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官家还在生气。
章惇被丞相们推进宫去劝官家宽心,他是最老的,也是官家前几年最喜欢调侃的。“官家,李进那个事,还请您放宽心,不要耿耿于怀。黜落不用,让他懊悔终生去,官家不要气坏了自己。”
林玄礼慢条斯理的翻过一页书:[人是不会被气坏的,你这个小心眼的老头被气了那么多年还不是很健康。也不打瞌睡,牙齿还有几颗,可见生气能够活血。]
[什么叫不要耿耿于怀,再说一遍,我!没!生!气!]
归根结底,自己已经三十岁得正经一点,章惇也快八十岁了,再挤兑这老头有点不合适:“昨天还有人进宫劝我,说千金买马骨。朝廷没有诤谏之臣,确实是我心头大患,那也不能重用李进,他实在是分不清场合。换别人时可以试试。”
章惇心说这些诤谏之臣,大半是因为这些年吵不过您,又被调出去在全国各地做事务官,没法及时上奏。少部分是因为您干的不错,已经知足又感激涕零。
“臣在这件事上,不方便说话。”
林玄礼把书合上,往桌上一扔:“你坐下说吧。你是大宋首辅,我就差叫你一声国老了,朝中内外的事,哪一件你不能说?那天那满朝文武都快变成哑巴了!提起来我就生气!”
章惇捋了一把白胡子,认真劝道:“官家,李进这冒失的小子搁在一旁暂且不提。老臣实在是有难言之隐。”
林玄礼觉得他在套路自己,但是真的很好奇,忍了一会没忍住:“什么难言之隐?”
“我老啦。”章惇叹了口气:“年前就打算致仕。还没舍得。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他们还想做官做到年老体衰,不得不致仕的那一年,怎么好意思出来反驳,说官家喜欢用年轻人喜欢的对呢?倘若有年轻人要抢去他们的职务,他们怎么办?回家培养更年轻的子孙?和这些五十到七十岁的老人相比,官家偏爱的三十岁年轻人,个个如日中天。”
满朝公卿大多年纪不小了,难道能劝官家规定到六七十岁就回家养老吗?再怎么惜才爱才的官员,也不愿意把自己的职位让给别人。官家虽然没做出什么有倾向性的选择,但有这个征兆,他们想得多,当然觉得李进说官家要多用中老年普通文人这话,合乎他们的期待。
林玄礼翻了个白眼:“就因为这个么?我身为皇帝,喜欢年轻的怎么了?我还没喜欢貌美的呢。”
他们觉得有危机感了?这倒也是,自古以来官员都没有退休年限,全凭自觉主动,要不然章惇早就超标了,老龄化的朝廷非常糟糕,会很迟钝的,不是所有人都能到七八十岁还机敏且经验丰富。可我要是让一群五十到七十岁的中央官员,制定一下退休年龄,那他们也不能干。
章惇笑出声:“幸好臣没有色衰爱弛。”
林玄礼摸着下巴:“倘若他是你的下属,在你的好日子时如此冒犯,早就被你流放到琼州去了。”
章惇打算在致仕之前干点又好又坏的事:“臣以为,应该看看此人的武艺如何,私下里叫人试探他有什么本事。倘若他武功超群,却能劝官家不要重武轻文,那还有有点大公无私。若只是长得壮了点,徒有其表,那就是沽名钓誉,谄媚老臣。”
如果是前者,只是个普通的、没眼力价、不懂好赖容易冲动行事的傻子。这种傻子在官场上还真不少。
后者么,是邀名买直把自己打扮成文人清流如苏轼一样的人物,结果有一点点心机依然愚蠢低劣。反正终究是滚蛋,先让官家息怒再说。
自从苏轼圆寂之后,官家的情绪微微有点暴躁,官家太重情了,偏爱旧人旧物,失去了就难过。
林玄礼本来提不起精神,听到这儿大喜:“好好,叫人打他!叫人抢了他的东西,引到城外脚店门口,咱们俩在楼上看他挨揍。”
章惇强调道:“是试探!不是为了揍他。为了揍他给官家出气,老夫岂不成了弄臣。”
童贯心塞的想,是啊,我刚想出来这个好主意,还没说呢:“官家,让小人带人去找他来。我要是赢了,能赏小人一个同进士出身吗?”
林玄礼脸色微沉:“你又没去考进士。内侍在全国各地做着监军、指挥使,你还想顶替区区一个同进士身份么?”
童贯做羞涩状,心中暗恨。心说倘若易地而处,把李进的条件给我,官家现在要封我做翰林庶吉士、参知政事了!准能让他屡次加恩,把我留在宫里彻夜长谈、委以重任。真是暴殄天物啊!每一个和我谈论你的官员都觉得你在暴殄天物。
人人都嫉妒他这副得天独厚的体魄和才华,官家可把他当做状元的备选!他拿了一手能打出春天的好牌,然后搞成这样……
城门附近、李进住的地方旁边,有些二层的小饭店,恰好能盯着城门和街道几个方向。君臣几人自带酒水,过去又叫了几桌菜,在二楼包场开始吃吃喝喝。这地方的厨子技艺平平,胜在食材鲜美,腌的洋葱酸溜溜脆生生,炸花生米撒点盐花味道淡淡的,还有一盘酥脆酥脆的炸黄豆。皮蛋拌豆腐的豆腐豆香浓郁,杂抄时蔬更是新鲜娇嫩。刚长到一寸长的嫩玉米掰下来,就当菜吃,类似于玉米笋。芫荽拌黄瓜,只可惜没有青椒。
史官抱着自己的本子,趁官家没说话,舀了两勺麻椒豆腐羹,觉得鲜美好吃。
其他人在章惇面前,不敢吭声,只听官家问:“等你致仕之后,谁有才干顶替你呢?”
章惇沉思了一会:“实不相瞒,我觉得都不如我。”
林玄礼:“哈哈哈哈好,说得好。朝中这些人……”有点庸庸碌碌,不算特别好也没多差。宗泽李纲他们还太年轻,岳飞几年前还是个宝宝。李纲还不错,但是太年轻,才三十岁,也不能让他现在就到中枢来。
他们都缺乏章惇这种心狠手黑又努力让国家富强的精神。章惇在的时候,我看完奏本就可以休息了,他要是不在,我还得监督丞相的工作。好累,小豪猪不帮我分忧,还督促我勤政,不勤政就打我,勤政了也打我,哎~爽!
章惇也叹气:“就连我的儿孙也不如我。他们能做到知府、侍郎,已经到头了,再恩赏他们往上升官,怕是招架不来。”
谢宝笑着奉承二人:“明君贤臣,大多百年难得一遇,更难得有缘在一起。”
童贯带了四个侍卫换了平民百姓的衣服,打扮成富家子弟和家丁的模样,出去找李进下榻的旅店,进去还没问掌柜的,就看见他在大堂角落里坐着,丧丧的。
旁边一群当年的举子把玩着纪念小铜牌,正远远的对他指指点点,脸上的神情大多非常复杂,嫉妒、敬佩、憎恶、啧啧称奇、迷惑不解、难以置信、惋惜惆怅,看起来这厮已是声名远扬。
童贯笑盈盈的揣着手过去:“哎呦喂~这位不是差点当了状元的李进士么?”
李进不认得他,消沉且不胜其烦的看过去:“有事吗?”
童贯袖着手,作势要拱手,猛地一巴掌挥了过去。
李进猝不及防,下意识的往后一闪避开了,抬脚就踢童贯的小腿迎面骨:“你有事吗?”
童贯往后一跳:“好狠啊!”
李进这几天来只是挨骂,第一次被人袭击,暗自庆幸没被打中:“你是京中举子?”
侍卫趁机抱起他放在身旁的一包东西就往外跑。童贯劈面一掌打过去:“是!看你满嘴放屁,撞了什么邪祟敢口出狂言抨击朝政,自绝仕途。”
李进一言不发的挡开他的掌,一拳晃向面门:“滚!”
童贯闪躲时撞到旁边的条凳,被条凳吓了一跳,他脸上要是受伤了,准得有人追根究底的:“这里施展不开,有本事到外面街上打去!”
“不打,赔不起。”斗殴伤人要赔钱的,看对面一身绫罗,不知道要赔多少。
童贯震惊了一刹那,断然说:“立字据,我要和你切磋切磋,不论胜负,打残了我也不用你赔,可要是把你打残了,我也不赔。”
李进立刻就答应了,二人拟好了字据,各自签字画押。
街上没有多少行人,四个侍卫把人们左右一驱散,路人的好奇心当时发作,围成一圈等着看热闹。京城富户和东北进士互殴,路过的赌棍立刻驻足停留,在比赛双方脱外套的间歇,就完成了下注。
谢宝叫到:“官家,童贯把人钓出来了。”
林玄礼凭栏往下看,这个视角还真不错。
谢英伸手拦着:“您别靠栏杆,这木头上有虫眼,我怕不结实。”
“好吧。”官家侧了侧身,靠着桌子往下看。
童贯和李进各自脱了长袍,露出里面一身干脆利落的衣裤,李进一身素白,童贯的裤子花哨,有十几只绣上去的蝴蝶,中衣的系带上还挂着一个粉红的荷包。
李进看他准备好了,抬手就是一拳。
童贯不跟人客气,直接侧身用肩膀往上迎,接了他一拳的同时近身一拳刺过去,瞄着他谭中穴打的,被李进闪开了一点,这一拳结结实实的打在胸口,发出嘭的一声响。
童贯压住他打了几拳,李进只顾着躲闪,突然手从下往上一抄,从童贯胳肢窝下面钻出来,把他的胳膊往外一架,又抓住了他的肩膀,就势要从拳脚比试改成相扑。
凡事官家喜欢的,童贯都精通。
被对手主导了局面有些苦恼,但压低重心准备摔跤时,他忽然心头一喜,李进的技艺可不如自己!
要说童贯有多高明,那倒也说不上,可他能预判官家的每一次变化,并在一个恰当的时候自己决定输赢。现在和李进四目相对,看对方脸上暴起青筋,额头冒汗,简直看到了他心里想法。
摔跤不只是蛮力,还要做假动作迷惑对方,尽量不被对方迷惑,预判对方发力的方向才能把对方扔出去。
在围观群众的喝彩声中,童贯和李进暗中角力了两次,在李进第三次变幻用力方向时,被童贯猜中了,童贯猛地变了用力方向,顺着李进自己的力气,把他拔起来扔到三五步之外。
李进就地一滚,毫发无损的跳起来:“厉害!再来。”
童贯心中暗恼,心说我要哄的是官家,不是在这儿陪你玩!一招手:“来!”
刚刚有了一番短暂的了解,现在施展拳脚时更得心应手。但要赢了他,打伤他还真有点难,只好施加心理战术:“你一个二十多岁的举子,此生仕途无望,连回归故里都难,你图什么?”
单凭刚刚这几手功夫,官家都要爱重他,祖上的事惨了点,可但凡会说话的人都不会惹怒官家。
李进发现现在这事儿解释不清楚,无奈的叹了口气:“不图什么。我看见了就要说。天下的事,不禀报官家,还能对谁说?”
童贯痛心疾首的一拳挥过去:“你真是个大傻子。”
林玄礼在二楼看了半天,发现这人动手时有些急躁和多余的躲闪,但即便有这些问题,还能在童贯手下坚持了将近十分钟,没被彻底ko,这是何等的人才。薄薄的中衣被汗水浸透,贴在身上,不是肌肉男但真有些板肋球筋的视觉效果。
看的手痒:“我还是把他发配充军吧,我看他在边关准能有所作为。”
章惇举着老花镜看,深以为然的点点头。他忽然觉得李进说得对,倘若现在只有一个县令的职务,而自己和李进是同科进士,那么官家肯定会把县令的位置给他,觉得他能‘应对突发问题’。实际上自己不练武,也曾应对了许多突发问题,招降叛乱的山民,反而处理的优于常人。
这问题很好解决,回去就写一份奏本,得尽快,别让别人抢在我前面。
华梅:“咦?官家,您看城门口。庆国的使者来了”
庆国国使终于到了,船队换做车队,插着朝贡的旗帜,汉人模样的国使骑着高头大马,带着几个金发碧眼的胡姬进了京城,胡姬很漂亮,粉面桃腮,胖胖乎乎。
林玄礼瞄了两眼,回头又看童贯,一直看到他把李进一拳打昏为止。心满意足的把吃剩下的花生扔回盘子里,拍拍手:“好极了。去告诉童贯,给他请大夫瞧瞧,别打残了,这人以后还有用。章相公,你回政事堂吧,我心情好多了。”
章惇笑道:“您息怒,臣就放心了。官家是因为看他挨了打,还是为了他有真材实料呢?”
林玄礼一手扶着马鞍:“当然是因为他挨了打。我就这么小心眼!”
回宫的路上,童贯擦着汗跟上来:“官家,那小子还真不是个省油的灯。我估计他平日里没少打架,他就这么练武打架,怎么还有时间读书学习呢?别是科考舞弊吧。您看他那策论写的井井有条,说起话来倒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说不准您看重的那篇策论背后,另有才子?”
如果是这样,那到时候把李进一杀,皆大欢喜。
林玄礼突然阴谋论了一番,这可能是一个定制身份的富家子弟,因为智商不足突然临场发挥,想要搞个大事件,结果坑了他自己。沉下脸来:“有道理,让刑部和大理寺共同,审理此事。”
科场舞弊随时可能出现,而今年是自己口头一松,提前两天透了题目。要是他妈的敢舞弊,就全部重考!!
谢宝悚然一惊:“遵旨!臣这就去传旨。”
狄谏:“官家,朝中官员谈论的事,早就不是李进提出来的那件事了。从他说完话开始,就被人不断曲解,借题发挥。此人虽然没头脑,但”
但是他首先坑他自己啊。别人捞不着好处,他还肯定吃亏!
林玄礼打断他:“我把他列入一甲候选,他怎么能没有头脑?问题就在这儿!”
狄谏一窒,也明白过来:“是,臣没有读过他的策论,不该妄加猜测。”官家在这件事上脾气好大。
策马在旁警戒时,低声对童贯说:“公公,我看李进只是有点愣。”
童贯小声说:“我看你有点愣。得等调查出来,官家消气再说。”
在刑部把挨了一顿揍的李进带走关进大牢时。
庆国的国使刚刚递交了国书、礼单、国王陈庆的亲笔信,被鸿胪寺带去接待。有两个金发尤物是送给官家的礼物,但还要在鸿胪寺观察一段时间,等候官家召见。
国书上都是些大白话,试图引经据典失败。
但礼单真是个好东西,除了大量以麻袋计算的乳香、没药、龙涎香、安息香、桂枝、薰衣草干花之外。往下看,有金币一万枚,银币十万枚!!
林玄礼捂着心口感觉自己血压飙升,不知道一枚金币多少克,怎么说这总重量也能有一千两以上。其他臣属国的贺礼可没给这么多:“去请英英和小宝过来看!”
有又往下看,金币银币竟然不是最好的,更好的是‘苏麻离青’一百桶,可制瓷器与绘画。甜菜五十袋、甜菜种子一斤,可制糖。
[啊啊啊啊甜菜啊!!大红萝卜一样的甜菜!健身人士吃了可以消炎止痛的天然氮泵!]
[公元1500年才传入中国的甜菜!年份太整所以我记住了!]
[制糖时比甘蔗还好用!单吃又甜又脆又硬!!我滴天呐,虽然说糖对人的身体没什么用处,但这是钱!民国时的首富就是卖糖的!]
[我再也不骂陈庆了!这厮还蛮不错的,能把甜菜头给我,而不是带着载满糖的船过来倾销……其实是运费太贵吧?]
最后还有两个教派的经书各一本。以及红宝石、蓝宝石和紫水晶,宝石都是不规则的原石,未经切割。
‘…礼物虽厚,不及陈庆崇敬之心,请官家笑纳。陈庆有几个不情之请,请官家拨冗思量。’
第一,他想要大宋承诺不把火器通过丝绸之路卖给波斯地区的人。
第二,要厚土生春糕点铺的大师傅,甜点能卖出天价。
第三,要大宋承认海外的庆国,是大宋的臣属国,并永远不变,等将来大宋的疆域扩充到两国相遇时,两国不动干戈。
第四,他要接父母家眷去海外团圆。
……
陈庆虽然完成了自己穿越前的梦想,奋力一搏,在海外称王称霸,被教廷封为公爵,(即将)被宋朝封王,只有个宋朝的老婆,还养了二十多个世界各国的情妇。
但他始终担心两件事,第一是他不知道怎么制作火器,买到的那些让工匠拆开破解,也没能制作出来。第二则是宋朝官家占据更多的便利资源,更多臣服与他的温顺臣子,更多的矿石、熟练的工匠、成熟工业设备、宽广而忠诚的国家,赵官家只要像模像样的做个皇帝,就能让百官感激涕零。他能驱使的资源是自己的数百倍,坐拥百万忠诚的军队,宋朝扩张的速度也理所当然的,应该是自己的数十倍。有生之年或许能看到赵官家扩充到欧洲,自己得提前做好准备、表示臣服。
有火器和对历史的熟知在手,想必吞并辽国、向肥沃的黑土地和矿产石油丰富的地区扩张,这些事一点都不难。后续的名臣名将太多了。
一个穿越者,必然和成吉思汗一样,想要成为世界的征服者,想要震慑欧洲、发现现在还没人找到的美洲大陆。缺乏橡胶树无法开启电力时代这件事不是阻碍。
…以上是幻想中的官家…
林玄礼美滋滋的等着甜菜拿过来、切开、让人试毒之后再端上来。翻看奏本时连着开了两个好消息。先等到了皇后和太子,俩人说说笑笑的走进来:“…你叔叔准是得着海外进贡的宝贝了。官家万福。”
“拜见官家。”
“陈庆的使者来了,带了不少好东西,能让我大赚一笔。”林玄礼得意洋洋的拍了拍手边的奏本:“种师道要回京述职,可以陪我聊几天~长沙又发现了嘉禾!又能见到种师道了,可真好啊。再过一个月李纲也要回京述职啦。”
他忽然笑到停不下来:“这次是我收到的最差的一届进士。”
王繁英跨越了空间和宇宙,精准的懂了笑点:“哈哈哈哈你不会每一届都这么说吧?”
太子·没有学长学弟·赵森:(⊙_⊙)?
作者有话要说: 【1】‘春天’,扑克游戏术语,指的是仨人斗地主时,一个人疯狂出牌别人都要不起,以压倒性获胜。(我不知道你们会不会打牌……所以解释一下。
感谢在2021-03-0503:50:54~2021-03-0602:34: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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