”
这话的意思便是，让他做出决定前，务必考虑霍轻的受。
谢律抿了下唇，缓缓道：“我有分寸。”
莫元白点点头，不再多言，只是走之前深深地看了艾米娜一眼。
待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暗道转角，谢律才收回目光，提着长剑走到了阿里木面前，面无表情道：“今日我可以饶过你们……”
话音未落，艾米娜便瞪大双眼，大声打断道：“王爷，您是不是搞错什么了？将他们千刀万剐都不为过！怎么可以放过他们！”
谢律顿了下来，一时没说话，只是用极具攻击性的冷漠眼神睨了她一眼。
只一眼，艾米娜整个人仿佛被定住，寒意从背脊爬上来，她嘴唇发白，下意识一哆嗦，额头上也跟着起了点点冷汗。
艾米娜噤声，谢律这才重新俯视着满脸防备的阿里木，冷冷道：“对你们这些畜牲的处置，可以霍轻醒来再说，但在这之前，霍轻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他无声勾了勾唇角，双目转红，忍耐许久的暴戾在这一刻倾巢而出，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将阿里木紧紧包围，好似无形中被人扼住了喉咙。
阿里木知道谢律动了真格，势往旁边躲。
可谢律却不他这个机会，起剑落，自上而下，于瞬息之间砍断了他的双臂，四溅的鲜血喷薄在周遭荒城人的脸上，紧接着一声惨烈的尖叫在祠堂中回响，那些荒城人跪在原地瑟瑟发抖，大气也不敢出。
只有阿瓦罕扑过去，着接下来的命运撕心裂肺地哭。
做完这一切，谢律便把长剑扔叶实，落下一句“看好他们”后，便转身往外走去。
艾米娜望着他大步离去的背影，在是有些不明白，他明明已愤怒得难以控制，为何却还是如此轻易就饶了这些伤害过霍轻的荒城人？
*
在莫元白的精心护理下，约莫半夜的时候，霍轻终于有了转醒的迹象。
不过也仅仅是迹象而已，她像是陷入了某种梦魇之中，始终不愿意睁开眼睛。
谢律一直守在她床前，半步都不肯离开。
莫元白收好药箱，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叹口气道：“霍姑娘的外伤我都处理好了，其余的，还得看她自己，毕竟皮肉长好还需要时间，痛苦在所难免。”
这话的意思便是，霍轻乃主观意愿的不愿醒来，除了她自己，没人能帮她。
谢律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慢握住她冰凉的，沙哑着声音道：“霍轻，你可不能食言啊，是你自己答应的我，在这场祭祀结束以后随我一起走，如今我人已经在这儿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
“没有你的允许，我可不敢再强迫你了，毕竟你那张嘴可厉害得很，说一句抵得万箭穿心……”明明是一句玩笑话，可他说着说着，声音却突然哽咽了一下。
沉睡中的霍轻好似听见耳边有谁在说话，模模糊糊，断断续续，让她始终听不真切。
紧接着，她混沌的脑子里突然感觉到，有一把银质刀具一层一层从她身上刮过，皮肉割裂的声音清晰可见，可她却在药物的作用下无法反抗。
她使出浑身力气挣扎，尖叫，哭喊，可从口中溢出的，只要一句句虚弱的呜咽。
“我疼……我疼……阿妈，我真的好疼……”
终于，她完整地说出了一句话。
操控着锋利银刀的停顿了一下，然后回应她的正是她阿妈温柔如水的声音：“我的乖宝贝，忍一会儿，再忍一会儿就好了。你是咱们荒城繁衍不绝的希望，是天神眷顾的圣女，疼痛只是一时，到祭祀完成，你全都会忘记的。”
可她太疼了，她无法忍受这种疼痛，于是晕过去又醒过来，晕过去又醒过来，反反复复，这样的痛苦仿佛没有尽头。
这些极致的疼痛让霍轻止不住地开始发抖，下意识蜷蜷缩身体，她的伤口在恐惧反应下崩开，鲜血从包扎好的纱布里渗出，在洁白上染起点点猩红。
谢律此，连忙握住她的双，薄唇翕合，不断重复道：“轻轻，别怕，别怕……我在你身边，没有人敢再伤害你，我不会允许有人再伤害你……别怕啊……都过去了……”
霍轻在这片朦胧低沉的嗓音里，仿佛寻到了一股令人安定的力量，她停止颤抖，缓缓睁开了眼睛。
在看谢律熟悉硬朗的脸后，她那双惊慌失措的眼眸渐渐恢复了些许清明，像是不可置信般，怔怔喊道：“王、王爷？”
“我在这儿。”谢律眼中难掩激动之意，他克制着力道，轻缓地俯身抱住她，“我来接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接你了，接你回我们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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